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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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听说的时候可真是解气。
“识大爷仗着他比大爷年长,总喜欢在大爷面前指手划脚的。可他也不想想,就算是他比大爷年长又怎么样,以后掌管程家的。还不是我们家大爷。”
施香连连称是。
周少瑾却在心里琢磨着:袁氏想娶闵氏女,闵行强在家里做客。这么好的机会,她没道理不好好利用利用?闵行强这么得罪程识。难道是知道了什么?而且还对程许的印象很好,想让程许做他的妹夫?
她站起身来喝了口热茶。
不管怎样,都与她无关。她只求菩萨保佑,让她平平安安、风平浪静地度过这两的光阴,至于程许会娶谁?程辂会怎样?都统统与她无关。
※
那边立雪斋里,偌大个庭院静悄悄的没有一声人语。寒气还没有袭来,书院的书案前已摆了个斗大的火盆,上等银霜炭烧得红彤彤,把屋子都照亮了。
屋里的书架空着,地上却到处都丢着线笺、书册、画本,一片狼藉。
程池长身玉立,穿了件靓靛蓝色细布夹袍站在火盆前,笔直的身姿像北方原野上的白桦树,安静的面庞像亘古不变的雕像,正不时地把书案上的账册打开看上几眼,丢进火盆里。
火苗迅速地撺起来,吞噬了他丢在火盆里的账册。
怀山抱着一大撂账册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他微微一愣,迟疑道:“四爷,这些都烧了它吗?”
“全都烧了。”程池眉眼都没有动一下,继续往火盆里丢着账册。
怀山把抱着的账册放在了大书案上,犹豫良久,还是道:“四爷,这可都是府里几十年的账册,一旦烧了,可就再也没有了。以后就是想查什么,也无处可查了。”
火光照亮了程池脸庞,他的眉梢显得有些冷:“我就是把账册给他们留了下来,他们看得懂吗?”
怀山一哽。
程池又往火盆里丢了一本账册,淡淡地道:“方鑫同怎么说?”
怀山道:“他说两千架织机,他一个人吃不下去,问能不能找几个同行一起……”
程池鬃角的青筋跳了跳。
怀山脸色微变。
四爷的心情好像很差。
他离开书房之后,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下了眼睑,耳边就传来程池听上去依旧颇为温和的声音:“他这个嘉兴首富都吃不下我两千架织机,我想别人就更没有能力了……这样好了,上次不是有个叫什么郑四的,想从我们这边接点活做,我看着他还是个拎得清的。你去问问他,看他有没有胆量把我这两千架织机,三百熟练的织工一起接在手里。我现在不要他一分银子,两年以后结清。但我有个要求,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得跟我把方鑫同拉下马,我不喜欢他做嘉兴的首富。”
“是!”怀山汗淋淋地道。
“反正十三行欠我的银子两年以后才能结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程池又丢了本账册在火盆里,银霜碳仿佛经不起账册的力道,“嘭”地一声灰尘四溅,眼看着就要扬到了程池的身上。
怀山的衣袖却快如闪电般地划了个弧,所有的灰尘都像碰到了一张无形的网,全落在了火盆里。
程池又丢了本账册进去。
这次账册轻轻巧巧地落在火盆里,乖乖地被燃了起来。
怀山松了口气,道:“四爷,您让我查周家二表小姐的事……”
“怎么样了?”程池漫不经心地翻了一本账册。
“周家二小姐自六个月大进府到现在,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甚至可以说是自从今年三月二十四日之前,她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怀山道,“三月份之后,她先后出去过几次,一次是四月份,端午节之前,她和姐姐回周家的祖宅祭祖;一次是庄家从前舒服过她外祖父的人求她的恩典……”他事无遗细地把周少瑾自三月份之后所做的事都禀了程池,并道:“四爷,我可以肯定,她真是周知府的女儿,四房的二表小姐。”
程池问:“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有。”怀山道,“那小厮十分的机灵。计家的人把他送去了京城,转眼间就把人给跟丢了。他雇了个外地的行商,谎称是他的叔叔,要去天津收货,把他寄居在了祟仁坊附近的上清宫……”或许是机灵的孩子人人都喜欢,说到这里,怀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活泼起来,“盯着他的人说,他看上去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听戏就是上馆子、逛大街,还和上清宫的一个小道士搅和到了一块去了,帮那个小道士还了二十个铜板的点心钱。可实际上他每天有意无意都会经过祟仁坊的一条胡同和胡尚书胡同和那些街坊邻居说说话,其中问到的最多的就是一条胡同的林家和胡尚书胡同的沐家……”
程池听了也有些意外,道:“这两家有什么特别吗?”
怀山眼底闪过一丝困惑:“林家是世袭的三品指挥使。沐家虽是读书人,在都察院任御史。两家是儿女亲家……虽然不是门当户对,但林家和沐家是老邻居,又是通家之好,林家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品行也为人称赞,和沐家的女儿年纪相当,青梅竹马,也勉强算是门好亲事……现在还不知道周家二表小姐让那小厮打听林、沐两家做什么?”说完,他补充道,“那小厮叫樊祺,是周家二表小姐的乳兄。”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知(粉红票1290加更)
能让怀山记住名字,还在他面前提一句,这个小厮必有过人之处。
程池扬了扬眉。
怀山道:“他今年才十二岁,怀里揣了五百两银票。”
五百两银子,可以在京城买个小小的宅院外带四、五十亩良田;可以在淞江府最繁华的大街上盘下两间铺子;可以在宁波入股海上贸易……更可以让兄弟反目,父母成仇。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赚到过五百两银子。
程池笑道:“让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怀山恭敬地低应喏,道:“那周家二小姐那里……”
“先派人看着,”程池不以为意地道,“她既派了樊祺去京城,我们只要盯着樊祺,迟早会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的?”
怀山应“是”,退了下去。
程池静静地站了一会,慢慢地翻出一本账册。
打开,最前面的一行用楷书写着“冬月十二日,收灰鼠皮四十四张。”
字迹方正,是最标准不过的馆阁体。
虽然年代久远,却可以看得出写这几行字的人提笔收势间流露出来的果断和毅然。
程池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那行字,然后拎起那本账册丢进了火盆里。
火光四射,溅在了程池的衣角,烧了个洞。
※
那边周少瑾回到了畹香居,施香已把她历年所得拿了出来,除了银锞子,还有几颗金豆子。
周少瑾望着雕红漆海棠花托盘堆着的银锞子、金豆子恍如隔世。
那个步步高升的银锞子是有一年程诣去给他的外祖母拜年,他的外祖母赏了他六个步步高升的银锞子,她觉得很有意思,过完年。程诣就送了一个给她,并歉意地告诉她:“如果不是长辈赐的,我就全都给你了。”
那几个万事如意的银锞子则是姐姐给的。好像是姐姐到谁家做客,别人赐的。姐姐给了几个给她。只是她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几颗金豆豆,则是长房的程笙表姐给的——长房向来富贵,程笙又是郭老夫人的掌中宝,每到过年,郭老夫人就给程笙一袋子金豆子,她看着很是羡慕,程笙就给了她几颗。
施香道:“二小姐,这些加起来也有快两百两银了。全都兑换了吗?”
周少默然。
这些或是长辈所赐,或是姐妹们所送……
她想想就舍不得,好像自己为了银子辜负了长辈的祝福,姐妹的心意似的。
“暂时先别兑换。”周少瑾吩咐道,“等我缺银子的时候再说。”
施香不疑有它,笑着应了,把那些赏银又重新收在了箱笼里。
周少瑾就在屋里打起转来。觉得还是嫁人好,嫁了人就有了自己的体己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
她的晚膳是在嘉树堂用的。饭后,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商量给二房程识的次子送满月礼的事。
除了小孩子的衣服鞋袜,还有金银长命锁、手镯、脚镯。七七八八的也得五、六十两银子。
周少瑾咋舌。
这还只是满月礼,百日礼的时候岂不是更重!
关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周少瑾在心里想什么,吩咐她和周初瑾:“你们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拿几件针线活送过去就行了。”
周少瑾又觉得做姑娘家也不错,人情客往的时候她们只是应个景,不算在内。
可这银子的事到底怎么办,她心里还是没有底。
等长房的外孙和二房的孙子做了满月礼,就到了寒衣礼。
祭祖、送年节礼、收租、盘点、赶制过年的新衣……不管是外院还是内院,都开始忙碌起来。大家也都喜气盈盈地开始盼着过年。
静安斋已经恢复上课。周少瑾的日子一如往昔般的平静有序——每天早上去静安斋上课,下午到寒碧山房里抄经书。晚上做针线,偶尔和程笳斗斗嘴。隔三岔五地去探望集萤。
集萤终于赶在腊八节之前抄完了五百遍《女诫》。
周少瑾有些不相信,睁大了眼睛悄声道:“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还看见你案头上只放了五、六本,怎么突然就抄完了。”
集萤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难道就不能装着不知道吗?”
周少瑾恍然,眼睛瞪得更大了。
集萤扑哧地笑。
周少瑾道:“谁帮的你?”
集萤得意洋洋地道:“我给了秦子平一百两银子,秦子平就帮我抄了。”
有这么好的事?
周少瑾狐疑地望着她。
集萤就“喂”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我爹说过,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尽量用银子解决,伤筋动骨的划不来。”
周少瑾抹汗。
集萤的父亲屡有高见……可你有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周少瑾就问她:“腊八节的时候,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我那里喝粥?我姐姐说,今年要告诉我熬腊八粥。”
“好啊,好啊!”集萤高兴地应了,可转瞬间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算了,我去了又要给这个磕头,给那个磕头的。”
周少瑾希望姐姐也能喜欢集萤。
她忙道:“只是去我们屋里,我们几个自己过腊八节。”
集萤有些心动。
周少瑾忙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到时候还可以带些回来给南屏姑娘、池舅舅他们尝尝。”
“你池舅舅就不用了。”集萤道,“他腊八节的时候受邀去甘泉寺喝粥。”
周少瑾还以为可以趁机在程池面前挣点印象分,结果泡汤了。
她略有些失望,道:“我没听说甘泉寺的腊八粥煮得好吃啊?他为什么去甘泉寺喝粥?”
“你傻吧!”集萤笑道,“谁会请他去喝粥,是到了年尾。甘泉寺催着他捐香油钱呢!”
周少瑾道:“不是开春后吃新饼的时候才开始捐香油钱吗?”
“你说的是北方的寺庙吧?”集萤道,“我们北方人就是爽朗,不像你们南方的人。九曲十八弯,想着名目让人掏银子。”
周少瑾娇嗔道:“又不是我让甘泉寺的请池舅舅去喝粥的。再说了。他可以不去啊!”
“不去?”集萤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不去你就等着那些大和尚每天蹲在家里给你讲经吧!”
这倒也是。
那些知客和尚都很厉害。
像她,刚开始去大昭寺礼佛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陪婆婆,可后却发展到每年都会定时给大昭寺捐五百两银子。
集萤道:“算了,我们别说他的事了,说起他的事我就没有一句好话。我有件事告诉你。过两天我就要搬去立雪斋住了,你再来找我,就直接去立雪斋找。”
周少瑾愕然,道:“为什么啊?”
集萤翻了个白眼,道:“小山丛桂院里服侍的人不够,你池舅舅决定大家都住到立雪斋去,把这边关了。”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道:“是今年的生意不好吗?”
她把集萤给问住了。
集萤想了半天,道:“看不出来啊……难道程子川今年的生意做垮了?我爹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程子川已经走了十年的鸿运,该不会是从今年开始走霉运吧?”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周少瑾“呸”了她一声,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拜了拜。喃喃地道了几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莫要怪罪”。
集茧气结,道:“我是童言,那你是什么?”
周少瑾这才惊觉自己的年纪……她哽了半晌。
集萤就对她道:“你说,我跟我爹爹说,让我爹爹拿银子来赎我,程子川会不会答应啊?”
周少瑾在点拿不准。
她总觉得池舅舅看上去和气,可却从骨子里隐隐透出几分骄傲来。如果他生意顺利。集萤的父亲拿了银子来赎集萤,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