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哥。〃时棋连忙迎接上去,就是这位穿着皮衣,身材彪悍,一脸青色胡子茬
的大汉,始终如一的对待自己。他对自己好的原因很简单,他父母去世的时候,时棋
妈妈经常留他吃饭,那个时候的大院,孩子是乱窜的,谁家也不在乎多双筷子,更何
况是门对门的。
〃哎呦,哎呦,我都不敢相信呢,兄弟,你回来了?〃贵利张的大手放在时棋的
肩膀上,不由的感叹。时棋却发现,他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和食指,少了其他的三个
指头,他有些惊讶的看下贵利张。
贵利张不在乎的用残指那只手拍拍自己的秃头哈哈大笑:〃别问了,三个手指,
换回我清白的做人,很便宜了。你有侄子了,五岁,你嫂子和我在乡下开了个花房,
温室的,生意不错,一会拾到完了,咱兄弟俩家去。〃
老鬼吸吸鼻子,点点头:〃恩,听哥的。〃
贵利张叹息了下,仰头看下这栋破楼:〃老子发誓,王八蛋才回来呢,得,连累
先人了。〃
老鬼顿时乐了,他当年的誓言比这个可狠毒多了。
推开满是灰尘的屋子,七年了,老鬼有些默默的心酸,这所老房子,就像一位无
言的亲人,这份亲只有死去之后才能真实的感觉出来。
对面的张哥,收拾东西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的传过来,老鬼默默的打量
着家里的老式缝纫机,木头把子黑色的人造革皮沙发,沙发的座位皮革已经腐烂,弹
簧都蹦了出来。小时候他最喜欢在这张沙发上蹦跶,每次这个时候,妈妈就会训斥他
:〃败家东西,这可是出口转内销的。〃
老鬼抚摸着沙发扶手,沾染了一手的灰尘,他无奈的笑了下,什么出口转内销哦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口呢,这不过是商家欺骗小市民的一种手段罢了。
推开镶嵌着玻璃的双推门四角大衣柜,一堆腐朽的衣服翻到了地面上,包裹皮已
经腐烂了,没人进的房子总是腐烂的加速。
老鬼弯腰拾起自己小时候穿的一件绵猴子驼色大衣,大衣袖子上的黑令他想起,
小时候这个地方,总是被鼻涕沾染的发亮。
旧奖状,破藤箱,爸爸存的破零件,废轮胎,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箱里放了这个
家的全部记忆,黑白照片,染了颜色的照片,一家人在广场的主席台下露着灿烂笑容
的留影,还有那本陈旧的户口本,爸爸的驾驶证,行驶证,夏时棋的小学毕业证。。。。。。
老鬼收拾了一会,突然抱着那个饼干箱子蹲在地上小声的哭泣起来,很伤心。
两个小时过去后,老鬼把必要的舍不得丢的东西收拾了两箱,接着他和同样托着
一只红色的人造革箱子的张哥,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开始说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都没提现在如何如何了,他们只是说着小时候的院子,小时候院子里的煤池
,鸡窝,公共厕所都是话题。
蜂拥而来收废品的来回进出在他们的旧居,这些人总是消息灵通,老鬼他们没讲
价,随便了,舍不得的留下了,这些东西带不走。
几个小时后,两人家里的东西七零八碎的一共卖了五百多块,老鬼看着那叠黑了
吧唧的钞票只是觉得凄凉,两代人的家啊,就五百块交代了,张哥拍拍老鬼的肩膀,
他知道这兄弟还是心酸了。
〃走,家去,这里。。。。。。已经结束了。〃
老鬼点点头,提着箱子想走,张哥很爽利的先他一手拎了一个,老鬼笑笑提着小
箱子跟着张哥下了楼。
大院的人,已经搬迁的差不多了,没人看他们,甚至许多人不认识他们,一些外
地的摊贩,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据点,原本就杂乱的大院更像个难民营。
老鬼仰头看着自己家的阳台,木框子做成的密封阳台后,他努力的回忆着老爹和
老妈要模糊的影子,他慢慢丢下箱子,在一院子的惊讶眼神下,为这老房,为他的记
忆磕了三个头。
那天晚上,老鬼住在郊区的张哥家,张哥的儿子长得像嫂子,个性却和火猴子一
样,老鬼用两家卖杂物的钱为孩子买了个可以开的电动小汽车,小家伙乐疯了,满世
界的开着显摆,车屁股后跟着一群羡慕的娃。
老鬼细细的跟张哥说起自己的经历,憋得久了,总是要说的。那年,离开高房市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孟晔会不爱他。素质,层次,精神上的交
流,所谓爱情的共鸣,世界观,罗曼蒂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流浪了很久,放过
羊,去过西藏,他跟着朝圣的藏人一步一叩首的磕过三个月。接着他去了云南,在少
数民族聚集区住过,他跟过一群所谓的植物学家,地质学家进过大森林。到底什么是
素质?什么是层次?什么是爱?他问过一位植物学家,据说那位老先生是个著名教授
,那位教授挺有趣,他对老鬼说:
〃精神的幸福都在宗教的天国,真实的快乐全部在人间,有层次的人都成为了庙
堂里供奉的圣人,真实实在生活的俗人遍布世界每个角落。〃
当时的时棋再次想起羊倌的话:〃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别害。。。。。。〃
下山后,时棋就近找了一份很受罪,赚钱不多的活计护路工,还是临时的。
他就那样踏踏实实的生存着,很平静的度过了离开高房市的第一年,再没去想关于高
尚的层次这类问题。他很享受那段日子,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无尽的庄稼田,
八公里的路面,他每天要走两次,原本以为,日子就那么过去了。
那是一个大雨天,老鬼记得很清楚,那雨水大的,公路上都没几辆车在跑,没来
得及跑回家的老鬼,躲避在公路边的一个小岩洞口,他眼睁睁的看着一辆车从公路上
打着滑,翻进了一边的深沟。
开着汽车的人就是老鬼后来的干哥,因为公司的一件紧急事务,他连夜去沪,结
果带车翻到沟里,当时老鬼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时候的公路没现在好,
现在多好,没多远就有个报警亭。
就那样,老鬼背着司机整整走了十七八里地,那个人一边交代遗言,老婆,父母
,兄弟,全部安排到了。
第二天老鬼才从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清醒,他整整给司机大哥输了两大袋子血,人
都发飘。
老鬼是被医院走廊里一场真实的豪门恩怨惊醒的,没人为里面昏迷的那个人难受
,每个人都在猜忌,除了那个新婚的小妇人无助的啼哭,就连司机的亲弟弟也在不停
的问律师问题。
〃您别怕,那位大哥,特结实,绝对死不了,我打保票。〃老鬼笑着递给那个女
人一团卫生纸,他只有这个,五毛钱一团,头天晚上他用来擦身上的血。他工作证,
甚至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司机交了医院押金,他倒不怕那位大哥不还钱,他车子那么好
呢,兴许能多给点。离开高房市的老鬼,有了新的认识,他觉着,赚钱,踏踏实实的
赚钱,真实的活着,就是一切了。
半个月后,老鬼依旧穿着橙黄的马甲做养路工,就在出事地点不远处,瞎了一只
眼睛的大哥下了车子,也不嫌弃他埋汰一把抱住他说:〃做我兄弟吧,一辈子。〃就
这样,时棋成了大哥的老鬼,其实在老鬼之前他还有个外号,〃忠狗〃。
当年的时棋依旧幼稚,依旧吃亏,没知识,没见识,人生最大的学问是从东方好
莱坞学来的,三年多的经历,生生的把这个孩子拉拽的过早成熟,即使如此,他依旧
是个笨蛋,什么也不会。他的老板大哥没怪他,为他请了家教,为他找了老师,他就
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的老板大哥,一辈子了,除了父母,他也算是和别人有了一场过命
的交情。他对别人的施恩唯一能报答的就是六亲不认的忠诚,所以他的外号叫〃忠狗
〃,后来叫老鬼。对于自己奇迹一般的崛起,老鬼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却不
知道,忠诚这个东西,对于人来说,是太奢侈的事情了。
后来,没有文凭的老鬼手下管理着无数的硕士研究生,海归,甚至教授,鼎盛的
时候,他带过三千多人的大公司集团。他那个公司特经典,开发的是现代高端的科学
技术,【纳米】。
没人敢相信,那个异常冷静、精明、富有远见、凭借自己独有的魄力和手段的老
鬼,只有初中毕业,对于这一点,老鬼永远感激自己的大哥。大哥的名字叫赖科亿,
他认识老鬼的时候,公司也才刚刚开始做,老鬼救他一命,他还他一个他想要的所谓
高品位、高层次的人生。对于这两样东西,是属于老鬼特殊的执拗,赖科亿是觉得可
笑的,但是那个人就非常的认真的对他说:〃您能教会我品味和层次吗?〃就那样,
赖科亿把老鬼带在身边,就像教徒弟一般教导着。整整三年,老鬼从过去的世界彻底
的挣脱了出来,两个极端组成了新的老鬼,他自己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所谓的高
尚,什么所谓的品味,都是扯淡。
道理是明白了,身体却毁了,他大哥一个劲的内疚,老鬼到是觉得不关大哥什么
事情。和孟晔住在一起那些年,他仗着年轻火力旺,大冬天才两条秋裤,晚上的事情
就不提了,白天还要没命的加班,为了钱他私下做了多少事,东方好莱坞的人个个说
夏时棋是个财迷转向,走路算账,放个屁变豆子掉地上,他都会弯弯腰捡起来吹吹灰
吃了的人。当年的孟晔也是最讨厌他这点,身体的基础就是那三年坏的。
跟着大哥这些年,吃饭并不正点,他和大哥都毫无意外的胃溃疡外加十二指肠溃
疡。
人生啊,就像阶梯,走到那里,自然有那里的风景,爬到那里了也就看到了。看
似看到了,可惜这个代价略微大了些,幸亏是发现的早,医生说了,这病除了治疗,
定期检查,就一个字,〃养〃。就这样,老鬼回到高房市,现在他在市里的腾飞大厦
当二老板,什么都不用干,月薪八万多,算是半离休状态。话是可笑了点,可是,所
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不去,也是照样拿钱的。老鬼不是单纯的一个普通主管,原本赖
科亿说了,老鬼就是他亲弟,是赖家一份子。可是在老鬼看来,一年行,两年呢,三
年呢,赖科亿会老,也许人生还会有无数次的意外,所以他还是靠自己吧,于是半推
半就的,赖科亿拨给他一些腾飞的股份,这样今后赖科亿即使有个意外,老鬼也能做
个旱涝保收的包租公,加上他这些年的私蓄,虽然不能过所谓的国王一般的奢华日子
,但是也算是小富一名,能逍遥一辈子了。
张哥默默的听着,不停着为自己的兄弟奇怪的经历叹息不已,没有羡慕,就说了
一句:
〃都不容易啊!〃
老鬼深以为然,可不是,谁就是个容易的呢。
贵利张仰头看着花房的透明玻璃:〃兄弟。〃
〃恩?〃
〃以前,我觉得,有大钱,做大哥是最吊的事情。〃
〃呵,我也一样。〃
〃好好活着吧,舒舒服服的,热面条后,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
〃最好来头蒜。〃
〃对啊。。。。。。最好是新鲜的当年独头蒜。。。。。。哈哈!〃
窗帘
大清早的七点半,老鬼艰难的被四个闹钟先后折腾起来,最近,这身懒骨头是越
来越难叫起了。人都是贱骨头,不能惯着自己,最近没有总公司那边的硝烟战火,老
鬼突然失去了生活的支点,他认为,他现在就是一离休老干部,最合适他的体育运动
是麻将和门球。
生命需要运动,老鬼需要上班,不然真的成为老鬼了。
老鬼住这地是公寓,他楼上的全部是公司白领,据说是啥中外合资的高层,高个
屁,就是一高价打工的,老鬼自己就是打工的,他觉得替别人打工挺好,旱涝保收的
。老鬼住一楼,房子不大,好收拾,屋子就是那种特别多的1室0厅1厨1卫式样,月租
金3666,老鬼交的特别郁闷,每天晚上都想自己那四室两厅的新居。
懒洋洋的收拾好,老鬼拿起丢在门附近的那本书《 现代化大厦管理规范》,
这也是临时抱佛脚,大厦管理他不懂,不是学这个的,可是既然坐了这个位置,也不
能叫人笑话不是。老鬼把脏衣服丢进透明袋子放到一边,一会清洁员来会收走,他现
在挺懒,衣服也不想洗了。
关于生活中的层次问题,老鬼认为,不用自己个洗衣服,就是层次的一种进步。
七点五十五分,老鬼挎个黑色公文包,慢悠悠的晃荡出门,家门口附近有家早点
店,一群赶早班的CEO,挂一串副职头衔的人们拥挤在这里稀溜溜的喝粥吃包子,一
点也不讲究,甚至都有些饿死鬼投胎的形态。
老鬼要了个八宝粥,两叉烧包,坐在犄角旮旯一起稀溜溜的吃,这家早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