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第9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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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现在已是我中华最佳之时期了,若是想再进一步,联合日本挑战英美,其结果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英美不仅仅是英美两国,它是用数百年时间所营造的世界秩序。复兴华夏之说,只是一个濒死文明受西洋文化刺激的回响,这是不可能会成功,我们最多保留自己的字、保留若干传统,而后纳入这个世界体系。竟成所做的一切,就是带着这个国家,韬光养晦、左右逢源,目的是想另建一套秩序。可最终这只能是徒劳,我们复兴的太晚太晚了,若是提前两百年,哪怕是提前一百年,也许还有机会,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蔡元培从来没从这方面考虑问题,现在听虞自勋说,不由问道:“自勋是说我们打不过英美?”
“这不是打不过打不过的问题,这是整个世界体系为英美所操纵的问题,他们信仰同一个上帝,不管是基督教还是天主教;又都是白人,一旦大战,就很有可能发展成人种对决,中日两国能对抗整个世界?中日之资源能与全世界资源竞争?中日之科技能与全世界科技相比较?中日之钱财能与全世界相抗衡?
事情逾来逾明显,战争打的其实就是钱。我国去年GDP为两百六十亿华元'注121',日本则只有一百三十三亿日元'注122',加起来总共为三百九十三亿华元,也就是一百九十七亿美元不到。不说这其中工业GDP占多少,单比美国七百多亿的GDP,就差了三分之二强,而英国GDP、法国GDP,欧洲GDP,这些通通没算。中日合盟以挑战欧美,他正带着大家朝这条路上走,并美其名曰‘复兴’,呵呵……”
军国大事蔡元培是少有了解的,GDP更是一知半解,他想抓稻草一般的道:“可美国的报纸不是说英国代表团极力赞扬我国放弃主力舰、支持签约吗?英美之间也是有矛盾的。”
“英美是有矛盾的,英国希望在太平洋西岸给美国找一个对手,这个对手就是中日同盟。有人牵制中日,那么她南洋的殖民地、印度殖民地、中东殖民地就安全了。”虞自勋道。“但这只是国与国的谋算,如果中日不是为了争夺殖民地,而是挑战整个世界秩序,那英美就会联合起来,用较为通俗的说法就是:黄祸!”
“那俄国呢?”蔡元培想到了北方的邻居,这一次据说是俄国高层率队访华,国内虽然并不重点报道,但从内部参考消息上他却知道,俄国的目的在于世界革命,推翻整个资本主义制度。“他们要搞世界革命,这才是欧美的死敌啊?”
“俄国是比英美更危险的存在!而且俄国在波兰被协约国军队、波兰军队,特别是当初被我们俘虏的十多万西伯利亚军打了回去。从欧洲战争开始,俄国就一直处在战争中,波兰一败,俄国已失去发动世界革命的最佳机会,现在他正在休生养息,据闻俄国因为内战饥荒,死了一千多万人。
俄国人若是休养生息好了,他是会进攻他之前就难以撼动的西欧,还是转身侵入我国或中亚波斯等国?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当我们挑战欧美之际,或是在挑战失败之后,俄国若趁机东进或南下,南北夹击,我们真的守得住吗?”虞自勋道。
他见蔡元培还在狐疑,再道:“孑民千万不要被俄国人骗了,俄国人若是刨去其白种白皮,里面就是一个成吉思汗时的蒙古人,而那时的蒙古人最为狡诈。甜言蜜语之下,全是数不尽的歹毒心肠。当初外东北划界时,趁着清廷被英法联军吓破胆之际,俄国以保护满洲之名,不但抢走了外东北,还将吉林、黑龙江的入海口全都围了起来。
甲午战后,又以共同防日为名,修筑了东清铁路,并强占旅顺军港;庚子事变,俄军抢夺杀戮最重不说,还准备将满洲变成黄俄罗斯,若不是日本……,正如你说的这不符合大英帝国的对德策略,所以英国怂恿日本对俄开战,如不是这样,说不定现在北京已是边疆了。
凡此种种,可见俄国人攻城略地,全然不像日本人那样死板,他不但会威吓敲诈,在要强硬的时候更绝不手软,如此软硬兼施,任谁都难以抵挡。如今俄国又变成麦克思主义的撒播地,除我国和日本外,欧洲、乃至美国都受到布尔什维克分子的沾染,处处都是罢工,若是俄国将麦克思主义渗透进我们,那会如何?
东南是英美、西北是俄国,我们正好夹正中间。若与英美交好以进攻俄国,那是无所惧的;可现在不是,这一次中日同盟其实是为了提防美国,再看这次俄人友好来访,竟成的策略明显是交好俄国以敌对英美。今俄国国力大损,当然有交好的可能,可等俄国元气恢复,她西面打不过,转而往东南开拓呢?赌场常常赢钱之人,久而久之就会有无往不胜之感,以为万般一切,皆在自己掌握,其实呢,世事变化无常,纵使是神仙,也不能没赌必赢。”
其他还罢,但说到俄国麦克思主义,蔡元培是极为恐惧的,他在出国前看到的布尔什维克报道实在是太多了,而在美国那几年,罢工又异常的频繁,报纸上常常提布尔什维克,想来这些必然和俄国革命有所联系。若是中国也有布尔什维克,也发生俄国革命那样的惨剧,他便是死也要拼死阻拦的。想到此,蔡元培道:“要怎么才能避免这个结果?”
“事情正按部就班照竟成的计划在走。要想避免挑战英美失败、最后被俄国鲸吞的结果,只能用两个办法。第一,拆散复兴会执政的根基,也就是推行地方自治,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但他不会同意,会内的既得利益者也不会同意;第二,让他下台。”
“下台?!”蔡元培无比惊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下台。”虞自勋道。“以工业计划、还有小徐之前掌握的科研项目进度看,十五年后,就是竟成挑战英美的时间。他已经做了十年总理了,再任十五年便是二十五年,以稽疑院五年一届算,这就是五届总理,实在是太长了吧。
孑民,你知道吗,当初香港会议时,有一天晚上在天台,不知为何说到总理任期,他当着大家面对枚叔说:‘丞相任期我不担心,我们在坐的都能轮一遍’。”
“丞相?”蔡元培当时还在牢里,根本不知道会上的细节。
“那时候政府议定为三府十二部,总理府就是丞相府。”虞自勋道。“如果地方自治不成,只能将那时的话拎出来。我们也不求大家都轮一遍,我们只求他最多再任一届总理就下台。也未必是我们任总理,只要不是华封先生,还有农会的徐贯田便可;再则是总理下台后,军权必须交由下届总理掌握。”
“总理和总统不同啊,宪法上并无规定任期,还曾有人说英国第一任首相其任期就长达二十余年。竟成这十年来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他若下台,大家都会不满意的。”蔡元培道。
“这不是他做得好与不好的问题,这是制度的问题,比人可靠的是制度。若总理任期超过三界,那就很不合适了。你和小徐都是常委,这一次大家聚齐,正好可以提这件事。孑民你可事先声明自己不会去做总理,但不希望总理的任期超过三届,我或者小徐可以在一边提当初香港的事情……”说道此虞自勋叹道:“含章……实在走的太早了,含章若在,很多话都很好说的。”
虞自勋想的办法是任期逼宫,蔡元培顿时捻着山羊胡子考虑起来。他以前倒没从这方面去想,现在经虞自勋提醒,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且光明正大,只要自己声明绝不做总理,那边有足够的道义在常委会上提这件事情。“再任一届么?”他问道。
“是,最多再任一届。”虞自勋道,“之后应该是华封先生上台,他也只有一到两届的可能,而后再是小徐、宪鬯上台,这就可以在大工业计划完成时执政,从而不去挑战英美,顺应大势,以求下一轮文明的东西交替。”
“下一轮文明的东西交替?”蔡元培笑,他此时才发现虞自勋其实也是一个复兴国粹党。
“是。有道是失之中华,存之四夷。这其实是说,曾经繁荣的地方,终究有一天会衰败,而她的文明,总是能在曾经蛮荒的地方找到新生,然后,蛮荒之地变成文明之都,从前的文明之都反倒是没落了。
以华夏看,中国和日本正是如此;以欧洲看,中南欧和西欧也是如此;以世界看,欧洲和美国也是如此;若是再放长远看,待数百年后美国没落了,兴盛的则很可能是东亚。我们不是没有可能构建自己的世界体系,我们需要的是等待,数百年、近千年的等待。在这期间,做到文化长存、文字不灭,那就是赢了。”虞自勋道。
虞自勋想的如此遥远,蔡元培有些咋舌,他借着灯光打量他几眼,默然道:“所以我们这些人、还有后面那些人都不能冒险?”
“嗯,绝不能冒险,而且最忌者是俄国、是麦克思主义,这一点我和竟成的看法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是希望能借重俄国,我则认为对俄国应该敬而远之,千万不要幻想我们在与英美敌对时俄国人会支持我们,他们只会背后下刀子,其结果就是曾经在俄国发生的一切,将在华夏重演一遍。”虞自勋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孑民先生,市长大人请先生速去惠福里!”一个虞洽卿留再此伺候的市政府人员急切的道,眼神里全是不安。
“是含章醒了吗?”虞自勋担心被人说自己深夜和蔡元培密谋,之前躲在门后,现在听说要去惠福里,想到的是虞辉祖应该醒了。
是的,虞辉祖此时是醒了。从好久好久才清晰的眼帘里,看到床前围着的都是故人,他忽然有一种喜悦在心间,特别是自勋和孑民也在——他还以为等不到两人回来呢。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本想说一句高兴的话,不想脑子想说,嗓子却不着力,喉咙里只发出一阵毫无规律的咔咔声。见虞辉祖想说话,最为心切的虞自勋忙走上前握着他的手,这时他终于费尽力气说道:“都在啊……好…好……”
中西医医生告之过病人的情况,大限就在今晚,眼下只是回光返照,是以没人阻止他说话。站在最前侧的章太炎大声道:“含章!有什么心事!你说!我们给你办!”
虞辉祖闻言好一会才笑,这一生虽不长,可眼看着华夏从低谷中崛起,他真没什么心事放不下的;而他这个户部尚书,任上留下一百多亿华元,想来整个华夏定能建设的和西洋一样现代。便如病中读的那部《新中国》的小说,万国博览会将在沪上浦东举行、黄浦江上建了浦东大铁桥和越江隧道,除了这些,书里还有总理大臣黄汉杰、地质学家金冠欧、海军提督周戎一、医学大家苏汉民……
虞辉祖回忆着书上的描述,感觉那些都是活着的。有些已经成真,比如取消法外治权、比如收回矿权;有些虽没有成真但很快便能成真,比如世博会和跨江铁桥隧道、比如‘全球第一的海陆两军’、比如‘医心术和催醒术’。
章太炎问完话,久久不见虞辉祖答,接着灯光看过去,只见他闭着眼睛,白纸般的脸上全是笑意。正欣慰之际,虞辉祖又睁开眼睛,迷糊的找着什么,口中用力道:“竟成……”
杨锐此时想着人总有一死、不过百年,听他叫自己,立即站前几步,这时虞辉祖费力将手伸了过来,把他的手牢牢抓住;再用另一只手将章太炎的手拉过来,而后是虞自勋的手。他一双手竭力护着这三只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不要再吵了,你们要…团结……”
此言说罢,急促的呼吸终于停了,半举着的手也无力的垂下。章太炎知道斯人已去,不由干嚎起来,而虞自勋只在抽泣,杨锐知道虞辉祖平时不说话,但心里对什么都明白,复兴会中真正有矛盾的就是自己这三个人,想到他一直用自己的退让以维护诸人的团结,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下。有种人在的时候总是默默无闻,可当那一天他忽然不在了,那巨大的失落犹如心缺了一块,永远也填不平。
伴着章太炎的干嚎,屋子里全是抽泣,一侧的医生忙冲上前,查验病人后又无奈的退开,将此小心的记录。电灯诡异且短暂的灭了一会,窗外的残月忽然破开了云层,清冷的月光下,屋内蒙上了几道素白,在那白与黑的交错间,一切显得无比肃穆。
虞辉祖妻儿入内大哭时,在徐华封的招呼下,诸人避到了侧室。因为干嚎而嗓子沙哑的章太炎道:“下面的事情就有我来操持吧。”
章太炎说的操持其实就是国葬,遗体今明两日就要运到京城,而后选定日子在举行葬礼。杨锐对此没有意见,只看着大家道:“一切就交给枚叔吧。含章走后,户部的事情就全交由王永江了,此人含章也是赞许的,你们以后钱的事情就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