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第7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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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了再去看吧。”容睡鹤沉吟了下,说道,“我这一身……方才去看康昭时也确实有点考虑不周了,孩子年纪小,还是谨慎点好。”
宣于冯氏也是这么想的,正要说话,这时候却有女卫进来禀告,道是赵适已经接到容睡鹤亲自抵达的消息,所以托了心腹过来问,舅甥俩什么时候照面合适?
“那你还是先忙这个吧!”宣于冯氏立刻说道,“说是你嫡亲舅舅,但实际上还没见过。这会儿的照面,想来你也要花点心思考量。孩子左右就在乔儿隔壁的屋子里头待着,跑不掉。”
容睡鹤对于头次同赵适照面,也确实有些重视。
虽然他来北疆的路上,就预计过会跟赵适会晤了,但那个时候心思都牵挂在盛惟乔身上,却压根没考虑过如何应对。
此刻见宣于冯氏善解人意,笑着道了谢,匆匆用过饭菜,去浴房沐浴更衣毕,就找了间花厅,召集吴大当家、许连山等心腹,询问北疆近况以及赵适其人。
他那边忙忙碌碌的且不说,且说赵适这边,知道容睡鹤为了妻子早产之事亲身前来北疆后,顿时就起了争执:“大业未成,就如此沉迷美色,纵有践祚之日,怕不又是西宫那两个妖妃再世作乱,坏我大穆社稷!”
“郡王妃乃郡王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岂可与以色侍人的姬妾侧室之流比拟?!”有人不赞成这种说法,“郡王此举乃是重情重义,明君之兆!难道诸位愿意追随一个连结发之妻死活都不在乎的薄情寡义之徒?!”
“重视结发之妻,就要置大局不顾?!”认为容睡鹤千里迢迢探望早产妻子之举不妥的人反驳,“如今大穆的局势大家都很清楚,长安那边,王爷固然掌握了泰半禁军,然而也不过与忠诚于陛下的禁军对峙罢了!一旦孟伯勤挥师南下,倾覆之日,就在眼前!”
他冷笑,“这会儿郡王亲身前来北疆,一旦消息走漏,为孟伯勤所知……这个天下距离改姓孟还远么?!”
“郡王聪慧,未必不知道轻重!”
“却还是囿于夫妻之情、少年意气,踏入险地!”
“此举算什么重情重义?”
“根本就是糊涂!!!”
“郡王可不是长安那些饱食终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的宗室子弟能比的!”支持容睡鹤的人冷哼,“前番长安的谣言,你没听到么?郡王自幼流落玳瑁岛,身世未明前,为公孙氏攻城略地,九死一生的场面见的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孟伯勤这会儿知道了郡王人在北疆,能不能奈何得了郡王也是个问题!”
“毕竟北疆也不是孟伯勤一个人说了算,咱们这些人难道都是死的么?!”
“我知道郡王武功高强见惯厮杀!”之前那人就是冷笑,“然而,郡王妃跟才落地的小世子都在,郡王妃还在坐月子!母子俩都禁不得颠簸的时候,这会儿孟伯勤倘若要对付郡王,郡王一个人返回西疆倒是容易,郡王妃母子呢?带是不带?!不带的话,必然落入孟伯勤手里,下场谁能保证?”
“带的话,你确定郡王这还走得掉?!”
他恨声说道,“倘若郡王按捺住性子,不来北疆,那么即使孟伯勤想从郡王妃母子入手,也会出于忌惮郡王的考量,不敢太过分!现在……咱们只能一块儿祈祷郡王一家子都是福泽深厚了!”
吵吵嚷嚷好半晌,才有人想起来,问赵适的意见。
赵适喝着茶,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没见过他,现在也是说不好。他不是说了,今儿个才到,一来与妻子久别,需要叙述别情的时间;二来仪容不整,不敢见我这长辈。故此约了明儿个照面?等我同他见了面回来再说吧!”
这话合情合理,众人虽然有些悻悻,到底偃旗息鼓,静待赵适次日与容睡鹤的照面了。
而容睡鹤这天一直跟吴大当家还有许连山等心腹讨论到深夜才散,出门之后跟外头守着的下人问起盛惟乔,知道妻子早就睡了,打听了几句起居日常,得知一切无恙,正要返回自己屋子,这时候吴大当家脸色古怪的问他:“郡王,您打算回去安置了?”
容睡鹤不解的问:“还有事儿?”
“……您到现在,还没看过小世子吧?”吴大当家有点无语的说道,“虽然这会儿天晚了,然而您来了都大半天了,连小世子的屋子都没进去,这?”
她这么说的时候正想着这位郡王对郡王妃果然是情深义重,千里迢迢赶过来,都快过夜了,也没看过一眼儿子,没准是因为郡王妃生产的时候颇吃了一番苦头,所以对亲生儿子都怨怼上了……心念未毕,就见容睡鹤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尴尬道:“才做了爹,都忘记有儿子了……方才康昭跟姨母提起来的时候我还记着的,结果女卫说舅舅约见,一想这事儿就又给忘了!”
吴大当家:“………”
你这个是当爹了啊!
不是家里新买了个小厮好吗?
而且你现在这个情况,有个儿子,还是嫡子,乃是裨益大局的啊!
这样都能忘记?!
忽然觉得小世子好可怜怎么办?
她默默咽了口血,说道,“总之郡王快去瞧瞧吧……冯老夫人一直说小世子长的像郡王妃,属下几个却觉得,小世子眉宇之间很有郡王的轮廓。”
于是容睡鹤带着愧疚跟好奇去了,然后……没多久,公认城府深沉、前途远大、才貌双全、多才多艺的密贞郡王,仓皇而逃!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哭声!
“……怎么回事?”因为小世子年纪太小了,又是大半夜的,怕人多了进去对他不好,所以许连山是留在外面的,就吴大当家陪着容睡鹤进去。
这会儿见容睡鹤逃也似的离开,吴大当家也是一脸难以描述的走出来,他忙上前问,“郡王怎么会走那么快?”
“郡王来的巧,小世子正好吃过奶,一时间睡不着,由乳母抱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消食。”吴大当家手按胸口,良久,听着里头乳母低声哄劝之下的小世子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才怅然说道,“于是郡王就伸手想亲自抱一抱小世子。”
许连山纳闷道:“然后呢?难道小世子对郡王也跟对郡王妃一样,才挨着就要哭?”
“一开始倒没有!”吴大当家扶额,“只不过……小世子年纪还小么,又是才吃过奶,这不,郡王在乳母的指点下,小心翼翼的抱了他会儿,小世子就……就拉了!”
许连山:“……”
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盛惟乔生产的时候容睡鹤不在,堪堪赶过来看老婆孩子的郡王爷,还没习惯自己当爹的身份。
他刚才都能忘记自己有儿子了,这会儿自然也无法习惯被孩子拉在身上……命途多舛从小见惯各种刺杀暗算的密贞郡王,在身上有异的刹那,就本能反应将儿子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了出去……
出去……
去……
要不是亲眼目睹,吴大当家绝对不能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亲爹!!!
还是她的上司!!!!
万幸的是!
容睡鹤高明的武功以及迅速的反应,及时扑上还在半空的儿子,挽救了亲手杀子的悲剧结果……
但这么一番折腾,小世子当然也吓得不轻,当下就嚎啕大哭起来!
然后根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婴孩的密贞郡王,脸色发白的将襁褓塞给乳母后,哆哆嗦嗦的道了一句:“孤还有事儿,先走了!”
冲出门外,几乎是一路用轻功绝尘而去!!!
听罢经过的许连山:“………”
“小世子没事儿就好!”良久,他抹了把额上冷汗,强笑,“夜深了,咱们也去睡吧……嗯,小世子这会儿能喝安神汤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舅甥
盛惟乔次日一早起来,就听说了昨晚的兵荒马乱,无良亲娘非但没有心疼儿子的遭遇,反而笑的前仰后合:“我就知道!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肯让我抱呢,怎么可能让他轻易上手?”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想得开!”相比她的没心没肺,宣于冯氏闻讯之后着实吓了一大跳的,此刻闻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喝道,“要是当时密贞失手没接住,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会是什么结果?!你到底是不是亲娘?!”
“……呃,这不是没事儿吗?”盛惟乔被她骂的缩了缩脑袋,赔笑,“再说密贞当时就吓的夺门而逃了,这会儿肯定也在后怕呢!我还要说他,他岂不是越发的惶恐了?啊对了,今儿个他还要见舅舅来着?”
想到容睡鹤正在等待赵适的登门,宣于冯氏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继续呵斥外甥女,只叹着气,说道:“你这孩子气……可怎么做好一个亲娘哦?我真是替你这儿子担心!回头问问密贞,什么时候安排你们娘儿离开北疆吧!不拘是去长安还是南风郡,总之多几个长辈帮你看着点儿孩子是正经。不然就你们夫妇俩,天知道会把孩子坑成什么样?”
盛惟乔讪讪道:“我还在坐月子呢,这几日总归动不了身啊!至于孩子,我跟密贞是没经验,这不是还有您跟乳母她们在吗?”
正说着,那边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赵适已经乔装前来,正被容睡鹤请到前堂去奉茶。
姨甥俩顿时住了琐事的议论,转而关心起此事:“不知道他们舅甥可投缘?”
实际上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赵适才进门,见着下堂相迎的容睡鹤,就是眼前一亮:这从未见过的嫡亲外甥高大挺拔,身姿如松,容貌瑰伟,着一袭玄底暗绣团花纹箭袖圆领袍衫,愈显面容如玉,星眸灿烂。
因为是悄悄前来北疆,不好公开身份,此刻腰间就束了条革带,下悬着一枚鸳鸯玉佩,缀着石榴红攒花宫绦。
打扮固然简朴,人却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器宇轩昂,非同常人。
更兼眉宇之间一派饱读诗书才有的书卷清气,通身却透着隐隐的锋芒,那是久经杀伐才能磨砺出来的威势,非是装腔作势可以撑出的自信。
赵适出身书香门第,自来对于才子有着天然的好感;又因为局势所迫,厮混行伍多年,对于英武的将领,也存着欣赏之意。
容睡鹤文武兼备,姿容俊挺,正是他最推崇的类型,还是嫡亲外甥,赵适几乎是一个照面就生出了满腔身为亲舅舅的慈爱。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心中对容睡鹤越喜爱,他面上神情反倒是峻厉起来了,摆手止住这外甥的家礼,淡淡说道:“郡王此番并非光明正大前来,纵然舅甥头次照面,也无暇叙骨肉之情,所以还是按照国礼来的好!”
“舅舅既言‘舅甥头次照面’,家礼怎可省略?”容睡鹤闻言笑了笑,执意行过礼,方起身说道,“再说这一礼,也不仅仅是见过舅舅,更是谢过舅舅这些日子对我们夫妇的照拂之情!”
赵适暗自满意,嘴上则道:“这些闲话都不必说了!我只问你:如今正是纷纷扰扰的时候,你在西疆堪堪立下根基,根本没到可以随意离开的时候,为何会突兀潜来北疆?!须知道前几日,不管是我还是孟伯勤,都已经接到长安急报!因着孟氏死伤殆尽,尤其是孟伯勤的生身之父,还有亲生嫡女,都在王爷的夺宫之举中命丧黄泉!孟伯勤所以大发雷霆,这两日挟哀兵之势,气焰之盛,连我也要让上三分!”
“若知你在此,说不得就要借你头颅祭奠其血亲之死了!”
“而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却教偌大基业,何去何从?!”
“便是你的正妃跟才落地的孩子,何尝不是前途叵测?!”
“我久闻你聪慧,怎么竟做出这样的冲动之举,叫人担忧?!”
容睡鹤听着他一迭声的指责,却只微微一哂,说道:“舅舅,这话别人来问甥儿,也还罢了!您竟何出此言?”
赵适一怔,正要询问,就听他继续说道,“甥儿说句触动舅舅伤心事的话:设若当年大舅母临终之前,舅舅来得及赶回去见最后一面……舅舅会拒绝么?”
“……”赵适闻言,神情就是一恸:他跟发妻邱氏是嫡亲表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亲之后恩爱和谐,从来没红过脸。后来为了配合高密王谋取兵权,他辞别长安前来北疆,本来是希望邱氏随行的,怎奈邱氏打小身体不好,根本适应不了北疆的气候,只得作罢。
也正是因为邱氏不能随行,做主给他纳了侍妾伺候起居,便是赵家四公子赵部的生身之母。
赵适当时虽然接受了妻子的好意,但对侍妾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心里心心念念的,从来都只有邱氏一人。
如果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