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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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比往年都要沉。
周少瑾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兜里,见关老太太和姐姐的脑袋已经凑到了一起,她跟关老太太和姐姐说了一声,去了厅堂。
“大舅母。您这是做什么呢?”她乖巧地给沔大太太端了杯茶,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
“没有。没有。”沔大太太笑道,“我不是要回几天娘家吗?我寻思着我这一走要过了元宵节才可能回来,那时候已经开春了,我得把你外祖母的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免得丫鬟们慌手慌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到这里,她沉吟道。“少瑾。要是你有空,就常过来陪陪外祖母吧?我和你表哥不在家,你外祖母这里就冷冷清清的了。”
“大舅母放心。”周少瑾忙道,“在您回来之前,我会先陪着外祖母的。若是过了元宵节,我去跟郭老夫人说一声就是了。郭老夫人看着冷峻,心底却很好,是个外冷内热的,想必不打紧的。”
沔大太太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然有心把少瑾留在家里。有些事就得慢慢地放手让这孩子去做。
沔大太太就道:“我年纪大了,低着头找了这半天东西,头有点晕。你帮我把你外祖母开春要穿的衣裳首饰都清理出来,冬天的衣裳首饰放一半进去,留一半,怕有倒春寒。”
周少瑾应了。和小丫鬟们一起帮着关老太太整理箱笼。
她没有想到关老太太还有镶着雪白兔毛兔儿卧。有大红色宝石像那壁画上菩萨戴的璎珞。
沔大太太含蓄地道:“老人家年纪虽然大了,可也喜欢这些鲜亮的东西。”
周少瑾受教地点头。
下午去了郭老夫人那里拜年。
郭老夫人正在和程池下棋。
程池穿了件宝蓝色素面织锦袍子。映衬着他的面孔更显几分温文清雅。
他浅浅地笑,也学着关老太太的样子给了周少瑾和周初瑾两个荷包。
周少瑾一回到畹香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程池给的荷包。
居然是两张十两的银票。
周少瑾有些泄气。
池舅舅这样给压岁钱,也太敷衍了。
不过,郭老夫人给她的是金锞子,是五个万事如意的金锞子。
她很喜欢,摆在铺着枣红色漳绒的檀香木匣子里。
周初瑾笑她道:“真是个小财迷。”
周少瑾不以为意,笑眯眯亲手将匣子放进了箱笼里。
这些都是长辈赠给她的,她希望能永远的保留下来,甚至是传给自己的后代子孙。
等初四送走了沔大太太,她就和姐姐每天不是陪着关老太太打牌,就是说闲话,或是陪着在院子里走走,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正月十二月,沔大太太从浦口写了信回来,说是还要在娘家多呆几天,程诰被何老太爷留下来考校学问,程诣则会留下来跟着何家老太爷读书。
这对四房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关老太太口述,让周少瑾给沔大太太回了封信,让她只管安心地在浦口多呆几天,问要不要送银子过去?程诰什么时候回来?有了准信,这边好给两人送热冷的四季衣裳过去,还有服侍的小厮,也要跟着一并过去。
等到沔大太太再写信过来,已是元宵节。
沔大太太在信里写,她二月初一回金陵,程诰会跟着她一起回来,程诣则留在何家,把程诣的衣裳和惯用的笔墨纸砚让管事送过来就行了。何家老太爷崇尚简朴,小厮什么的就免了,何家有给弟子洗衣服的仆妇,其他的,就得自己动手了。
周少瑾想想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诣以为自己是去玩的,结果没想到却把自己丢坑里出不来了。
四房虽然对他们兄弟管教严格,可这吃穿用度上却从来不曾少他们兄弟的,程诣这么一下子过上了赤贫的日子,一张脸肯定皱成了腌杏子。
她帮着程诣收拾东西。
三宝不停地抹眼泪,哽咽道:“二爷不会不要我了吧?那我怎么办?”
在周少瑾的印象里,三宝是一直跟着程诣的。
她笑着安慰他:“二爷不在家,可他的东西还在家,你只要好生地守着二爷的东西,大老爷和太太都不会亏待你的。”
三宝眼睛一亮,手脚都轻快了很多。
等到程诣的东西都装了箱笼。上了锁,三宝磨磨蹭蹭地在周少瑾面前不走。
周少瑾失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三宝嘿嘿地笑了几声。讨好地道:“二表小姐,我听说过了元宵节樊祺就要去保定府了?您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我陪着樊祺一起去吧?这路上多一个人,胆子也大一些啊!”
年后樊祺还要去趟京城,总不能像上次似的再说去看地吧?想到李氏应该生了,也该带信回来了。她放出风去说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做了些小衣裳。想让樊祺带去保定府,顺便再给父亲和继母问个安。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想必是有些仆妇一辈子都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的原因吧?
周少瑾笑道:“这件事可不行。樊祺也是跟着别人一块去,再多带个人。怕是别人不答应。”
三宝不好再说什么,向周少瑾保证:“二表小姐,我一定替二爷把家看好。”
周少瑾点头,赏了三宝一两碎银子。
回到畹香居,她果然接到了保定府的信。
李氏和前世一样,生了个女儿。
周镇很是失望,但还是按着女儿的排序给新生孩子取名为“幼瑾”。
周初瑾觉得不必让樊祺亲自去给李氏送东西:“我们各尽本份就好。走近了未必是件好事。”
就凭李氏把兰汀支给周少瑾处置,她就没办法喜欢这个继母。
“我是想让他去看看父亲。”周少瑾笑道,“父亲这个时候肯定有点难过。”
这倒是。
周初瑾不再说什么,临到樊祺走的那天却把樊祺叫了过去,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道:“这是给太太的。你要记住了。不能亲手交给太太就亲手交给太太身边的李嬷嬷,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樊祺恭敬地应诺,这次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金陵城。
周少瑾问姐姐给了李氏什么。
周初瑾叹气道:“是我向沪大舅母要的求子偏方。”
周少瑾很是意外。
周初瑾道:“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会有意的为难她。”
姐姐待人很好又有自己的喜憎,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姐姐这样就好了。
周少瑾紧紧地抱住了周初瑾的胳膊。
周初瑾就和妹妹说起马赐来:“……这次能捉住欣兰,他立了首功。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把他就留在我们姐妹身边当差。樊祺虽好,可到底年纪太小,我看就让马赐带着樊祺帮你跑跑腿好了。”
周少瑾愣住。
前世,马赐可是姐姐的陪房。
她重生了,可姐姐还是像从前一样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周少瑾摇头,道:“姐姐,还是让马赐跟着你好了,你总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求了马富山家的吧?就像我跟你说,让你想办法给姐夫送个信,跟他说程家族学的士子们都在研读胡卓然写的《论语新裁》,你就没人可用——我们还是先把姐姐的事安排好,我的事还可以等几年。”
姐姐明年四月份就出阁了。
周初瑾面色微红,没有坚持。
周少瑾松了口气。
这要是把马赐留给她用,岂不是乱了套?
程池那边得了消息,说计家的人会在保定府等樊祺,送樊祺去趟京城。
他眉头蹙了蹙,吩咐怀山:“让人看着他!别像计家的人似的,被他给溜了。”
怀山笑了笑,道:“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相求(粉红票1530加更)
周少瑾自然不知道她和樊祺已经被程池给盯上了。元宵节的时候,她原准备和程笳出去赏灯,结果二房的唐老安人宴请几位孀居的老安人吃饭,周初瑾需要主持四房的中馈,只好由周少瑾陪着关老太太赴约。
程笳一个人也没有了逛灯会的兴趣,索性陪着自己的祖母李老安人去了二房。
二房的宴席就安排在唐老安居住的长寿馆。周少瑾还是第一次去,进门就看见两尊比人还高的铜铸仙鹤,四周摆着造型各异的青松盆景,也都根扎虬结比人还高。
来迎她的丫鬟十五、六岁的样子,雪白一张瓜子脸,嘴角有颗米粒大小的豆沙痣。看见周少瑾多打量了那些盆景几眼,不无骄傲地道:“二表小姐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多人高的盆景摆在一块吧?这些都是我们家老安人养的。”
去年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唐老安人身边就是这个小丫鬟在服侍,好像叫什么“余儿”的,在唐老安人面前颇有几分体面的样子。
周少瑾见她斜着眼睛看人,心中不快,淡淡地笑道:“我的确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高的盆景摆在一块。怎么不放到花房里去?这盆景本是点缀之物,这样全都堆放在一起,我还以为没地方放。正寻思着二房只有识表哥一家,还占了外院的春泽院、桐花楼,我们四房除了诰表哥、诣表哥,还住着我们姐妹俩人,也没觉得住着挤……”
这话中之意就是说二房没有规矩,连盆景应该怎么摆放都不知道。
余儿又羞又愤,顿时脸胀得通红。
原来这里也只是错落有致的摆了几盆,可来的人都赞这盆景养得好,大气,唐老安人非常的高兴。她就自作主张,慢慢地把花房里的几盆盆景都搬了过来,来的人多像周少瑾一样会多打量几眼。唐老安人也没说什么,她一直很得意,没想到竟然被周少瑾这样鄙夷了一番。
“多谢二表小姐教训她。”周少瑾的话音刚落,就有个身材高挑的丫鬟地撩帘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道,“我说了她几次了。她都置若罔闻。这下子遇到了营造的高手,知道厉害了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余儿说的。
这个丫鬟周少瑾也见过几面。
她是唐老安人身边的排行第一的大丫鬟庆儿。
余儿听庆儿这么说。就瞥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看着心惊。
那余儿的目光中居然闪过一丝怨恨。
周少瑾越发的不喜欢二房的。
不过,反正最终二房和长房都是要翻脸的,她如今在寒碧山房里帮郭老夫人抄经书,就算她不想掺和到其中来,在别人看来她也贴上了长房的标签,既然如此,她又就算是请头求饶只怕二房也不会放过她。还会因为她的没有立场让长房脸上无光。
反正她只是四房的一个外孙女,姓周又不姓程,大不了走人就是了,何必连这些小丫鬟的眼角都要看,父亲把她如珍似宝,可不是让这些人来糟践她的。
“营造的高手谈不上。”周少瑾笑容温和。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不过是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的,看着让自己别扭的。心里就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庆儿有些意外。
她早就听说四房的周家二表小姐性情怯弱,没想到传闻有误,让她估计错误。
“多谢二表小姐指点!”她立刻改变了态度,恭谦地上前给关老太太行礼,笑道,“我们家老安人正在屋里等着您呢!等会我再领了余儿向二表小姐赔不是。”
关老太太听了呵呵地笑道:“小丫鬟们不懂事嚼个舌,你回去管教管教就行了,给少瑾赔不是,闹到了你们老安人面前,只怕她的日子不过。你们姐妹一场,你也要顾着她点才是。”
这才是真正的姜是老的辣!
周少瑾大为佩服。
庆儿没有想到关老太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愕之余忙笑道:“还是老安人待人宽厚,余儿,还不快谢谢老安人和二表小姐。”
余儿倒也是个角色,立刻两眼含泪地上前给周少瑾和关老太太道歉。
关老太太和蔼地笑,由周少瑾扶着进了屋。
可一进屋,关老太太的笑容就褪了下来。
周少瑾心中咯噔一下,庆儿已高声禀道“四房的老安人过来了”,周少瑾只好把心思藏在了心里。
唐老安人虽然满脸是笑,但一双精明外露的眼睛却依旧让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看见周少瑾搀着关老太太就笑着打趣道:“还是您好啊,有外孙女,走到哪里走有人陪着,不像我,打个牌都找不到人。”
周少瑾但笑不语。
关老太太听了笑着拍了拍周少瑾的手,道:“我这外孙女的确很是乖巧,不过,识大奶奶也不错。”
“那是,那是。”唐老安人笑道,“不说别的,我只要一看到那两个重孙,心都要化了。更不要说是老祖宗了,恨不得每天都要乳娘抱过去给他老人家瞧一瞧才好。”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听说你们家的诰哥儿和诣哥儿都留在了浦口?我们家的族学放眼整个金陵也是数一数二的。”
言下之意是说四房舍近求远。
“诰哥儿只是跟着他娘去走亲戚。”关老太太说着,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坐了下来,道,“您也知道,我们家诣哥儿不像他哥哥那么听话,就把他留在了那里。读书是小,主要是拘拘他的性子。”
唐老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