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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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听着心中微动,试探道:“那何家的姑娘可有福了!”
沔大太太微微地笑,拉着周少瑾的手拍了拍。
周少瑾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她怕沔大太太表现的太明显被李氏看出来然后告诉了父亲,惹出什么麻烦来。
沔大太太颇有些失望,道:“我还想你到时候帮我们把要注意的事写下来呢!”
周少瑾笑道:“您先和太太商量好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沔大太太没有办法,只有放了周少瑾走。
周少瑾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程池却面色阴沉地站在密室幽暗的夹道里,望着被丢在密室稻草堆上昏迷不醒的樊祺问着着秦子安:“你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秦子安眉头微蹙。
不过是个小厮。
死了又如何?
他多的是手段让这件事悄无声息。
四爷却一副怕他死了的口吻。
可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样,恭敬地道:“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所以请了东亭过来给他施了迷魂术。”
程池微微点头。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秦子安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程池回头望着秦子安。
明亮的眼睛在幽暗的夹道里像夜空中的星子般的璀璨。
秦子安低声道:“据他说,他是奉了二表小姐之命去的京城。护送他去京城的人是二表小姐找的,在哪里落脚是二表小姐告诉她的,怎么找到林家和沐家也是照着二表小姐交待的做的,唯一有变化的是林沐两家的亲事,二表小姐让他想办法找个游方的道士去装神弄鬼地唬弄沐家,可他在上清宫盘桓了好些日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最后只好冒险找了那个贪吃好喝。因犯了错被贬到了厨房的知客杨道长,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年后让他去京城打探林、沐两家的消息,也是二表小姐的意思。
“至于二表小姐为什么要他想办法促使林、沐两家早日成亲?二表小姐到底认不认识林、沐两家的人……他统统都不知道。”
程池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他想到了哥哥程泾是怎么坐上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的!
如果没有周少瑾报信。大哥肯定以为袁维昌会支持他,而把希望寄托于袁维昌,最后毫无准备地败给黄理。
而现在,甲午科秋闱作弊案暴了出来。作为案首的沐大人被下了大狱,沐大人的长女却无巧不巧因为提前嫁给了自幼订亲的林家。不仅自己逃脱了一劫,还因为这个原因让林家有了理由把沐夫人和沐家二小姐、三小姐用银子赎了出去。
这难道只是个巧合?
那这也未免太巧了!
想到这里,程池再也站不住了。
他吩咐秦子安:“把樊祺送回去,不要让他发现自己曾经被掳过。然后派人盯着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告诉我。”
秦子安点头。
程池已经风一阵地出了密室的夹道。
秦子安皱了皱眉,按了通往密室的按钮。
程池一路急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怀山满头大汗地追上来,斟酌道:“四爷。要不要给您叫个轿子?”
程池向来不喜欢坐外面的轿子,谁知道这次却道:“那你就去叫个轿子,我们去平桥街。”
怀山不敢多话,忙去街角雇了顶轿子,陪着晃晃悠悠的轿子去了平桥街。
因周初瑾婚期在即,周镇不在家,李氏又不怎么认识周家的老邻居,所以在门前当值的就换了马富山的侄儿马赐。
他是认识程池的。
所以当他看见程池从顶街上揽客的轿子里走下来的时候,他目瞪口呆了一会才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四老爷!”马赐麻利地行礼,恭敬地道,“您怎么过来了?沔大太太正在这边和太太商量大小姐的婚事。您是找大小姐还是找二小姐……”
程池看了马赐一眼,记住了他,沉声道:“我找二小姐!”
“那您先去花厅里奉茶!”马赐说着,朝跟过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殷勤地把程池迎到了待客的花厅,亲自摆了茶点。
周少瑾听说程池找她,重新梳洗一番就赶了过来。
脚还没有踏进花厅脸上已满是甜甜的笑意。
“池舅舅,您找我什么事啊?”她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花厅。
三月的花树郁郁葱葱,枝叶葳蕤,映得满室青翠。
周少瑾穿了件鹅黄色素面杭绸比甲,白色挑线裙子,站在春光里。就像朵绽放的春花般醍目,带着几分春意的清新迎而扑来。
怎样的人才能把这份纯真演释的毫无破绽?
程池呼吸微窒。
也许……是自己弄错了!
他上前几步。
周少瑾笑望着他,眉眼弯弯,温顺、婉柔。
一定是他弄错了。
程池舒了口气,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周少瑾笑盈盈地跟着他出了花厅,在院子中间站定。
程池望着她的眼睛。沉吟道:“你知不知道沐大人犯事了?”
池舅舅怎么知道?
周少瑾心跳如鼓。脸上的笑容徐徐褪去。
她果然知道……
程池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面色也变得严厉起来,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
她怎么能说得清楚?
说她重生了?
说她知道未来的十二年里会发生什么事?
说她曾经嫁过林世晟。林世晟对她照顾有加,今生她要报答林世晟?
周少瑾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程池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死丫头。竟然敢瞒着他不告诉他!
他声音变得凌厉起来:“你怎么知道黄理和我大哥在和黄理争章俊华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申敏之和袁维昌做了交易?你怎么知道今年二月份甲午秋闱作弊案会暴露?你又为什么会帮沐家?”
周少瑾没办法回答。
她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
程池看着她乌黑发亮的青丝。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不是毫无条件的相信他的吗?
不是毫不怀疑地信赖着他的吗?
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待他如陌生人一样。
甚至连句解释也没有!
他气极而笑,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周少瑾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啪啦啪啦落了下来。
这些秘密在她心里她一个人背得也很辛苦好不好?
可她怎么说啊?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那姓杨的道士跟沐大人说沐小姐若不提早嫁给林世晟沐家就会有血光之灾,沐大人都觉得姓杨的道士怪力乱神,何况池舅舅是读《河图洛书》的人!
可她要是不说……池舅舅现在已经很生气了。到时候肯定会更生气。
说不定还会从今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周少瑾的脑海里闪过,周少瑾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从心底都凉了。
池舅舅要是不理她了,那她以后有事的时候找谁?
又有谁能像池舅舅一样总是不动声色地庇护着她?
她。她该怎么办?
周少瑾心里难受极了。
程池却觉得心里像刮起了一阵飓风。
“好,好。好,你不说是吧?”他笑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出来。”
他夹带着怒意,转身就朝外走,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
周少瑾很害怕,忙喊着“池舅舅”。
程池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
周少瑾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请他原谅?
池舅舅未必就会原谅她!
请他别生气?
她又凭什么请池舅舅不生气!
周少瑾的脸苍白如纸,脆弱的仿佛下一息就会倒下去。
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他发脾气只会让她害怕而不是更相信自己。
程池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回来,在她的面前站定,温声道:“你别害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来帮你处理。”
周少瑾不敢。
她告诉姐姐,姐姐都不相信。
可姐姐爱她,信她,所以才被她唬弄过去。
池舅舅虽然待她好,却把她当小动物似的,高兴的时候就逗逗她,不高兴的时候根本懒得理她。
她怕池舅舅把她当成怪物!
风吹得满院的花树沙沙沙地响,周少瑾却站在那里如泥塑般半晌没有动静。
程池不由得冷笑,道:“说不说由你。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要去寒碧山房了,免得我母亲知道了伤心!”
他快步离开了周家。
周少瑾望着他远去的矫健背影,双臂抱胸,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膝间,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请人
程池铁青着脸进了家门,迎面碰到满脸喜气的珍珠。
珍珠一看程池这个样子,吓得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毕恭毕敬地上前称了声“四老爷”。
程池不由看了她一眼。
她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解释道:“四老爷,老夫人说过几天随着四房的老安人去给周家大小姐添箱,选了些老物件出来让我们帮着掌掌眼……”
珍珠下意识地觉得拿这件事说事,程池的情绪应该会好一点。
程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这也是件拿来说的事?
他径直回了听鹂馆。
集萤正在和南屏说话:“那天你替我当下值,我们去平桥街喝喜酒。”
旁边的清风听了聒噪地道:“是二表小姐的姐姐要出嫁吗?”他垂涎道,“那天我不当值,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程池听着一阵心浮气躁,但他向来不露声色,温声对清风道:“把前几天顾六爷送的白茶拿出来泡了!”
清风笑眯眯地应“是”,一溜烟地跑了。
集萤自从回到程池的身边之后,就对程池多了几分顾忌,加之她又聪明伶俐,比清风和朗月更能观察出程池的喜怒。
她恭敬地给程池行礼,低眉顺目地退到了一旁。
程池进了书房。
集萤松了口气,低声问怀山:“谁给他气受了?他怎么有点控制不住脾气要露馅了的样子?”
怀山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跟进了书房。
听鹂馆的书房是程池搬进来之后临时改的,二阔的厢房打通用了落地罩隔开,挂了鹦鹉绿的杭绸账子,内间冰裂纹的窗棂镶着透明的玻璃。推开窗是青翠的竹丛。
几只麻雀在地上叽叽喳喳地跳着。
程池“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棂,把跟进来的怀山吓了一大跳。
“十三行的银子送过来了没有?”程池问。
怀山低头,道:“还有三天就到了说定的日子。”
“去催催他们。”程池道,“难道他们就非得到了日子才把银子送过来不成?”
怀山应“是”,退出书房去了茶房。
商嬷嬷在茶房里煮茶。
她是黔西山里人,还保留着煮茶喝的习惯。
见怀山进来,她笑道:“你怎么有空到茶房里坐?”
怀山没有回答。只是对商嬷嬷道:“给我一杯。加几颗橄榄在里面。”
商嬷嬷去闷心橱里找橄榄。
怀山坐在了临窗的凳子上。
真听四爷的话去十三行催银子还不得让十三行的人笑死了。
说不定还以为四爷这边出了什么纰漏等着银子用呢!
他决定等会若是程池再问起,他再跑趟十三行也不迟。
而程池把话说完就后悔了。
他什么时候这样的沉不住气了?
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似的。
他坐下来喝了杯茶,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周少瑾的样子。分明是有苦难言。
如果她有心骗自己,大可继续瞪着一双大眼睛装天真,也可以佯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直到被他戳穿……可她偏偏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何况他们当时是在平桥街。她的继母李氏和舅母沔大太太都在,包括那个叫马富山的总管也在。若是有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瞒不过他们的。
他又想到周少瑾说起程泾和黄理争礼部尚书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者,她根本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想告诉他又怕告诉他之后的后果。所以他说要谢谢她时她眼底闪过一丝忐忑……
程池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怎么这么蠢!
那小丫头原本就胆小如鼠,虽信任他可也怕他,这其中未尝没有怕他不相信她的缘故。他偏偏对他怒目相视,她除了被他吓破了胆之外还能怎样!
“怀山!怀山!”他大步走到门前。高声地喊着。
怀山刚刚端杯,闻声连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放下了茶盅,匆匆地跑出了茶房。
可程池看到怀山那张冷漠的脸,这才觉察到不适合。
周少瑾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不管是传话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事怀山都不太合适。
集萤就更不适合了——她若是知道了,等于整个听鹂馆都知道了。
如果周少瑾是受人指使,那就别想瞒过她背后的人了。
念头一闪程池转变了主意,他温声道:“你让商婆子来一趟。”
原来是找商婆子!
商婆子就在茶房,那你喊我干什么?
怀山在心里嘀咕,却面色如常去了茶房。
商嬷嬷正在喝刚才给怀山煮的茶,一面喝还一面喃喃地道:“这茶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