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荼蘼成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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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上升的电梯里,阿姨空洞地看着前方,我站在阿姨身后,视线停留在不停变换的楼层显示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沉默着。
电梯很快就到了45层。我跟在阿姨后面来到会议室门口,遇到从另一面走来的江叔叔。
秘书在前面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我并不是害怕那些和我素未谋面的股东老头或是公司里那些已过中年、野心勃勃的中流砥柱。我更不是担心会在这里见到慕黎汐,因为我知道他并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特殊情况——继承了遗产——我也不可能需要参加这种会议。
我担心的是,再次见到慕黎汐的父母,我该如何面对他们。我能做到即使看着他们,即使想着自己父母死去的惨状也能不感情用事吗?
阿姨最先进去,进门的时候我和江叔叔对视了一眼,也相继进入了会议室。
本来关于公司领导层换届的会议应该在位于美国旧金山的总部召开。但因为身为董事长兼总裁的慕承宣、身为亚太地区总裁的江叔叔、以及公司最大控股人之一的我都在国内。所以会议采用了远程的方式。
眼前的这个会议室有一百多平米的样子。会议室的地上铺着一层灰色暗浅花纹的地毯,会议室的两头都开着一扇又重又大的檀木门。
在房间东面,也就是房间前方的墙上内嵌着一面大显示屏。一张硕大的椭圆环型黑檀木会议桌摆在房间正中央,看起来颇为严肃。
要出席会议的股东也差不多已经就坐完备,只剩下一两张空的座椅。
房间的南面是一整片落地窗,能眺望到远处的街道和公园。
在会议桌左侧的最前方,我看到了慕黎汐的父母。他们正以悲痛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懂他们的眼神,为什么他们的眼神里的痛心看起来那么逼真。像一个极力于澄清自己又找不到出路的无辜罪人。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和阿姨,总让我有种无法言说的不适感。
阿姨和我,还有江叔叔在会议桌右边的前三个位置坐下,就在慕家夫妻正对面。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无非就是换一个董事长而已。
和慕承宣争夺董事长之位的人并不是江叔叔,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人。他的举止投足之间虽然极有气度,但言语神态间流露出来的司马昭之心也昭然若揭。
虽然了解不深,也说不上讨厌,但我并不喜欢他。
一番唇枪舌剑的讨论过后,便到了票选的最后关头。
起初,投票基本呈现一边倒的情势。投票进行到一半,已经有过40%的票选给了那个竞争者,自然包括了阿姨8%的股份。
而慕承宣那边只有他们慕家自己持有的25。8%的股份,以及其他股东的4。6%,也就是30。4%。
但投票的后半段,加上江叔叔5%股份的补救以及海外一些忠实部下的坚定支持,慕承宣的票数也开始直线上升,由原先的30。4%上升到40。2%。
现在就只剩下我手中15%的股份了,支持慕承宣的股份现在是40。2%,站在竞争者那边的股份是44。8%,高低胜负就在此一刻。
此刻的会议室鸦雀无声,静得像猎豹捕食前的沉寂,任何风吹草动都搅得人心惶惶。
在短暂又漫长的宁静中,仿佛能让人听到冥冥中世界运转以及空气流动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我的沉默中凝息静待。在层层逼视的眼神中,侧脸传来的阿姨眼神的温度烧得我右脸灼热难耐。
“我选慕董事长。”在我掷地有声的回答中,这场不见硝烟却剑拔弩张的角逐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比起想到如何应对阿姨事后的愤怒,此刻更让我难受的,是慕承宣和蒋舒惠看我的感激眼神。
我急于否定他们认为我不再恨他们的想法反而透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其实,昨天晚上江叔叔给我打了电话,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我该怎么做。
为了急于扳倒慕家,与狼子野心的董事会股东合作的做法,无疑是引狼入室。江叔叔之前就是在这件事上和阿姨产生了分歧。
他理解阿姨对慕家的恨之入骨,但他希望的只是帮我们找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更希望阿姨能放下仇恨,重新开始生活。因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抓住未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紧闭的办公室里只有我和阿姨两个人。背对着我,阿姨终于怒不可遏地说道。
一路上阿姨始终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手心里一排深深的指印仍清晰可见。
我没有说话,这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清醒呢?你不顾父母的血海深仇,就为了一个利用你的慕黎汐吗?”阿姨转过身对我狠狠地训斥道,眼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慨。
“不关他的事!”我急忙否认着。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为了父母苦心经营的公司着想,而是不想顺着阿姨说的话想下去。
“怎么不关他的事!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认识他以后改变了多少?以前那个从来不需要人操心,那个善解人意、体贴懂事的你,现在却变得恣意妄为。
“逃学、失踪、离家出走,动不动就让所有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现在甚至自欺愚蠢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是,我承认我前一段时间做的事是很任性。”我打断阿姨说道,“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情绪,我也会伤心难过,也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发泄。难道就因为我年纪小,阅历浅,我做的一切就都变成了不可理喻的胡闹了吗?!”
为了让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显得不那么意气用事,我握紧了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阿姨,虽然我对公司的运作一点都不懂,但是连我都明白,平白无故的权力交接对一个公司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执着呢?
“难道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过去比现在还重要吗?难道你真的可以为了仇恨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父母一生的心血,甚至……包括我?”
我不知什么时候留下泪来的,在我最后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姨眼里坚定的愤怒渐渐混杂入惊慌,就像心脏突然被人紧紧掐了一把。
我和阿姨这样对望着,终于以我的默然离开而结束。
这是漫长的一天。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不知道我能去哪。
丢掉格格不入的高跟鞋,我光脚走在永无尽头的大街上,路过一个个投来好奇目光却并不真正关心的行人,以及这个不为所动的世界。
李瑛予,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这么狼狈的人了。经不起推敲的事为什么不敢肯定,不敢肯定为什么又不问?是因为,即使问了也不敢接受吗?
如果他不爱你,就应该潇洒走掉;如果他爱你,就绝不放手。为什么在这里画地为牢地蜷缩着,像一只整天夹着尾巴生活的老鼠一样。
走着走着,我突然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却又哭了。
我想迈开脚步往慕家奔去,可是跑开几步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往回走开几步又不甘心地转过身来在原地徘徊。
我恨透了现在的自己,恨透了现在的生活,恨透了现在的一切。
我焦虑地站在路边,路上驶过的汽车声变得轰鸣起来,身边行人的私语也被什么东西放大了。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似乎都被接上了一个扩音器,我仿佛甚至能听到那扩音器里流过的劣质电流声。
看着周围节奏突然变快的世界,我抱着头急忙跑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强装镇定地报了家里的地址。
一进家门,我便径直快步走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一关门我便径直拉开被子,蜷缩在里面。
闭上眼睛,我安静地呆着,像一株埋在土里的球根。这个世界这么安静,我的内心却经历着狂风暴雨。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样安静的黑暗中呆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好久好久,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关上。也不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醒来才发现房间收集了满满一屋的阳光。
我慢慢睁开眼睛,脚底还粘着昨天的灰,洁白的床单被染得脏乱不堪。
我坐起来,脚轻触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一串脚印。
我打开阳台的玻璃门,站在阳光下嗅空气中的风。
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我闭着眼睛想着发生的一切。到底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冥冥之中我有一种隐隐约约正在步入一个已设计好的棋局中的感觉。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此刻我的心里这么平静?为什么明明我昨天还是那么害怕去面对这个问题,现在却好像已经接受了慕黎汐去找我是为了让我回来,为了让我在股东大会上支持慕家。
为什么这么平静?究竟是为什么?
我看着楼下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幡然醒悟般冲进卫生间迅速洗漱起来。我从衣柜里抽出一套运动服换上,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下了出租车,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慕家门前,发了疯似的狂按起门铃。
是乔晔帮我开的门。
我重新回到出租车上,别墅前下了车。我都没来得及和在客厅的乔晔打招呼,便直接朝二楼慕黎汐的房间冲去。
一打开门,我看到安宁和慕黎汐面对面站在窗边。听到开门声,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我身上。
此刻我的心里、脑海里只想着一个问题,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我直接掠过安宁,走到慕黎汐的面前,张口道:“你到底怎么了?”
在我突然的提问下,慕黎汐和安宁都呆住了。比起看到我出现在门口时的反应,此刻的神色更多了一分慌张。
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慕黎汐,慕黎汐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神有些闪烁。
随着耳后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慕黎汐往门口望了一眼,转而恢复冷漠的神情,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想让我认为你在利用我,对吗?只可惜你的剧本太烂了。如果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利用我保住慕家在JK公司的地位,那么这么做未免也太明显,太容易让人识破了吧?而且在开会前就让我识破你的打算,不是反而前功尽弃了吗?
“你精心策划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是要让我认为你在利用我吧。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千方百计地想要让我对你死心?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家的恩怨,不是因为慕家的利益,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生病了,还是快要死了?不要真的告诉我,这么电视剧、这么狗血的剧情真的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愤怒吗?是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所以才口不择言?
慕黎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毫不避讳地回答道:“不是我的剧本太烂,而是,这才是我真正的戏码。和那些下三滥的狗血剧不一样,这样的安排不是更有说服力吗?就是要看上去太明显了,明显得经不起推敲,明显得像是假的,这样你才会更相信是真的。不是吗?”
慕黎汐一边说一边向我靠近,到最后他和我的距离只差一个呼吸就能穿破。
“而这一切背后真正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两家的恩怨,不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慕黎汐这样重复着我的话,冷酷无情地说,“那就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没有喜欢过你。”
慕黎汐的眼里闪着胜利的光芒,那是我不曾认识的神采。不是像冰山一样看得见的冷漠,而是像深不见底的悬崖般的幽冷,冷得让人害怕,冷得让人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我的瞳孔有没有因为惊恐而变大,我只知道我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我看着面前的慕黎汐不知该离去还是继续执迷不悟。
一面我不愿意相信慕黎汐刚才说的任何一个字,一面我又找不到理由和自己辩驳。
毕竟,他是慕黎汐,是那个连坐过山车也面无表情的慕黎汐,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对他,又真正了解多少呢。
就这么怔在原地几秒,慕黎汐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变。
我迟疑地往后退了几小步,小得每步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终于转身离开。
转过身来的时候,我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乔晔,就连乔晔的眼神都是那么陌生。我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我由始至终都不曾认识过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上)
离开慕家,我走在黄昏郊外的马路上,夕阳西下,两排高高的白杨树拖着长长的影子落寞地守在路边。广袤无垠的绿色田野延伸到天边,像看不到头的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我不知疲倦地走着,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