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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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毓双手叉腰,就那么看着王冲。
王冲面露难色,二人僵持了一刻,王冲低头道:“我有好事讲与你听,一时兴起才想翻墙,放我下来吧。”
杨毓斜眼看着他,冷声道:“郎君再有事也不能这般行径啊,我并非身在世外之人,便是怎么洒脱,家中无长者做主。名声在外,总是不好听的。”
:“是是是。”王冲笑着道:“是我思虑不周,下次登门,定走正门。”
杨毓扬唇而笑,她一扭身,出了角门。王叟正在马棚打扫,突见杨毓来,惊道:“女郎贵重,怎能到这肮脏之地。快快出去。”
杨毓笑着道:“叟,叫下仆取把梯子到后园,有位贵客困在墙头了。”
王叟嗤笑道:“女郎又讲戏言,哪有贵客不走正门的。”
:“叟,快去吧。真的。”杨毓催促道。
王叟一听这话,怒气横生道:“又是谁家竖子欺负女郎!好好的正门不是给人走的么!”他一边嘟囔着,心中认定了这爬墙之人,就是屡屡败杨毓名声的王靖之,虽没有指名点姓的骂,话也很重了。一边没好气的招呼两个下仆,拿着梯子往后园去。
这一番话,一句没落的进了王冲的耳朵,王冲本就理亏,羞红着脸,也不敢回嘴,只觉得这杨府,不但女郎厉害,连下仆也个个厉害的很。
一番折腾,王冲总算自墙头安然下来了。
他长舒一口气道:“阿毓真是无情,那日与众兄长泛舟河上,分明是个通脱的女郎,这一发起狠,真真凶恶。”
杨毓眸光一转,笑着道:“王君谬赞了,到底是何好事要与我讲?”
王冲低低的一笑,原本想要告诉杨毓《琴赞》被太学中郎官选中,作教课之经,此刻却改变了本意,他抿抿唇道:“无他,明日我约了刘伦与阮容来城里,问问阿毓可要同行?”
杨毓惊喜的一笑道:“明日啊?”她笑的开怀道:“明日我在家中备好美酒,等你们一同来。你便告诉刘公,我这有陈年翠涛,任君取之。”
王冲眉头一挑道:“陈年翠涛啊!”他大笑着道:“刘伦定开怀!”他掸掸衣身上的灰尘道:“明日午后,定来叨扰。”
:“好。”杨毓灿然一笑。
王冲笑容凝住一瞬,想起方才王晞之的话,他眉头微微蹙起道:“我先走了。”
:“好。”杨毓见他面色突变,以为他忽然想起要事,也没多留。王冲匆匆的离去,杨家小院再次静了下来。
:“王叟!快将家中的翠涛全都搬出来!”杨毓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走去。
☆、第二百章 委禽奠雁
静墨痴痴的坐在大门口的天井旁边,自从搬到淮水北岸,杨毓吩咐着,将门口庭院的灰瓷缸全部换成了白瓷的,个头儿也比先前秀美的大了一倍。〈〔? (〈'〈
白瓷缸里有的养着锦鲤,有的养着睡莲,睡莲叶呈圆形,叶面翠绿而光亮。花朵重瓣,鹅黄色的柱头呈丝状。纯白的、嫣红的、淡粉的,高低错落之间古朴淡雅。香蒲薰风,繁复茂盛。一眼望去,似连成片一般,不但可以做防火用,观赏起来也更加大气,闲情逸致不言而喻。
祺砚与弄儿将桓秋容送到客房安顿好,留下弄儿服侍,便一人退了出来。
走到门口处,正看见静墨独自黯然的坐在门口,她悄悄的走到静墨身后,低声问道:“静墨姐姐,怎地一人在此?”
静墨正想事出神,忽然惊了一下,也只是身子抖了抖,转眸看见祺砚,眸光慌乱一瞬间,她抿唇笑道:“无事,你瞧,这盆莲开的多好!”
祺砚偏偏头,觉得静墨有些奇怪,坐在了静墨身侧,她笑着道:“静墨姐姐想念杨家郎君了?”
静墨眉心微蹙道:“胡说。”
:“是否是胡言姐姐自是知晓的。”祺砚眼珠一转,低低的笑了。
静墨抿抿唇,眸光转向睡莲,这次他真的恨上她了,她这样想着。心中想要去寻他,可是又恨他不来找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气下去?
门外响起奔腾的马蹄声,在这金陵城中,策马奔腾的浪荡子不在少数,本没什么惊奇的,但是这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静墨不禁探出头去看,只见杨固尘一袭天晴色长衫,峨冠博带,身下跨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面无表情的往杨家过来。
王靖之一袭烟灰色苏锦,头戴着漆纱羽冠,侧颜如玉,鸦如羽,携着他独有的空谷幽漪、芝兰玉树,骑着雪白的骏马。
二人身后跟着一队人马,鸡翅木箱笼雕花镂空上面蒙着红绸,足足六十四抬。
:“女,女郎!”静墨一扭身,跑回院子中。
王靖之扬唇而笑道:“怎么办,你吓到静墨了。”
杨固尘面色依旧冷然,悠悠的道:“小姑子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叫她知道厉害。”
静墨面无血色,拉着杨毓往外院来。杨毓不明所以,静墨一向沉静,她怎么也想不到究竟生什么事,能让静墨这样慌张,连一句连贯的话也说不出口。
到了外院,王靖之与杨固尘已然下马,整整六十四抬箱笼,占据了院子的大半空间。始作俑者眼睛看也未看静墨一眼,径直走向杨毓,略微拱手行礼道:“固尘携带婚书上门求娶贵府静墨女郎。”
杨毓微微一怔,转眸看向门边恍若置身事外的王靖之,却得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杨固尘手臂一挥,一侧的下仆送上两只活雁,一匹野鹿。
这个时代,纳彩、问名、纳吉,若是男方能送上活雁,那是极为珍重女方的意思,而送上野鹿显示出男方不俗的武技,表示男方的可靠。
祺砚接过了活雁,在脸颊羞的通红的静墨耳边低低的道:“姐姐今日太得脸了,瞧瞧,活雁野鹿,整整六十四抬沉甸甸的聘礼!”
杨固尘眉心一蹙,冷声道:“双方谈婚论嫁之时,谁家的小姑子有迫不及待的在人前看着的?”
静墨微微一怔,她眸间染上水渍,眼看着眼泪就要流出来,一扭身道:“是,我这小姑子妇德欠缺,郎君请回吧!”说完,脚步慌乱的离去。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就连祺砚也知道静墨方才这句话的厉害,一吐舌,缩了回去。
杨毓哭笑不得的看着杨固尘,苦笑着道:“好好的喜事,偏要恼她。”
杨固尘似全不在意一般,道:“纳彩,便是提亲,既然有婚书在手,容不得她反驳。问名,便是合八字,我们俩都是身世飘零之人,送上活雁为礼,表示我的诚心,便也就过了。如此一来,纳吉也是不必的。”他自顾自的说着,一本正经,势在必得,全然由不得杨毓反驳。
杨毓一挑眉,索性就这样听着。
杨固尘接着道:“这纳征嘛。”他指指那野鹿和活雁道:“委禽奠雁,配以鹿皮。再加上足足六十四抬聘礼,表妹可满意?”
杨毓略一挑眉,笑着道:“聘礼不在多,有这份心思便足矣。”
杨固尘笑着道:“那便是请期了,下月十五,正好八月十五,乃是再好不过的日子,婚期就定在那日可好?”
杨毓小手一摊,耸耸肩道:“呃,你说好便好。”
杨固尘笑道:“好,我在瞿巷置办了一间三进三出的院子,虽小了些,也足够我们二人住下。”
杨毓笑着道:“所谓家之一字,有亲人在,便可称家,不在乎大小。”
杨固尘灿然一笑,道:“下月十五,我来迎亲。”
:“我确实并无异议,但,静墨呢?方才我可是听闻有个小姑子要退婚呢。”杨毓学着王靖之的模样,打算置身事外了。
杨固尘双唇一抿,双眼微微一眯,冷笑着道:“婚书在此,三媒六聘一样不少,便是压,我也要将她压上花轿。”扔下这么一句话,杨固尘一甩衣袖,决然而去。
杨毓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抹天晴色的背影,笑着道:“表兄逾凡脱俗了。”
王靖之缓缓的走了过来,牵起杨毓的小手,笑着道:“这几日帮固尘置办这些,未来见你,可念我了?”
杨毓眉梢一挑,眼波流转,媚意顿生,她转过身,双臂微微抬起,架在王靖之双肩上,王靖之身高七尺八寸,宽肩窄腰,杨毓需要微微踮起脚,才能以这样的姿势搂住他。
看着眼前这个淡雅如雾的人,第一次这般主动的搂着他,杨毓感受到,身前这人心跳在加快,很快,更快。
这个人,总爱轻佻的逗着她,这一次,换她来。
杨毓抿着唇,笑的更加美艳。
来往的下仆搬运着堆放的聘礼箱笼,不时出低低的笑声,王靖之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红,连带着耳根处也泛着粉色,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要靠的更近,更近。
杨毓这么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她踮着脚尖,往前靠了过去,眸中的媚意更加浓重,有一种媚,它不是卖弄风情,不是风骚撩拨,这风情就融在血中,这风流就融在骨间。天生的媚骨,缓缓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情丝流淌出来。
王靖之呼吸渐渐重了,他猛然打横的抱起杨毓,杨毓双臂勾着他的脖颈,笑的得意。(。)
☆、第二百零一章 舍弃了她
王靖之双足轻轻一点,身子腾空跃起,他目视前方,双手不自觉的收拢着。
身子一起一落着,带着杨毓自窗户进了阁楼。
王靖之将杨毓安稳的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他面色已经不再泛红,依旧是以往的,清冷自持的模样,他转过头,看向杨毓,慢条斯理的道:“卿卿有话要问?”
杨毓就趴在软榻上,缓缓的伸出手臂,拄着头,漫不经心的道:“郎君有事要讲。”
王靖之微微挑眉,看着眼前这个魅惑无边的让他发狂的女郎,他暗自调理呼吸,小腹不自觉的收紧,道:“你先问。”
杨毓一嘟唇,表示她的不满,笑着道:“郎君有事瞒着阿毓。”
樱红的嘴唇,似乎是某种召唤,王靖之似着魔一般靠近杨毓,他伸出一只手掌,微凉的,手触到那张温热的脸,王靖之摩擦着,轻轻的,抚摸着她道:“再不许对别人这样。”
:“恩。”杨毓轻轻自唇边溢出这样一声。
王靖之眉头微微一蹙,道:“祖父,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虽然早知道王靖之有事瞒着自己,却未想到是这一桩,她微微一怔,笑着问:“是哪家的女郎,有幸得到当朝司徒大人如此侧目?”杨毓这话中揶揄的,可是王靖之的祖父,王晞之。
王靖之眉心蹙的更紧,道:“郗氏。”
:“好好好。”一连赞了三声好,杨毓笑的更加魅惑了,她缓缓地道:“恭喜郎君,这样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遇不可求唔唔唔。”
王靖之狠狠地吻上这张不肯服输的唇,将下面的话都掩埋,消磨殆尽。
杨毓猛然推开他,王靖之一怔,身子才站住,只听她语速不急不缓道:“阿毓倦矣,郎君请回。”人分明还是往日那个清艳女郎,却好似被冰包裹着一般,这短短的一句话,她仍不失礼数,然而,这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刻在眉间。
王靖之微微蹙眉,那双清亮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毓,双眸亦是冰寒的,她竟然丝毫不容他解释,也并无半点不舍或是愤怒,王靖之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怒气,他微微蠕动嘴唇,缓缓的道:“你从不曾信我。”他的声音如玉打冰凿。
杨毓理理如墨的乌鬓,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挑着眉道:“郎君今日来知会阿毓,家中安排的婚事,阿毓已知晓了。即便如此,郎君还要阿毓信君?”
王靖之抿着唇,手指不停的摩擦着右手上的指环,略一勾唇道:“你接受桓七的五车米粮,却拒绝我为你准备的院子。自始至终,你一直为自己留后路。”
杨毓抬眸看向他,依然是往日的模样,笑着道:“不过女儿家的小心思,难为郎君仍记得。”
王靖之道:“小心思?”他冷哼一声道:“我倒看你通透伶俐的很。”
这人就这样大言不惭的站在自己面前,平静无波的告知自己这消息,杨毓的愤怒,在胸口胡乱的撞击着。
她微微一笑,自榻上起身,依旧笑着道:“郎君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你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王司空的卿卿,便无一丝私心?”
:“遥想当日在南阳,羽弗慕曾下令为我做一顶黄金珠玉鸟笼,禁锢于我。而郎君今时今日所为,与那羽弗慕可有半点差别?”杨毓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指向一边,身子也微微前倾。
王靖之从未见过杨毓如此疯狂的模样,他诧异于杨毓的聪慧,同时,也诧异着,自己竟然毫无反驳之力。
:“郎君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宣告我是你的卿卿,你敢说,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想要靠悠悠之口,将我禁锢在你身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