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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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娘笑着拉着她的手,怕她乱跑。
周少瑾也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候。她回头朝坐在水榭旁凉亭里的程池望去。
凉亭里铺着毡毯,程池、程劭、顾绪、袁鸣、彭藻、程许、程让几个围坐在亭间的茶几旁说着话喝着茶,程让最小,自觉地帮众人沏着茶,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可众人的姿态都颇为放松,看上去气氛不错。
周少瑾放下心来,笑着应“好”,道:“我不怎么会划船,阿筝可要教教我。”
程筝笑着点头。
程箫却道:“婶婶怎么不求我?”
周少瑾愕然。
程箫笑道:“姐妹里,我最会划船,还会凫水。”
“真的吗?”周少瑾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学会凫水的?”
“小的时候跟婆子学会的。”程箫笑道,“那时候不懂事,非要学不可,祖母就让人教我。”
程筝在旁边笑着补充道:“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胆子却大,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敢下水,偏生她吵得厉害。”
程箫抿了嘴笑,率先上了船,然后站在船尾扶了程筝和周少瑾上船。
船晃悠悠的,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程箫朝程笙笑道:“阿笙,我们不如来比赛划船,谁先到那边的白塔谁就赢了,怎样?”
“不行,不行。”程笙笑道,“你们那边有三个人,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不公平。”
袁氏和邱氏听着紧张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许比试,划划船就行了。”
“没事!”程筝笑道,“您还怕她们掉进水里了不成?就算是掉进水里了,也让她们尝尝那滋味。”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啊!”袁氏颇有些无奈。
邱氏则笑了起来,对袁氏道:“我们年轻的那时不也像她们似的,都是做娘的人了,我们还是别管她们了,让她们好好的玩玩,难得她们姐妹在一起。”
女孩子嫁了就有很多的规矩。
袁氏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不再说什么。
自从知道了程许和周少瑾之事后就一直觉得没脸到朝阳门来的闵葭看着这样的场景也笑了起来。
一时间湖边气氛大好。
周少瑾陡然间站了起来,望着岸边的游廊面色凝重。
程筝等人微微一愣,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程池身边的童子清风带着程劭的幕僚吴先生一路小跑着朝程池等坐着的凉亭而去。
☆、第544章国丧
????程笙和闵葭顺着她们的目光也看见了清风和吴先生。只是程笙还不在状况之中,笑着对周少瑾道:“是又有客人来了吗?”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含糊地笑道:“可能是吧!”
闵葭却是长在官宦之家,又是嫡长女,从小在曾祖母膝下长大,当成宗妇培养,立刻就看出了异样。程笙今天的主动让她心生感激,不由对程笙就多了几分亲近。闻言悄悄地拉了拉程笙的衣袖,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我们暂时别出场,看看情况再说。”
程笙心有所触,踮了脚望过去,只见清风带来的那位先生进了凉亭,很快凉亭里的人就都站地起来,紧接着程池送程劭和那位先生出了凉亭,一路急行地出了花园。
“是二叔祖有什么事吗?”她喃喃地道。
大家的兴趣都淡了几分。
只有小孩子还不谱世事地在船上叽叽喳喳地高声喧嚣着。
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可大家却没有了高兴的心情,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少瑾立马笑道:“我这就让人去问问,看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
程筝几个急急地点头。
周少瑾忙叫了商嬷嬷过来吩咐下去。
商嬷嬷立刻就去了凉亭又很快地折了回来,道:“是宫里来了人,说七皇子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宣了二老太爷进宫下棋。”
大家都松了口气。
湖面这才恢复了刚才热闹。
凉亭里的人却没有女眷们那么轻快。
袁鸣道:“……七皇子的事到底怎样处置,就是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弹劾——往深里,可以说成是谋逆;往浅里,可以说成是贪墨。如今朝野上下都看着皇上的脸色好出招,大哥。您说二叔祖进宫陪皇上下棋,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个时候谁知道皇上会问什么话,一个应答不当,就有可能抄家灭族啊!”
他们本是连襟,只因程筝三姐妹过往从密,就依着姐妹间的排名论了兄弟,以显亲热。
顾绪闻言笑道:“哪有那么多抄家灭族?纵观本朝。除了太宗开国之时曾经杀过世代诗书礼仪传家的名门望族。之后的皇上可曾对士林世家下过手?”
袁鸣是袁家的子弟,袁氏的堂侄,和袁维昌还没有出三服。父亲也是个读书种子。只因身子骨弱,考了个举人就没有再下场,论学问,在袁家是数一数二的。袁鸣之前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父亲读书。就是袁维昌的几个儿子,也都是由他父亲启的蒙。在袁家是说得上话的人。母亲出身蓉城巨贾,只因于袁家有恩才结得这门亲事,当年的陪嫁就有整整十艘船。嫁到袁家之后又只生了袁鸣这一个儿子。加之父母恩爱,少年聪慧。在袁家就是袁维昌待他也另眼相看,养成了他率真直爽的性子。
听顾绪这么回答,他笑道:“规矩不都是被打破的!当初太宗皇上还说永不加税。你看现在,相比开国之时。这税都回了几次了?反正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倒是我觉得四叔父这样好,想做生意的时候就做生意,想入仕的时候就入仕……所以我最佩服的是池叔父了。我也想学他……”
顾绪和彭藻等哈哈大笑。
程许却低下头,慢慢地喝了口茶,再抬头时,目光就在湖面上留停了半晌。
这里人人都比程让大,程让觉得袁鸣说得有趣,但也不敢和他们一样的说笑,只咧了嘴给顾绪等人倒茶。
彭藻祖父和父亲都是两榜进士,但他们家和周少瑾家一样,在祖父之前都只是略有资产。他能娶了程笙,完全是因为他祖父和父亲都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不管是仪容还是学识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程家三个姑爷相比之下,他既没有顾绪的功成名就,也没有彭鸣的显赫家势,他说话就比较慎重,轻易不开口,但开口必然落地有声。可这样的性格不仅程泾喜欢,程渭和程池很欣赏。
他笑完道:“大伯父不是在祖母那里吗?等会回来问问大伯父就是了!”
袁鸣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看长辈不在,就称称大王吗?”
这下不要说顾绪了,就是程让都笑了起来。
程池就在他们的笑声中折了回来。
袁鸣忙道:“四叔父,二叔祖说了什么没有?七皇子的事,都察院可有什么消息?”
刚才程劭在这里,几个人都拘着性子不敢胡说八道,现在只剩下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程池,之前没有交往的时候不了解,自来了京都之后话不多,待人却宽和,袁鸣说话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程池笑道:“二叔祖刚才还和我们在一块,我们不知道的事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啊!至于七皇子的事,我这些日子奉命在工部核查河道总督府从前的旧账,还真的没有注意。”
袁鸣一听这个就兴奋起来,笑道:“池叔父,听说曲阁老家里连胡椒就抄出了一千多斤,是真的吗?”
程池咳了咳,正准备四两拔千金地把袁鸣打发了,凉亭里却响起了程泾的声音:“你池叔父是都察院的官吏,朝廷没有正式行文的事他若是说了出来,那是渎职。你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应该有个分寸才是。”
把袁鸣训了个狗血淋头。
袁鸣红着脸,窘然地唯唯诺诺。
顾绪和彭藻都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程池看着就打断了程泾的话,道:“娘歇下了吗?二叔父被皇上叫去了宫里,说是心里不舒服找二叔父下棋。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和二叔父说七皇子的事?”
程泾明白了程池的意思,道:“你放心吧!二叔父行事向来稳妥,李阁老前两天刚刚问了七皇子的事,皇上含含糊糊的。想必是不想处置七皇子。我都能知道的事,二叔父肯定也知道了。”
程池笑着点头。
程让帮忙程泾沏茶。
气氛顿时显得沉闷起来。
程泾看着就有些泄气,看见程池神色悠然地在那里喝茶,想到刚才郭老夫人对他说的话,他不禁道:“子川,你说说看,皇上对这件事到底准备怎样办?”
朝堂之事。谁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最少也能做到拜相入阁。
程池有点奇怪程泾会绕着这个话题打转,虽然这是庙堂之事,可更是皇家的私事。
他笑道:“大家不都在观望皇上的意思吗?”
程泾笑道:“不过是私底下说说!”
什么时候大哥变得这么轻浮了?
别人可以私底下说说。可他是阁老,私底下说说的话也会被人曲解。
程池原本想说几句搪塞过去,转念想到程泾的异样,又想到刚才母亲把大哥叫过去了良久。顿时在心里哂笑。
不知道大哥在母亲那里受了什么气,要找个地方出气。
可他不是二哥。友善悌孝,他对袁氏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观望些什么。皇上一看就是不想处置七皇子。可皇上也是难得的名君,不处置七皇子,只会让伦理崩坏。以后谁都可以无视皇权。皇上现在拖着,只不过是想留下七皇子一命,也有试探皇太子的意思。我瞧现在最不好过的应该是皇太子了。上书请求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手足之情。不上书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储君之能,就算是这样不闻不动,最后皇上也会觉得他心思狡黠……”
程池看得出来,程泾自然也看得出来,程泾问程池,只是不知道程池看不看得出来罢了。
程泾听着就苦笑起来,道:“如果当初你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就好了!”
程池却不以为然地道:“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觉得我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顾绪却早已双目炯然地望着程池,猝然间道:“池叔父,皇太子的事,您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绪的身上。
顾绪却不躲不闪地望着程池。
大家这才想起顾绪是东宫属臣。
程池原本就想和顾绪说上话,把顾绪拉到自己的船上来,他有这一问,程池也不会藏拙。
“我觉得皇太子此时应该上书皇上,一来要回忆一下自己和七皇子的兄弟之情,二来要痛斥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做为兄长,他心痛七皇子犯下的错;做为储君,他却不能徇情枉法,最后建议皇上把七皇子贬为庶民之类的,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顾绪听着眼睛更亮了,他道:“我和池叔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个折子不知道上还是不上,皇太了这些日子情绪有些不好。”
“还是上吧!”程池觉得要是皇太子因为这件事而死了,说不定四皇子会对付皇长孙,这样一来,水肯定会浑,他正好浑水摸鱼。
顾绪沉思着点了点头。
袁鸣朝程池投去钦佩的目光。
可大家也都心事重重的,勉强支持到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皇上没有上早朝,程劭也没有出宫。
顾绪派了心腹告诉程池,东宫的太子和皇太孙昨天一大早也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池的面色凝重起来。
下午,宫中传出来报丧的钟。
皇太子暴病于慈宁宫。
皇上没有通过礼部,下旨皇太子的葬礼用天子之仪下葬。
☆、第545章猝然
????周少瑾吓了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
前世,太子是至德二十七年的冬天病逝的,现在才是至德二十三年……太子提前四年病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周少瑾急急地去找程池。
程池却注意到诏书是由程劭执笔的。
也就是说,程劭被招进宫里去有可能不是去下棋,而是去处理皇太子病逝的事了。
皇太子两天前就病逝了。
可皇太子为什么不在东宫,而是在慈宁宫暴病的呢?
而且皇长孙也在。
别人不知道,太后和皇长孙都知道太子有心疾,又是什么事能让太子暴病呢?
程池一出来就对来找他的顾绪道:“东宫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顾绪苦笑:“东宫已经乱了套,哪里还有什么常理可言!皇长孙还在宫里,太子妃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太子的良娣在照顾太子妃。那良娣原是宫女出身,因从小在太子身边服侍,又为太子生长女,太子特为她请封为良娣。除此之外,太子并无其他嫔妃。她胆小懦弱,平日里除了去庙里上香,从不出房门一步。不要说指望出面主持大局了,就是日常用度的事回到她那里她也说不清楚……”
“那就只能等二叔父回来再说了。”程池想了想,对顾绪支招道,“还好太子不是在东宫暴毙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了,日夜不眠地为太子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