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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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毓呆了呆,半空中的手條然滑落两侧,为她而死的。
为她而死的。
杨毓木然的看着前方的车帘飘忽,为她而死的。
她,害死了他。
似有千百只利爪,将她的心揉成一团。
:“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不绝于耳,杨毓呆坐在车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梦中,桓七郎一身翠色三梭罗锦衣,墨发披散在身后,唇角勾着轻佻:“阿毓,看那云海波澜,我带你一游可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金玉鸟笼
笛子!笛子!
杨毓猛然惊醒,腹部的血迹已经干涸,痛的她眉间一蹙,笛子不见了。
连这最后一点念想,也被她弄丢了。
:“你要带我去哪?”
杨毓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是更加诱人。
羽弗慕笑着眯着眼看着她:“地府。”
杨毓哑然而笑,缓缓地道:“你最好将我杀了,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羽弗慕看着杨毓苍白的脸,双眼赤红,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最清高淡远?也有这样风流落地的时候?”
杨毓转过头,看向窗外道:“风流,风雅,乃是在骨血之中。”她斜眼瞥了他一眼,无声的牵牵唇角,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你这样的禽兽怎能懂得?”
羽弗慕看着杨毓,只觉得身侧似乎坐着一轮明亮的朗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自惭形秽,让他恼怒不已。
:“你还是不说话可怜可爱。”说着,羽弗慕以手为刀,猛然击在她脖颈上。杨毓躲也未躲,就那么吃了一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金陵城内,天光微亮,冰寒一片。
巡夜人打着哈欠,敲下最后一下梆子。
:“那是什么?”他斜眼瞥了小巷一眼,两具尸体被覆盖着少许雪花。
:“人,死,死人!”
巡夜人仓皇着,却并没有太怕。
这个人吃人的时代,庶民早已见惯了生死,别说这样的尸体,就是再残缺不全,浮肿惊悚的也是见过的,胆子小的人也是做不得巡夜的。
他镇定了一瞬间,上前查看那两具尸体。
一青年郎君,衣着华贵,一年老下仆,身首分离。
他眼睛转了转,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华贵衣衫的郎君身上,接着转身跑到巷外,一边敲击着自己的梆子,一边大喊:“死人了!巡城!巡城!”
一瞬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将静谧的早晨打破,先后几家开门观瞧,巡城侍卫听到消息,列队而来,杨秀蹙着眉,翻身下马,自行到巷子里。
走到披风覆盖的尸体旁边,蹲了下来,叠指掀开:“桓,桓七。”他震惊的双目瞪圆。
:“杨司马,这还有一个!”一个小兵喊道。
杨秀迅速走到另一边查看,只见王叟的头与身体仅仅是一小片薄薄的皮肉连着,已经死去多时了。
:“王叟。”
杨秀双眸一转,突然转身上马。
:“杨司马,你去哪!”
顾不得身后的叫喊声,杨秀策马而去,奔向太学院。
王叟是杨毓去太学院唯一带着的下仆,平素也习惯王叟赶车,现如今,王叟和桓七郎死在路上,旁边也未找到马车。
恐怕,恐怕。
太学院门口,杨秀失魂落魄。
杨毓昨夜出门送谢公安,然后就没有回到太学院。
城门口处,一张字条不知何时被人用一根带着血迹的袖箭钉在城门上。
欲寻乐宣君,请王司空来广陵。
片刻之间,这张小笺与袖箭便到了王靖之手上。
黑铁的袖箭,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此物属于何人,已经不需要再猜。
杨秀策马赶到王府。:“杨司马,请稍候,奴先行禀报。”下仆伸手阻拦着。
杨秀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剑,冷声喝道:“都给我滚开!”
:“杨秀!”王靖之自厅中走了出来,他侧颜如玉,鸦发似羽,一身素白的长袍,更添了几分缥缈的仙人之姿。
杨秀沉着气,将长剑收回腰间,略拱了拱手道:“我该做些什么。”
王靖之略有些诧异杨秀的镇定,点点头:“先送桓七回府吧。”
桓七郎的尸体,被送回了桓家,他的脸色惨白而灰败,一身翠色的锦衣,将他的身影衬托的更加消瘦,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安静的放在他身边。
:“七兄!”桓秋容失声的喊了一声,眼前一黑。
:“这是在案发现场寻到的。”一个士兵送上一颗漆黑的药丸。
王靖之在鼻尖微微嗅了嗅,眉心略微舒展:“去请葛仙公来。”
:“是。”
:“走吧。”
杨秀看着王靖之慢条斯理的模样,心中急切,却也不敢多问,细细想来,这人掳走杨毓,却留下话,请王靖之去广陵,那么是否在王靖之未到广陵之前,杨毓是安全的?
想透了这一点,杨秀也略微安了心,看着王靖之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侧眼看了看双目紧闭,早已没了呼吸的桓七郎。
他是怎么死的?
虽与此人相交不多,却也断断续续自祺砚口中听说了不少,或许他没有王靖之容止清雅,也不如他多智善谋,甚至个性上还有些软弱,唯独对待阿姐,他全心全意。
心中有些难过,他微微叹口气,摇了摇头,追上王靖之的脚步。
三日之后,杨毓听到了水声,马车被赶到了舟上,渡江半日,马车复行半日,赶在日暮之前,到了广陵。
马车转过街市,进了一条不甚繁华的街市,杨毓双手被绑着,两眼蒙着黑布,两个体味极重的大汉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兜兜转转,耳边传来流水声,迎面而来一股热气。
突然,有人解下她手腕上的绳索,接着,不知是谁在她什么后猛然一推,她一个趔趄,脚下拌在门槛处,身子倒在地上,腹间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这一摔,疼的她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她缓缓的拿下眼前的黑布。
只见身侧是黄金的栏杆,地上铺满了珍宝珠玉,一架华美的七弦琴,安放在琴案上,熏香袅袅而燃。
鸟笼被置于一见暖阁中,暖阁四面燃着熊熊的炉火,轻纱幔帐,帐外寒风肆虐,帐内清风徐徐。
:“女郎请更衣。”
一个下仆垂首而来,将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隔着栏杆松了进去。
这婢女生的杏眼桃腮,体格风骚,眉目流转尽是风情,头上坠着金步摇,身上那一身桃红色的轻纱衣更是显得媚意顿生。
:“你们府上的下仆皆是如此打扮?”杨毓有些好奇,笑着问。
那婢女笑着道:“是,陛下最爱这般打扮。”
杨毓斜眼瞥了身侧的薄纱衣,笑了:“这种衣服能遮住什么?”
那婢女掩唇而笑道:“便是遮的了上面,遮不住下面,才显得妙趣横生呢。”
杨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伸手召唤那婢女道:“我腹间受了伤,麻烦给我些药,衣裳穿脱牵动伤口,很痛。”
婢女笑着点点头,走到笼边递给杨毓一瓶药粉:“陛下早已准备好了,你还是很知情识趣的。”
杨毓缓缓伸手将薄纱衣攥在手心里,接过婢女给的药,突然,她抓住婢女的手腕,右手将纱衣套在她脖子上。
两只手用力向相反方向狠狠的拉去。
☆、第二百八十章 折辱于她
:“救命!救命!”站在一旁的婢女已经吓傻了,仓皇的瞬间,一边喊叫,一边去拉扯婢女的脚。
:“何事!”几个兵士不耐烦的跑来,只见一个美貌婢女上半个身子被扯进鸟笼中,杨毓坐在她头顶,双手狠狠的用那抹嫣红的纱衣勒着她的脖子。
美貌婢女翻着眼白,通红的舌头半条伸在口外,一只手伸不进鸟笼,压在自己身下,另一只手却已经将杨毓莹白的素手挠出条条可怖的血痕。黄金珠玉散落在鸟笼边,一地富贵。
杨毓笑着松了手,顺手自那婢女头上,拔下了金步摇攥在手心里,笑着道:“去告诉羽弗慕,想出这种低端的手段恶心我,实在算不上大丈夫。”她低低的笑了笑,缓缓解下婢女脖子上的轻纱衣,连带着抓起鸟笼中的金子珠玉,随手抛出笼子外道:“他若是有不喜欢的婢女,尽管让她给我送这种东西,你便看我如何一个个杀尽她们。”
几个士兵看着杨毓的模样,吓得皆是脊背一僵,也不敢上前捡起散落的金子,不捡又觉得可惜,再看看笼子里杀气腾腾的美艳女郎,他们咽咽口水。
正在此时,李石端着饭食进来,看着暖阁中的景象,心中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垂着头走到杨毓身边,笑着道:“乐宣君何必小题大做,你心中有气我知道,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下人而已。”
言外之意,你有气怎么不去找羽弗慕?拿他们撒气有什么用?
杨毓笑着看着李石道:“李中宦?我现在是否还能唤你李中宦?”
李石笑着,脸色一滞。
只因为这个称呼,让他想起司马安。
杨毓看着他的神情,笑意盈盈的道:“你们是下人,也是为虎作伥之人。”她扫视一眼暖阁中的人,美貌的婢女,英武的兵士,笑着道:“你们都是鲜卑人么?”
当然不是,鲜卑部族千千万,羽弗慕这与鲜卑皇族异姓之人,他麾下的兵士大部分是其他部族的胡人,氐人、羯人、羌人、匈奴甚至还有俘虏的汉人。
杨毓笑着道:“你们如今做的事,是否为保家卫国?是否为正义之道?若是不做,是否性命不保,朝不保夕?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做着与你们同样的事繁衍至今的?”她眼眸中带着浓浓的不屑,笑着道:“不过是谋富贵,出卖自己的良知之人,我杀了何妨?”
站在前面的兵士,面色有些泛白,看着地上的黄金,又抬眼看看杨毓,转身走了出去。
李石笑着道:“乐宣君好口才,若是给你机会在万军之前讲一番话,孰胜孰败,未可知啊。”他将尾音拉的老长老长,竟带着些小姑子的绵软。
杨毓侧眼看着李石,笑着道:“与他们相比,你就是个蝼蚁。那些人尚且有心,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却将先帝残忍杀害,你这人,有心吗?”
杨毓本来并不了解李石与司马安之间的感情,却自李石此时渐渐下弯隐带愧疚的嘴角,发现了端倪。
她笑着道:“阿石,他是这样唤你的吗?”
不仅是皇室,就是士族庶民之间也崇尚**之事,这并不让杨毓多诧异。
李石眉心一蹙,抬眼看向杨毓:“你知道什么?”
杨毓笑着,微微偏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带着蛊惑:“他爱你。”
李石刚刚才要扬起的唇角微微一滞,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
:“你却杀了他。”
李石猛然起身,连着后退好几步:“我是为了陛下,为了营救陛下,你,你你明白甚么!”
杨毓笑着摇摇头道:“你就是这样为自己找理由的?”
李石心口一蹙,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一扭身,跑出暖阁外。
杨毓目光移到那托盘中的饭食,慢条斯理的拿起碗,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
那优雅的模样,就像天生高贵的公主一般,一旁的婢女,忍不住欣赏着她的动作,完全忘记了刚才,就是她亲手勒死了一个婢女,骂走了一队兵士,说走了李石。
杨毓放下碗箸,将满地的珠玉往旁边扫了扫,侧卧在地上,终于缓缓闭上双目。
桓迨凡。
对不起。
谢谢你。
她会记得他,一生不忘。
她与他,超脱了爱情,也越过了友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杨毓说不清楚。
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七郎,七郎。
又是一夜未眠。
清晨,身侧已经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青蓝色,云锦。
杨毓缓缓解下身上的衣衫,抛在地上,转眼之间,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腹间的伤口将要结痂,她忍着疼痛,和衣而卧。
:“乐宣君不愿抚琴一曲?”一个婢女笑着问。
杨毓没有说话,她冷了冷脸,将饭食放在她身边:“快吃吧,别饿死了。”
:“好。”杨毓笑着起了身,端起了碗,慢慢的吃了起来。
另一个婢女笑着道:“这个汉人真奇怪,你好生与她说话,她不理你。”
那个婢女冷哼一声道:“给脸不要脸。”
杨毓就像没听到一般,不紧不慢的吃着。
他给他衣食,要她好生的活着。不给她药石,要她承受着身体的痛苦。让她住在鸟笼中,是折辱她的心性。
一股热流,如同静谧的淮水一般,淡淡的波纹袭来。
:“水,给我水喝。”杨毓刚才开口,就敏感的发觉,她的嗓音,那么魅惑,那么婉转。
两个婢女笑着站在一旁,仿若未闻。
羽弗慕缓缓的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毓:“乐宣君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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