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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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众人声称有证据能证明沈博母子联手毒害威武伯,以致他盛年暴病身亡,又拿出伯府太夫人亲笔手书和花押做呈叙。
可谓磕睡遇到枕头,天子正愁无借口向东宫的势力下手,再者几月前秦昭奏折中的提议,他也深以为同,常静思拿一两家没落的勋贵开刀,厉除陋习,节省国库开支。
甚至朝中有耳目警醒者私下里猜度,第一个被拿下的必是关中侯固远侯成家。武将家中无人能上将杀敌,数年来只领俸禄,世代坐享爵位,文官中不服者大有人在。同样为国效力,像英国公张家满门都快要死绝,个个都是战死沙场的好男儿,享受超品级待遇大家也都心服口服。凭什么有那么几家勋贵,已有上百年都没摸过刀枪,只知吃喝玩乐,还要比大家尊贵几分。
文官们早都憋了一口气,威武伯沈氏一家成了他们喷火的对象,几天时间言辞凿凿,大有把罪名的落实的趋势。
天子派了得力的亲信去江南查案,京中东宫派系和秦家都在上下奔走打点,只图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天子近臣雷厉风行,来去只两月时间便查出真像回京复圣命。原来威武伯夫人赵氏忧心儿子,担心沈博陷在东宫的泥潭中不得脱身,长住京城的她心生一计,带着亲信陪嫁等数十人急匆匆回金陵。回家后对着威武伯大献殷情,送去自己卖来的四位绝色美婢,又诱哄威武伯吞服大量助兴的丹石药丸。
威武伯本就被常年无节制酒色纵~欲掏空了身子,见了美女连番征战,流连于床第之间,不出一月便一命呜呼见阎罗去了。丧信报到燕京,沈博便带着知静和儿子南下。
另一边,威武伯夫人数年积存的怨气一朝得以发泄,连夜发卖府中数名姬妾,连生下庶子庶女的姨娘们也不例外。威武伯府哭声连天,一众莺莺燕燕嘴里咒骂来了煞星,不得已净身出府流落到各处。
处置完姨娘,威武伯夫人又盯上府里的庶子庶女和丈夫的庶弟们,粗略一算有几十号闲人,她不打算白养着他们,说到底,还不是一帮吃她儿子的蛀虫。
沈博回到金陵,守灵七七四十九天灵柩下葬后。威武伯夫人唤来儿子和儿媳商谈,直言要把府里的庶出旁枝全都分出去。
沈博惊讶之余,先说不妥,守制三年后分家也不迟。
无奈威武伯夫人固执己见,沈博又自小在京中外祖家长大,同父亲、叔父及家中兄弟姐妹情意淡薄,回来这几日功夫,也觉得他们着实厌恶,沉默不语算是暗中许了母亲的主张。其间知静虽在背后苦劝了几回,终是胳膊拧不过腿,遂了婆母的意愿。
威武伯家本就身家浅薄,几十年只出不进更是入不敷出,勉强支撑着。威武伯夫人拿着祖产单子精细规划,分给庶子们更是有限,每人只得百余两银子、不足百亩田产并一处屋舍。
消息一传出,威武伯府炸开了锅,有两个心头灵活的庶子联络叔父和兄弟全涌到太夫人房中哭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可怜。
威武伯太夫人本就心思糊涂,要不然怎会惯得儿子纨绔好色,只知贪图享受,非但不以为耻,素日只觉得世间唯她儿最好。连日来,她只晓得儿子死了伤心,那管旁的事,见屋里跪了一地的人,也只是嘴里念叨她早去的儿子。
沈家不乏机灵的人,冲着太夫人密语威武伯死得蹊跷。
威武伯太夫人听完精神抖擞,浑沌的眼睛发亮,连声问可是当真。
起头的人只是信口一说,细思之下,大家都觉得内中有鬼,你一言我一语,顺藤摸瓜理清头绪,又花大价钱从最后伺候过威武伯的丫头嘴里掏出实话。
事情有了八分准后,他们又私下商议,威武伯太夫人一心想为儿子报仇,听从他人怂恿写下亲笔信,沈氏其余人则图谋世袭的爵位,意欲取代嫡系袭爵,这才有了上京一事。
真像水落石出,天子大笔一挥,夺沈氏一门世袭的爵位,除威武伯夫人赵氏以待罪之身押解回京,其余人由沈博为首交回铁券、御赐的府邸田产等,速回原籍淮阳。
春暖花开时,消息传回江南,威武伯太夫人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再也未醒来。赵氏大哭一场,都是她误了儿子,送儿子进东宫也是她,想出昏招拉儿子出来也是她。忍了那帮狐狸精和她们的儿女几十年,为何不能再忍上三年。无尽的悔意淹没她,心中了无生意,窥得官差不在意,偷喝了药自尽。
沈博才离东宫事非窝不足半年,母伺谋父命,双双毙命,祖母也故去,祖传的爵位从他手中弄丢,一夜之间青丝生出华发,苍老许多。
知静倒是刚强,她嫁妆丰厚,倒不会让家中数口人守清贫过日子。当初沈家求娶时,瞧中沈博太子伴读的身份,她一心为了三位兄长才应下这门亲事。婚后沈博待她体贴,夫妻恩爱,诞得麟儿,早已心满意足。
东宫是火炕,威武伯那一大家子便是狼穴。能甩开前两者,虽被夺了爵位,沈博也成了白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夫君年青有为且作风正派,将来或许有机会翻身,博得功名在身。
知静心细,风骨气度都乃上乖,有她坐阵,沈氏可算平稳交出家产遣散家奴,举家迁回原籍,果断和庶出叔父及庶弟们划清界限,双方各自过活,互不相干,也算暂时清静许多。
沈氏其余人都傻了眼,事情并未朝着他们预料的方向走,回到原籍后,守着几亩薄田和为数不多的银两私产如何能过活。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当初若安然认命,拿着威武伯夫人给的家产也比眼前的境况好。这帮人好吃懒做惯了,穷乡僻野清静小地,两天便腻,三年守制期间生出无数事非便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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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乍听沈家之事也觉匪夷所思,大街小巷传播着流言蜚语,说法各不相同。秦枫亲自到几个女儿家中,安抚她们不用急,道家中想尽一切办法打点,只图能保住沈博的爵位。那一边,宁远侯世子乔骏也四下奔走为表亲兼好友出力。
天子心中一早有了盘算,无论罪名是否成立,都能找借口冲沈家开刀。众人徒劳全打了水漂,眼睁睁看着沈博一夜之间变回白身,且生母弑夫,后半辈子他都要背着这个名声。时下声名最要紧,沈家几代子孙都要受影响。
这个除夕夜,孟焕之远在异地,知静的婆家又生出变故,大家等待南下的钦差回京带来准信。知言母子被秦昭一早接回三房,因大雪封路,李崇无法回沧州与双亲团聚,故秦昭也一并邀请他去了秦府。
事隔一年,知言头回见到常氏,也生出恻隐之心。她最疼知恬不假,常氏今日之果也是咎由自取,真正罪魁祸首罗姨妈母子逍遥法外,还有桂王。
桂王这两个字只心中一过都觉得厌恶。知恬因他而远嫁,三月底动身离燕京,送亲使可能要到明年三月才能回来。数九寒天里,燕京城中都是滴水成冰,难以相像远在北疆的秦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些苦痛应该让仇家来受!
常氏多半数青丝全白,脸上沟壑横生,皮肤松弛,美人不复昔年艳丽,一年时间老去十数岁。她捧若珍宝抱着意儿,脸上满是慈爱,命丫头拿出早已备好的长命金锁和玉虎头给意儿做见面礼。她从来都不是坏人,心思简单,年轻时眼中只有风流的丈夫,年至中年一心想抱孙子才被人利用干了蠢事。
知言和四奶奶叙着家常,任由常氏在里屋炕上心疼外孙。许是知言做母亲后变得傻了,竟未发现秦晖时不时斜睨李崇,笑容诡秘。
说起来,知画临盆的日子就在过年这几日,听闻年前苏元成终于回燕京,知言也就放下心。
知言和孟焕之一起度过四个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分外想着他,烟花燃起时,她抱着意儿轻声耳语。
“看,爹爹在另一头,他也想着我们。”
修远,兰芷思汝!
☆、158|第158章
158
长盛三十二年,春节,燕京
大年初二日燕京城宵禁刚毕,京中有品阶的官员及五品以上的浩命齐涌上街,前往大明宫朝贺。车马辘辘声回响在初春的长街,马车上的气死风灯随风摇曳,昏暗的灯光从街巷慢慢汇聚成星海,奔着九重宫阙而去。
知言带着意儿仍在梦乡,立冬悄悄进来耳语,东城苏府传回消息,从丑时起知画便发动,那边府里的稳婆和两个擅妇科的大夫瞧过后都说恐生产艰难。
知言听信后猛一激灵,蓦地翻起身,草草漱洗后,命奶娘和丫头们看护好意儿,径直赶到正屋,秦晖和四奶奶正听着苏府来人回话。
大冷的天里,报信的婆子额头上直冒汗,满脸惊慌,打着颤音说话:“姑娘怀身子时就吃不好睡不香,气色不如头胎怀哥儿时,平时这府里几位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去瞧她,她总要精心施了妆粉不让大家看出来,也严令不许下人们泄密。”
婆子边说抹着泪,“那边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姑娘又自顾不暇,还请四奶奶过去坐镇,有娘家人在,姑娘和我们做下人的心里也有底气。”
上首秦晖嘴角虽带着笑意,眼中阴冷惨人,手下快速拨弄着扳指。今天依着惯例秦枫和秦昭都有官阶在身早已进宫,秦昌又小不能主事。他先打发人去请太医,再陪着四奶奶一起去苏府,见知言也要跟着同去,也一并允了。
天色未亮事从紧急,知言嫌马车行得慢,提议骑马过去。四奶奶本是侯府家嫡女,自小精通弓马骑射,不假思索便应下。
秦晖、知言和四奶奶三人带着随从骑马先行,其余人等驾着马车慢一步出门。一路上车马隆隆,碰上许多朝贺的官员和诰命,当中不乏有熟识的人家,他三人也不做停。
寒风掠过耳边,灌入脖颈,吹得面上冰凉。知言头回能在燕京城大街上骑马,也是她生完孩子后第一次纵马出行,不是相像中的游玩和舒畅,心中唯有焦虑,只觉路太漫长。
不知过了几许方到苏府,门头上挂着四个有半人高、一人合抱的大红灯笼,照得门前亮如白昼,院中灯火通明,仆妇下人们聚在一起等候消息。秦晖也不下马,领着嫂嫂和妹妹急驰到内宅知画院落外方才勒马。
迎接他们的唯有苏府的下人、知画的陪嫁及秦家六太太,一打问苏元成也动身去了大明宫中,刚走没一会儿。
“畜生!”秦晖动怒,长眉立起,戾起顿生,拉过马匹复又出门追苏元成回来。
产房内知画连声喊痛,声音凄惨,窗影上人影绰绰。廊下知画的陪嫁丫头和婆子们全都偷着拭泪。
六太太平日住在英国公府旁边的陪嫁宅院里,离得不远,得信后头一个赶到,捏着帕子来回走动,双手合十祈祷:“佛祖保佑四丫头,让她挺过这一关。”她许是出门匆忙,鬓发凌乱,脖颈上的风际扣也未系上。
知画打点家务还是有一手,虽形势危急仆妇们行动井然有序,安置客人入府并上了热茶,知画同婶娘和嫂嫂边暖着身子,命唤来稳婆问话。
几句话的功夫,稳婆已行动匆匆赶来,衣襟袖口上沾着斑点血渍,福过身后,如实道出产房内情形:“禀各位太太和奶奶,苏家大奶奶这胎发动得急,之前就失于调养身子太弱。小的那个想出来,大人没气力,况且。。。。。。”
“有何顾虑只管说出来。”六太太是长辈,又她经历过早产及孩子夭折,最有资格发话。
稳婆抬眼看一眼三位贵夫人,斟酌回话,“运气好点大奶奶能强挣扎生下孩子,恐也是个不中用,大人都会被累及伤了身子,以后再难以将养过来;怕就怕小的赖在娘胎里不出来,时间一长可就不妥了。”
知言忙追问:“可有法子催产,不管你使什么手段,只要保得四姐姐安然无恙,都可行得。”
稳婆略迟疑,又看向其他两人,于知画性死攸关,六太太是婶娘不好做主张,还是四奶奶沉着发话:“就依九妹所言,只保四妹妹平安,一切有我担着。老妈妈先辛苦一遭,凡事多用心,事后公公和四爷定有厚礼相谢,我们全家都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四奶奶话中提及秦枫和秦晖,又她是正经嫂子,说出来的话最有分量,稳婆应下又去了产房。
知言心内如焚,坐立难安,手下搅着汤品,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到产房内给知画加油打气。
“六婶婶和四嫂先坐,我进去陪着四姐。”边说她已放下碗,提裙往外走。
“且慢!”四奶奶唤住小姑,俏目含着笑意:“还是我去罢。”丈夫的嫡亲妹妹经历痛楚,做为嫂嫂她理应凡事走在前头,为他分忧。虽然此刻传来屋内一声声痛叫,听着揪心,也有几分畏惧和害怕,她没生过孩子,生产时痛苦只从别人口中略知皮毛,明知艰难也要硬着头皮上。
知言止住嫂嫂的脚步,婉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