红色王座-第1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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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英雄只觉整个身子有千斤沉重,浑身上下在遭遇着千刀万剐,剧痛无比,而这剧痛之间,却又麻痒难当,好似千百只蚂蚁钻进了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玩命地蹬腿啃食。
他不是什么英雄,这些年又混得不如人,论气概,比之寻常人,只怕还弱上几分。
无数次,他的都到了崩溃地边沿,想要招供了,好快快解脱。
可没没话到嘴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将这解脱冲淡,实在是他做惯了爬虫,这两日竟有机会做人,而做人的感觉又实在是太好了。
他死咬着牙关,咬得上下的牙肌都僵硬了,牙根都要松动了,死活不吐出一字。
实际上,老狼问的这些,他一个也不知道。但他就不愿说不知道,好似说不知道,就是服软。就是对自己骨子里突然迸发地某种冲动的一种至高亵渎。
又折腾了会儿,眼见着吴英雄已经奄奄一息了。老狼这才挥手叫停,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挫败感,重重在墙上擂一拳,骂道,“都他妈什么事儿,如今是耗子也生老虎胆,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家伙不过是个小干部,要是真大有来头,狗熊吴还不玩命地吹嘘,麻痹的,敢落老子的面子,非给他好看,老刀,肥熊,叫上几个兄弟,把他门板给老子泼漆喽。给那孙子个教训。”
老狼在下九流的世界,的确算一方人物,可自打严打整顿过一次后。黑色势力彻底断了脊梁骨,他们就是混得再了不得,却也知晓官面上的人惹不起。
但明里惹不起,暗里还不能惹惹么,更何况,老狼也不是单枪匹马。
“狼哥,照我说,费这个事儿干嘛,照我说。找个没人的地儿,拿麻烦套了头。暴打一顿,丫一准知道老实了。”
老刀搓着牙花子道。
老狼瞪眼道。“跟你狗入的说了多少回了,打打杀杀是大忌,对平头百姓下手,都容易闹出大问题,敢对官面的撂爪子,你嫌老子命太长,还是怎的?”
肥熊道,“那也不能太便宜那孙子,弄得不好,那家伙得以为咱爷们儿没种,不敢对他下狠手呢,我看要不把里头的花啊,竹子啊,都给拔了,房间也泼上漆,丫就是想住,也得费老鼻子劲收拾。”
啪!
肥熊话音方落,脑袋上便挨了重重一下,老狼瞪眼道,“蠢货!那房子可是老子的,弄坏了,他住不了,老子岂非也住不了,你以为我跟那当官的酒怄气呢,老子打听过,那个地界,一套房子,值老钱了,非弄到手不可,要像你狗入说的那般折腾,老子岂非一泡尿全撒自己脚面上,一点不糟践?就弄个门板,算给丫个教训!”
老狼一声领下,薛向新宅的门板,简直就成了幼稚园孩童的画板,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人间都找到的颜色,都在那处聚齐了,细细辨去,还有几行大字,写着各种威胁,惊悚之语。
薛老三跨在自行车上,一只脚在地上叉了,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初始,他还以为这是吴英雄弄得后现代结构主义野兽印象派风格,待想到前两天,在院子里遇到的黄铜链子,和这黄铜链子走时,撂下的狠话,这才知道,眼前的阵仗,到底是谁摆出来的。
兴冲冲来参观新家,结果,被黑社会泼漆了,这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手段,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薛老三心头的生气没多少,反觉异常新鲜。
新鲜归新鲜,出了事儿,还得找警察。
电话拨过去了,人民警察来得不慢,半个钟头的功夫,一辆偏三轮上坐着仨警察,到了地头。
花了十分钟笔录,围着门板转了转,甚至不问跟谁结过仇,丢下一句“等消息”,三轮车烟囱轻屁一放,人民警察便消失在人民的眼中呢。
薛向怔怔发愣,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他借用电话的卖货大姐提醒道,“有啥想不通的,你以为你是省长,市长,这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指望人家替你玩命儿,不就一块门板么,破了案了,连个拘留都弄不上,人家公安连个政绩都混不上,却要辛辛苦苦,满世界替你寻人去,油钱都弄不回来……”
薛向恍然,身在上层久了,自己的小事,多被下面人当大事在办,如今,真遇上觉得不小的事儿了,人家不知道他身份,反倒当屁事在管。
薛向正挠头,该找谁去处理这件屁事,卖货大姐又道,“我跟你说,我看你是新搬来的,看着也像个体面人,就多嘴提醒你一句,最近这一带,可真不怎么太平,且得注意了,昨个儿,就昨个儿中午,青天白日的,一胖子在我这儿正好端端地打电话了,轰隆一家伙,来了辆车,险些把我这小店给轰塌了,车上跳下几个人,拖着那胖子就上了车。戏上都说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咋咋的,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薛向眉峰冷聚起来,沉声道,“那胖子什么模样,没准儿我还认识,得跟他家里说一声。”
卖货大姐一拍额头,“哎哟,你看我,那胖子昨天可不就在你家进进出出么……哎哎,我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
卖货寂寞,遇上人聊天不容易,遇上个帅哥聊天,就更不容易,薛向这一走,卖货大姐还真有十分不舍。
第一百一十四章体制内手段
薛向架上自行车,直趋西城区公安分局。
卖货大姐虽有嘴碎,说的却对,基层派出所恐怕真没闲心,办他眼里的大案。
西城区公安分局坐落在广武路,虽是分局,却是京城市局下属分局,论架构相当于德江市局局长,乃是正处级单位,威风不小。
这点很好地反映在了西城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上,六层的高度,占地极广,明媚的阳光下,大楼中央的金色国徽,闪闪发光。
车到门前,只觉此间不是公安局,而是中枢某核心部委大楼。
一个分局弄成这种规模,薛向的观感就有些不好,可真进了局子,将绑架案和泼漆案一说,给他做笔录的民警刷刷几笔写完,一合文件夹,道,“你反应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回家等通知吧!”
“这就没事儿了?薛向绝倒。
孰料,那胖警官一瞪眼,哼道,“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要参与侦破,要进会议室参加决策。”
薛向道,“那行,希望你们警方尽快侦破!”
胖警官冷哼一声,便行了出去。
薛向心头微冷,他是真没想到传说的警民一家亲,在个别地方,却是天翻地覆地反转,或许这不是个案。
在改开大潮的今天,公安口也难免受到冲击,各个单位的头头似乎越来越爱和有钱人做朋友,光看这座最新拔地而起的崭新大楼,便知道西城区的头头,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薛向并不排斥这种有经济头脑的行政长官,这样的人往往也是上级领导最需要的,他们有能力解决单位的实际困难,不向上级领导叫苦叫穷。
这在各机关单位普遍艰难的今天。这种人往往最受上级领导重用。
搞活单位经济,是一种能力,也是时下评价领导能力的重要指标。
但光搞经济。不理本职,让他薛某人遭受此等冷遇。那便是一种罪过,天大的罪过,薛衙内要爆威。
憋了一肚子气,正埋头前行,心中盘算着如何行事。
吴英雄这人,品格不高,形容猥琐,并不得薛向看重。但到底是因为自己。才搀和进眼前的纠葛。
就冲这一点,薛向就必须替姓吴的兜底。
“那个谁,给老子站住!”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喊声。
薛向转过头去,一个高个儿警官快步行了过来,来人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重蚕眉,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两名孔武有力的警官。
疾步匆匆,行到薛向近前。盯着他道,“是你来报的案?”
薛向点头,高个警官大手一挥。“控制起来,细细盘问,我看这个案子疑点很多,说不定失踪的那人,就是你坑害的,来个贼喊捉贼,跟我们走吧,好好交代交代。”
话音方落,两名孔武有力的警汉便将薛向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双手拿住他的臂膀。
薛向任由二人擒着,不惊不怒。微笑道,“我来猜猜。你肯定认识那个带着黄铜链子的狼哥吧,说不得就是你在他背后戳着,有些意思。”
薛向来报案,便是希图借助警方的力量,寻到狼哥的老巢,这种下九流人物,虫穴鼠洞无数,要想找他,还真是个问题。
不曾想,到这公安局报个案,没寻到鼠迹,却引出了蟒蛇。
单凭老狼当天被自己吓退,还敢口出狂言,要自己小心,薛向便知晓这和普通下九流人物,有些区别。
再到今日,家门口遭泼油漆,吴英雄遭劫,有如此猖狂手段的人,岂能没些官面上的靠山。
只是薛向没想到,老鼠住在了猫家里,这回,他算是撞进了鼠窟。
高个警官微微愕然,募地,掐着声道,“你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脑子,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那间院子,你麻溜让出来,带着狗熊吴给老狼嗑仨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如若不然,老子请你吃牢饭,小子诶,生路死路,你自己选吧。”
薛向幽幽道,“既然寻到了正主,这事就好办了,我走了,不送,后会肯定有期,后悔同样有期。”说着,双臂轻轻一振,两名警汉好似被疯牛撞了一下,各自朝两边扑倒,左侧那位,更是重重撞在了高个警官身上,撞得他闷倒在地,嗑出砰天巨响,接着,便听见渗人惨叫声响起,待爬起身,四处张望时,哪里还有薛向的踪影。
“查,给老子查,那孙子到底是哪个老鼠洞的,掘地三尺也得给老子寻出来,老子今晚就要抓到那孙子。”
高个警官厉声嘶吼,嘴唇被碰得起了个高个乌青的血泡,形状极是骇人。
……………………
“小马,让经委把京城市公安局最新的财税改革方案报过来。”
薛向离开西城分局,便回到了改委大院。
他不是不能强用暴力手段,折服那一窝蛇鼠,不过,既然身在体制内,且此地到底不比地方,自是利用体制内的手段服人最好。
一如从前,马天宇接了任务,二话不说,便下去筹备了。
张无忌推荐的这人,的确不错,倘使为心腹,必是绝顶人才,沉默寡言,绝无多语,心明眼亮,行事麻利。
半个钟头后,马天宇捧着一堆卷宗,行了进来。
薛向接过卷宗,在案头放了,笑道,“小马,一直也忘了关心你,来,咱们聊聊。”
“好!”
马天宇跟着薛向在休息区的长凳上坐了。
薛向果真是在关心马天宇,家长里短问了不少,哪里毕业,何年进改委,都在哪些部门,事无巨细,林林总总,问了不少。
“好啊,贫家出骄子,好好看,大有前途。”
薛向笑着拍拍马天宇的肩膀,替今次的谈话,作了最后的注脚。
马天宇方退出去,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向接起,方道了姓名,便听来人道,“是薛司长么,我是京城市委纪委的韦华清啊。”
京城官员众多,算上中央和京城市委市政府,光厅级官员便有上万,薛向自不可全记得,但这位韦华清打来电话,他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欢迎视察
但因他要这些卷宗,目标正是直指京城市局。
京城市委公安系统这会儿要是还不来人,那便不正常了。
薛向道,“是韦书记啊,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
韦华清吓了一跳,连道,“什么指示啊,薛司长,您这是骂我呢,有什么意见,您提,我改还不成么?”
官场上,只有下级对上级,言说“有什么指示”,那是表示亲近。
当上级对下级说有什么指示时,那就出大问题了,如非亲密朋友相互间开玩笑,那就表示上级对这个下级不满至极。
严格说来,薛向算不得韦华清的上级,韦华清是京城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安全监督局局长,级别乃是正厅。
光论官场级别,还在薛向之上。
可官场上,两官论胜负,乃是看权势,如今薛向身在改委这一核心单位,权柄极重,韦华清自然对其敬重十分。
今次,他打电话给薛向,便是经委那边向京城市政府分管公安口的副市长作了通报,说改委有领导对京城市政府方面上报的财税改革,尤其是公安口搞财政上的三截一留,分片包干的做法,极有意见,宏观司的领导已经在调阅卷宗了。
分管公安口的郭副市长一听就急眼了,连问究竟,公安口的财税改革,正是他的得意手笔,正是为了解决京城公安财政拨款不足,和人员逐年递增、警务装配老化之间的矛盾。
好容易在市委常委会上通过了,上报了经委,哪里知道这个时候,改委插进了,岂不让郭副市长跳脚。
郭副市长一急。便想亲自找那位副司长沟通,可一想,自己若是亲自出面。还是没谈下来,岂非没了回旋的余地。便给分管财经的政法委副书记韦华清去了电话,将和薛司长沟通的任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