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荼蘼成殇-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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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了右手,我不知如何是好。与此同时,衣柜内的声音也断了。在少许沉默之后,我暗暗转过身,准备离开。
“嗡……嗡……”衣柜里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往衣柜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我能清晰地感到地毯的绒毛钻进脚趾缝隙的感觉。
我慢慢抬起手,将衣柜门滑开,视线落在衣柜角落的那个袋子上。
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拉开袋子的拉链。光亮由弱变强,从袋子拉开的缝隙中一点一点射出来。我定定地看着袋子里发光的手机屏幕,上面清楚地显示着“慕黎汐”三个字。
摸着袋子,我迟疑着,最后还是移动略为僵硬的手拿起了还在震动的手机。
“喂。”我走到床边坐下,面向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
“喂。”他说。
我以为我会冷淡,至少是回避,但当我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毫无缘由的仇恨,我所有的防线,在那一刻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还好吗?”沉默了几许,他问。
“嗯。”我答。
“好就好。”
电话里再也没有了声音,我亦只是握着手机不住地颤抖。
有些伤口,你不去碰,不痛了,但并不代表已经不存在了。
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但脆弱的时候最想依靠的人,依然是他。
我挂上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七通未接来电,其中有三通是小菡的。
我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胸口,躲进被子里蒙头哭起来。哭累了,也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看着镜子里双眼浮肿的自己,我有些惊慌。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我打开水笼头,用凉水把毛巾润湿,然后敷在眼睛上。正在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重新响了起来。
我一惊,手肘不小心碰掉了盥洗台上的一个杯子。“嘭”地一声,碎了一地的清脆。有一点两点凉凉的东西从脚踝处划过,留下了一两道纤细的痕迹。
我低头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毛巾,蹲下身去捡散落一地的碎片。
我将它们扔进垃圾筒里,然后走到卧室的书桌前,看了一眼还在震动的手机屏幕,原来是小菡。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滑动手机屏幕,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道“喂”,然后伸手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创可贴。
“哇,你真的接了诶?”听到我的声音,小菡惊讶地说。
“觉得我不接你还打?”我撕开一片创可贴,贴在脚踝上,无奈地问。
“呵呵,想着试一下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对了,我今天去你家吧,顺便你可以给我讲讲题。”小菡言归正传。
“今天?”
对啊,今天是周六了……
“对啊,今天。怎么?你有事吗?”
“没有,就是忘了今天是周末了。”我贴上另一片创可贴,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内,接着说,“你过来吧,我在家。”
“嗯,行。你不知道你不在,我都快发愁死那些计算题了。那我先挂了啊,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我挂上电话笑了一下,难道我会不知道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想到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我可以避过阿姨和尹煜哥,不让他们看到我红肿的双眼。
我看着手中快没电的手机,想拿去充电,站起身才想起来充电器放在之前住的地方没有带过来。
抱着这只不过是一部手机而已,平时还可以用来联系小菡他们的想法,到头来发现没有充电器的时候,我心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竟然是“老天也希望我不要和慕黎汐联系”吗?
我正觉得自己很讽刺的时候,身后的门把手突然传来一丝响动。我迅速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装作睡着的样子,背朝着门。
我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等门关上后,我慢慢坐起来,望着紧闭的房门心想,阿姨应该是来叫我吃早餐的吧。因为以往这个点都是帮佣来敲门告诉我早餐准备好了,但这次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打开了。
对不起了,阿姨,今天不能陪你吃早餐了。
我走下床,重新到浴室拿毛巾来敷眼。
待一切都打点好的时候,已经到上午了。我穿了条长裤下楼,却发现小菡已经来了。
我惊讶地走到冲我微笑的小菡面前,问“你来多久了?怎么没叫我?”
“我听说你还睡着,反正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让你多睡会儿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还穿着长裤啊?今天最高气温可有三十多度诶。”小菡看了一眼我的着装,皱着眉头说。
“哦,是吗,我没出去,所以不知道外面热不热。”我回答道,接着说,“我们去庭院吧,花园里有桌椅,我把早餐拿过去吃。”
“那好吧,你确定不用上去换套衣服吗?外面挺热的。”
“嗯,没事。”我说完笑了笑,跑去餐厅端了些糕点。
小菡则提上包,然后一起去了庭院。
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小菡是为了过来陪我才拿学习做借口的。不消一个小时,小菡便提议说去水上乐园玩,因为正好夏天来了。
“小菡……”我放下手中的笔,低着头说。
“嗯?什么?”
“其实你真的不用努力哄我开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阿姨是,尹煜哥也是,你们都很努力地在让我的生活回到从前。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看看现在我们待的地方。你知道吗?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了。
“发生过的事不能像小时候玩的磁性画板一样,不管画上了什么只要一推磁条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是。因为不想辜负你们的关心,我一直在很努力地配合着。但是这样真的很累,对双方都是。
“而且,你们一直像对待一个受伤的人一样安慰我、担心我,我又怎么可能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重新开始生活呢?每次你们这样附和我,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开心的时候,就越是提醒我所发生的一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对小菡说这些,明明在阿姨和尹煜哥面前都装得很好的。
我不知好歹地对小菡发着脾气。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当大家都关心你的时候,你觉得烦;但如果这世上再没有人来关心你了,你又会感到孤单了。
听到我的话,小菡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却继而微笑着说:“你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要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呢?像这样说出来多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真的。这样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重要的。
“其实我知道你这些天都在忍着。可是,你又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对你不闻不问吗?是,或许我知道这样你会更舒服一点,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你那么理性,我就是忍不住啊!
“这次就当是我的任性好不好,你能不能努力一次接受我们的关心?就算累也是,就算有负担也是,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变回到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样子,那个很少说话也很少笑的李瑛予。”小菡的眼眶说着说着湿润了起来。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都快忘了那会儿自己是什么样子了。那时的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只记得那时小菡对自己的评价是“透漏着一种沉默的坚强,看上去却有一些凄凉”。
“你是傻瓜吗?哪有人冲你发脾气你还高兴的!”我生气地说,眼泪夺眶而出。
我伸手去帮小菡擦眼角的泪。你放心,我不会变回以前那个样子的,因为我的身边已经有你了,不是吗?
“我就是高兴,不可以吗?”小菡也开始擦起自己脸上的泪来。
“喂,你这丫头,怎么哭得比我还厉害?好了,别哭了,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看小菡哭得梨花带雨的,我揶揄道。
“本来就是啊,你自己不是也说你对我发脾气了吗?”小菡笑着说道,脸上还带着泪。
那天那片紫藤架下响起了我和小菡久违的笑声。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我真的很感谢小菡,她是我整个青春期中,唯一想起来只伴随着美好回忆的人。
后来我们还是没去水上乐园。因为要练琴,小菡吃过午饭便回家了。
初夏的午后,我们像初中经常做的那样,走到两家的中点,然后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各自回家。
那天的路上,法国梧桐里传来的知了声,太阳晒在柏油马路上的辛辣气味和腾腾的热气,以及天空中回荡的笑声,仿佛又回到了初二的时候。
十七八岁的夏天,本该是人生最美的季节。
分开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以前的家拿手机充电器。
再次回到那个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虽然在这所房子里住的时间不长,我也早已经在跟随阿姨辗转流离的这十八年里学会了不留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这所房子我却有着别样的感情。
餐厅里似乎还隐约能听到阿姨洗碗的叮当声,客厅沙发上尹煜哥和小菡的笑声也依稀可辨。最重要的是……
餐桌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我打开橱柜,未喝完的金盏花和薰衣草花茶依旧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我愣了一会儿,赶紧关上手边的那扇柜门,忙起身,握紧了手心,往卧室走去。
我在书桌抽屉里找到手机充电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陡然看见书桌角落上的那本《瓦尔登湖》。抽出那本书,我坐在桌前翻看起来。
我漫无目的地看过这本书好几次,但从未能静下心来看完过。突然,我的手指在临近书尾的一页停了下来。
会恰好翻到这页是因为页脚附近粘着一张便签。
被荧光笔打亮的一行字旁是便签上慕黎汐的字迹——“希望我能成为你的那个人。”
而那行被荧光笔打亮的字是,“说你想说的话,而不是你应该说的。”
什么时候写的,上次来的时候吗?
一阵悸动,我定定地看着那行高亮的字,思索现在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好像隐藏久了,就连自己都不清楚了。我轻轻摸着那张便签,胸口突然滚烫起来,一滴泪掉在手边,晕开了那个“我”字。
透过卧室的门,看着沙发上上次慕黎汐来时坐过的地方,我想象着当时慕黎汐隔着房门悄悄写下这句话的样子。当时的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写的呢?
我突然发现,现在竟然能静下心来想有关慕黎汐的事了。原来的那种心痛与逃避已不如当初的强烈,于是我苦笑了一下,回忆终究是苍白的吧。
当时我真的一度以为我可以忘记慕黎汐,重新开始属于“郑佑怡”的人生。而事实是,心口上的伤,会融进流经心房的血液里,无论经历多少次新陈代谢,都将残留在体内无限循环。
从以前住的地方出来,除了原本打算拿的充电器,我还带上了那本《瓦尔登湖》。
回到现在的家,天色已晚。我到餐厅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准备上楼。当我来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却听到了书房里阿姨的声音。
“阿姨回来了吗?”我心想着,往书房走去。
“就算他们不承认,就算我现在没有证据,你以为我会相信他们吗?
“他们以为他们假惺惺地把沈家的遗产都还给我们就能弥补过去的一切了吗?不够,不够,这些都远远不够!你以为我这些年都是怎么活过来的?那天车祸的情景,他们躺在停尸间里苍白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慕承宣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坐牢?这些算什么。比起惨死的人,他们不应该为能安逸地过这十八年而感到庆幸吗?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亲眼看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站在门外,手僵硬地握着门柄,像一尊孤苦伶仃风化了千年的石雕。耳朵痛,手心痛,心脏也痛得像快要爆炸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但是你不要想阻止我,否则……”房内重新传来声音,但又断了。
我猜测电话另一头的是江叔叔。而从阿姨的回答来看,江叔叔问的应该是“否则怎么样?”
沉默了几许,房里响起阿姨冰冷的声音,“否则,你也是我的敌人。总之,不管再过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和慕承宣一起下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
我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自己房间走。
我一直以为阿姨要做的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现在我才发现我对阿姨要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在这世上,我就只剩阿姨了。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