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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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初识杨毓那日起,桓七郎从未见杨毓这般的害怕,她极力的控制着,双腿却还是隐隐的颤抖着,桓七郎眉间一蹙,往那山坡上看去,心下更是觉得惊险。
:“阿毓,你于阿容有救命之恩,我代桓氏,谢你大恩。”桓七郎嘴唇紧抿着,唇角微微向下,一张削玉似的容颜显得极为慎重。
杨毓略微不适的蹙蹙眉,缓缓地道:“原来兄妹不过口中言说,桓七郎自心底并未当阿毓为阿妹。”杨毓垂下头,一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接着道:“是阿毓自作多情尔。”
桓七郎一把拉过杨毓的衣袖,急道:“此话从何说起!”
杨毓蹙着眉道:“我当阿容为自己亲妹,你这般慎重的谢我,岂不是将我推出门外?”说着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散发着些许的清冷。
桓七郎扬唇而笑道:“是我错,阿姐救阿妹天经地义,我不需谢你。”
杨毓微微侧目看向桓七郎,唇角微微上扬道:“如此便好。”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踩着日暮的余晖,赶回城主府。
桓秋容经过医者诊治,除了头部受到重创,右腿也骨折了,这意味着,她的下半生已然要跛着了,桓秋容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桓七郎满面愁容的坐在她的榻边,一双手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发丝。
葛仙公复又检查过桓秋容的右腿,面色凝重的转过头来。
:“桓氏女郎右腿一截腿骨粉碎,这碎骨已被我清除,可骨头却不可能长出来啊。”他面色略有些愧疚的瞥了一眼睡榻上双目紧闭的桓秋容,那张尚且稚嫩的小脸眉间微微蹙着,显示着她此刻的痛苦。
杨毓的心徒然一沉,她凝重的道:“若非我带她出门骑马,她不会遇到这事。”
桓七郎面色略白,双目看着桓秋容,却对杨毓道:“是秋容淘气,怪不得你。我等该先去与靖之一会。”
杨毓眉间蹙的更深,目光深深的看了桓秋容一眼,又是窝心的一痛,她双眸微微泛着泪光道:“是。”
二人退出桓秋容的卧室,而往王靖之与杨毓住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桓七郎面色清冷着,消瘦的身子似有些头重脚轻,杨毓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桓七郎眉间微微锁着,不知去寻王靖之是否有错。
他虽自认为与王靖之交情甚笃,但四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
王谢二家,有王凝之与谢蕴联姻。
桓谢两宗先有桓遗与谢南音结亲,后有谢元清与桓秋容定亲。桓七郎眸光带着些不确定,是否这能说明王桓两家有意促成这样相互联合的局面呢?
这样的联姻又是否代表家族的联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乃敢一战
不久前金陵朝堂上庾氏之事,他本未多思,可经杨毓的点拨,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陷入更加浓厚的大雾中。
谢蕴素有才女之名,身份高贵,谢氏用这样优秀的女儿取信王氏,王氏也欣然接受了。他略微摇摇头,庾氏不也曾以贵女嫁与王氏门中?
月色正浓,桓七郎觉得头脑发胀,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不解。脑海中虽还在盘算着,脚下已经转过月门,进了小院。
桓七郎推开王靖之的书房,只见王靖之正淡定的临窗而坐,他身前坐着樊公与徐公二人,突见杨毓与桓七郎来访,樊公眉毛略挑,眸光闪了闪,原本慎重的神情微微凝滞一瞬间,笑着道:“郎君先行与阿毓和桓氏郎君议事。”
桓七郎与杨毓对着那二位士人分别施礼,樊公与徐公却已经悠然起身,出门而去。
王靖之细细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茗,他抬眸看向门口的二人。
:“来了?”唇间溢出清淡的二字。
桓七郎未想到王靖之得到那样的消息,还能如此镇定,跨门而入。
:“你可知晓阿容今日遇到的事?”桓七郎面色有些迟疑,毫不客气的跪坐下来。
杨毓眸光看向樊公与徐公刚离去的门口,心中隐隐的生出一丝犹疑,那三人方才的神情凝重,是在商量些什么?
心中想着,身子也坐了下来。
王靖之连看也未看他一眼,转眸看向杨毓,毫不避讳的伸出手,温柔抚上杨毓的脸,将未干的泪痕用那骨节均匀的手指轻轻擦干。
杨毓被这一触,方才回过神来,她转眸看向一身清远如玉山的王靖之,初次见面时,那种与他相隔千万里之遥的感觉,不知怎地,再一次涌上心头。
也只那么一瞬间,她眸光略闪,低低的道:“阿容才十三岁啊!待她醒来,该如何是好。”杨毓一腔的悔意,略微撕开一个小口,便纷纷涌了出来。
她的泪珠如珍珠一般晶莹剔透,自那双光彩夺目的双眸中悄然而落,断断续续的道:“葛仙公。”她顿了顿,擤擤鼻子,声音更显得软糯的道:“葛仙公也医不好她。”
:“她早已定下亲事的,如今妇容有失,那谢家是何等的高门大阀,就算碍于面子不去退婚,阿容的终身能和美?”她抽抽鼻子,接着道:“若是被夫主嫌弃,她该怎么办!她那般直率骄傲,如何受得了这些啊!”
王靖之不停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眼泪,杨毓知道自己此刻模样定是难看极了,这般不淡定,绝不是她的个性的,可是,这股悔意糅合着桓秋容苍白的小脸,似一把利刀,狠狠的戳着她的心,她真是恨啊!
桓七郎此刻见杨毓的模样,也是慌了,他微微蹙眉的看着杨毓,轻声道:“是秋容缠着你,你才会带她出门的。是阿桐与她吵闹,她才会跑掉,才会遇上那事。你不顾自身,便只是猜测她落下山坡,便义无反顾的去寻她,你病还未痊愈,又添这新伤。”桓七郎一把扯住杨毓的手腕,看着她才上过药,被绢布缠着的手,神情更加懊恼,他轻轻的放下杨毓的手腕。
桓七郎双手抱着头,缓缓的道:“这一切皆是命,皆是那可恶之人的错,看你这般伤神,我更是自责了。我这做兄长的,你才被人害的几乎死去,才刚刚救回来,秋容又这般了,我才该去死的!”说着,桓七郎懊恼的用双拳捶打自己的头,晶莹的泪滴,自眸中夺眶而出,狠狠的砸在软榻上。
杨毓眸中朦胧着,她一把抓住桓七郎的手腕,道:“你大好男儿,哭个甚!”
桓七郎双目垂泪,语气带着些任性道:“你也哭了!怎就不许我哭!”
杨毓微微扬起头,任性的道:“我只是小姑!想哭就哭!”
桓七郎声音更高了几分道:“谁规定这世间男儿都不能流泪!”
杨毓一时气结,双目瞪着桓七郎,眸光闪了闪,苦笑一声,缓缓地道:“我俩这般似孩童一般争执,又有甚用。”
桓七郎目光不自觉的瞥向王靖之,眸中带着些少见的讨好。
王靖之看着那二人平日一个清傲果决的,一个不可一世的,此刻这般模样,他唇角竟微微上扬。沉吟了一刻,他缓缓的道:“既知晓人家的动作,只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便是了。”
桓七郎有些不可置信道:“然后呢?”
王靖之挑挑眉道:“并州附近的不过是羌族小部。”他略停顿一瞬,接着道:“大不了一战。”
桓七郎眸中的担忧更深,喃喃地道:“裴良那莽夫不在,何人能领兵!”
王靖之直到这时,才将目光转到桓七郎身上,缓缓的道:“并州乃边陲之城,城中屯兵数万,兵自是不需担忧的,那羌人小部逐水草而生,能有多少兵?便是再强悍也难以以寡胜多。”
他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那目光带着些狡黠道:“叔父乃是王氏族长,城中身份最高,主帅自然为他。你桓迨凡出身兵家,难道还不能领万把兵士?”
桓七郎有些吃惊,红着脸道:“我这游戏人间之人,哪里会带兵打仗。”
王靖之微微蹙眉,眸光一瞬不瞬的看向桓七郎,悠悠的道:“桓氏乃是军武之门,这大晋半数将领皆出身桓氏。桓氏嫡子皆是当做将才培养的,十二岁以前哪个不是在军营中历练?才离开几日,便连战场也不敢上了?”
桓七郎微微迟疑一瞬,面色少有的严正道:“虽不如裴良,乃敢一试。”
王靖之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
杨毓恍惚间,自那笑容间看到一丝邪魅,待她再次细看,那笑意却变得清冷绝尘。她不由得有些恍然,这带着邪意的笑,她曾见过的。
这抹笑意绝不是幻觉,她能够确定的。
若是此刻葛仙公也在场,他会告诉杨毓,每当王靖之使计,皆是这般表情的。
杨毓微微转过眸,看向桓七郎,不点而朱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长夜如水,一轮明月孤单的携着半卷残影,天空渐渐由完全一片黑幕微微发白,月亮西沉,东方逐渐更加明亮,一轮浑圆的红日,自那一片微微泛白的方向崭露头角,一片红色朝霞侵染天空,刹那间,天地自昏暗转为白亮。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的筹谋
一行声势浩大的车马,自城主府正门慢条斯理的向郊外行去。
十几顶宝顶色彩各异的马车,双马或四马拉车,半透明的帷幕围在四周,车底朱红车轮碾过尘土飞扬的荒路。马车行的优雅不惊奇,真正令人惊叹的是,就连那马车外牵马之人,亦是各个龙马精神,一身清癯。
众人不禁猜想,该是如何底蕴的世家大族,连马夫也能如此气度不凡?他们的主人又是何种神仙人物?
王靖之手持清卷半掩着面,眉眼淡笑,眸光流转清隽盈盈,青丝如墨,额前几缕发丝随车马微微颠簸而浮动,他宽肩窄腰,一袭天青色锦衣松散的穿在身上,俊挺身姿如翠竹,说不出的超凡脱俗,道不尽的玉树琼楼。
王凝之一袭白衣胜雪,双眼似笑非笑,他手执一盏清茶,眸光缓缓转向王靖之,唇间肆意的轻笑,二人静默良久,王凝之缓缓的道:“靖之何不自乘车马,而爬到叔父的车上?”
王靖之似乎听不到王凝之话语中的不满与调笑,他眸光依旧盯着手中书简,淡淡的道:“叔父车上的云锦素缎柔软舒适。”他说到此处,抬起眸看向王凝之,唇间粲然一笑:“叔父不愿靖之在此处?”
王凝之一副了然的模样,轻啄一口清茶,将茶杯握在掌中,眉眼一瞟道:“靖之喜欢云锦素缎,叔父这便唤下仆为你准备百八十匹送去如何?”
王靖之笑的更加灿烂耀眼道:“新缎不够柔软。”他眸光远眺着身后的马车,嬉笑道:“不能与美同驾,叔父心中定难过极了。”
王凝之气结。
王靖之说完这话,又低下头,舒舒服服的躺着,唇间不禁溢出一声舒适无比的轻哼。
王凝之更气。
他右侧唇角微微一勾,右手拇指和食指间夹着衣袂慢慢的捻着。
:“杨毓就这般重要?”他轻笑着,顿了一顿,接着道:“相比我俩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更重?”
王靖之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书简,坐了起来,他唇边灿烂的笑容更加浓了,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清亮的令人惊叹。
:“问这问题之人该去死。”
王凝之一愣,满不在意的摇摇头道:“你这竖子,一言不合就让我去死。”
王靖之携着一身洒脱不羁,微微转过眸,自今日上车以来,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着王凝之。
:“亲人与女人为何要比,一为天性,一为****,皆是发乎情。”
王凝之偏着头声音亦带着几分清冷意境道:“就因我欲除杨毓,你毁了我半数产业!”
似王氏这样高门大阀,各支名下产业何止万万,若非有这些,又如何妆点贵族世家的门面?都说超然物外,都说粪土王侯,可越是高贵庞大的家族,不越是藏满阿堵之物?
一月之间,王凝之名下半数产业,被王氏宗族以建设族学,抚育寒门子弟等等借口,直接散给他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谁,他连想也不必想,除了王靖之还能有谁?
王靖之微微摇头:“叔父此言差矣,靖之不过将叔父名下产业先分给支系儿郎,这是好事,何苦恼怒?”
王凝之将茶杯轻轻的放在榻几上,笑着道:“既是好事,靖之何不也如此?”
王靖之眸光闪也未闪道:“士人皆应视钱财如阿堵物也,叔父俗了。”他那神情带着淡淡的惋惜,接着道:“此事可真真怪不得我,叔父乃是我琅琊王氏族长,教养族中子弟之事,自然落到叔父肩上。”
王凝之呼吸略有些重,捻着衣角的手指也更用力了一分,雍容闲雅的整整衣襟道:“如此,你也该消气了。”
王靖之此时却笑得更加开怀:“叔父年纪大了,忘了我这人的个性,安心,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那么清亮,神情那么洒脱自然,隔着薄薄的帷幕让人几乎忘记如何呼吸。
王凝之哑然失笑,自斟了一杯茶,又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