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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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关乎朝廷将来的大势,牵一发则动全身,并不是那么好改的。而且抹掉了祖荫入仕这条路,明显会得罪许多人——尤其是世家!
姚鼎言前几年本就一力恢复汉时的推恩令——诸王除嫡长子可以继承大部分封地之外,其余子女也能从中拿到一部分土地,通过层层分封一步步将诸王封地分解,逐渐削弱诸王坐大的可能性。
姚鼎言因为力主恢复这个政策得罪了不少皇室宗亲,再和世家杠上,“仇家”恐怕会更多!
但燕冲有种预感,姚鼎言会答应。
燕冲见完赵英,没立刻回燕家,而是前往谢府。
谢则安回京后已听说燕冲回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去燕府拜访,就瞧见燕冲大步迈进来。
晏宁公主知他们许久没见,有许多话要说,所以叫人奉上茶酒后就去找谢小妹和赵昂。
谢则安上前重重地抱了燕冲一下,喜道:“燕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燕冲说:“你小子长大了。”
燕冲去西边时,好友身死的消息刚刚传回来,他满心激愤,想的都是如何为好友报仇雪恨。用了五年多时间瓦解了西夏朝廷,燕冲心中却并没有多喜悦,回京路上想的都是来时与好友的灵柩在半路碰上后的悲痛。
国不强,这样的生离死别还会发生在更多人身上。
燕冲知道谢则安做很多事都往往都缘于一时兴起,权势这东西他其实始终没太放在心上。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言,谢则安的才能远超于谢则安的年纪,这注定了许多人对谢则安有着不一样的期许。
燕冲一介武夫,赵英会和他说起科举变革的事情,无疑是想借他之口让谢则安有个心理准备。
也许赵英会让谢则安当这次科举变革的出头鸟。
燕冲心底复杂得很,谢则安却只有高兴。他亲自打开了酒坛的盖子倒满了石桌上的两个酒碗,很快地,醇厚的酒香在凉亭中漫开了,令人心旷神怡。
谢则安说:“这是金玉楼新酿的酒,燕大哥你尝尝。”
燕冲一口灌完了碗中的酒,只觉口感绵长,一点都不呛喉,喝着很顺。
燕冲夸道:“好酒。”
两人对喝了三四杯,燕冲向谢则安提起了赵英的打算。
谢则安吃了一惊。
赵英这想法竟与后来的公考靠拢了,还带实习的!
谢则安说:“这可真是件棘手的事啊。”
燕冲说:“确实。”
谢则安沉吟片刻,说道:“陛下是准备让姚先生起复?”
燕冲微讶:“你怎么知道?”
谢则安说:“能做这件事的也只有姚先生了。”
燕冲说:“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啊。”
谢则安说:“姚先生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他摇摇头,苦笑道,“姚先生自己那些想法比这更能得罪人,虱子多了不愁。”
燕冲说:“那你姚先生是要回来了?”
谢则安点点头。
燕冲说:“三郎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则安说:“我也不知道。陛下会下定决心让姚先生起复,大概是因为殿下这段时间的表现不如人意。姚先生能力过人,陛下本来是想把他留给殿下的,但殿下这次宠信错了人令陛下有点失望,所以陛下提前让姚先生回来。”他顿了顿,抬头说道,“陛下在给姚先生这把利剑做‘剑鞘’,姚先生如今得罪的这些人,日后都可以用来牵制姚先生——只有这样陛下才能放心。”
燕冲说:“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听着就头大,不说了!”
谢则安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陛下若让我去考的话,我考就是了。”
燕冲说:“对,来喝酒!”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我先敬燕大哥你一杯!”
两人相对痛饮。
燕冲在谢府喝得烂醉如泥。
谢则安让人扶燕冲去休息,晏宁公主才从谢小妹那边回来。
谢曦惹出的祸事解决了,晏宁公主放下了心头大石,脸上都带上了浅笑。她说道:“三郎你这几天辛苦了。”
谢则安说:“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晏宁公主话题一转,转到了赵昂身上:“三郎,我看昂弟很不错。”
谢则安不明所以:“确实不错,怎么了?”
晏宁公主嗔笑一声,压低声音和谢则安耳语:“小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看他俩挺好!他们从小认识,昂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小妹,肯定是喜欢上了。”
谢则安哭笑不得。
敢情这家伙做媒做上瘾了,连谢小妹和赵昂都看出男女之情来了。谢小妹这才十二岁,怎么看都是早恋!
谢则安说:“他们还小呢。”
晏宁公主顿了顿,心中半是安心半是苦涩。安心是因为谢则安把她和谢小妹这年纪的女孩都当小孩看,绝不会有什么情爱;苦涩的是她有许多说不出口的情意,只能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
晏宁公主振作精神,说:“不小了,这年纪大部分女孩子都开始议亲了。昂弟我们是知根知底的,肯定会对小妹很好。而且你把小妹教得与一般女子不太一样了,若是日后嫁了个守旧的丈夫,岂不是苦了小妹?”
谢则安想想也对,点头说:“那也要小妹喜欢才行。”
晏宁公主说:“我回头探探小妹的口风。”
谢则安见晏宁公主小脸上堆满认真,主动说:“昂弟那边我来探。”
谢则安被妹妹“婚事”拖住的同时,一个年轻人抵达了京城。这年轻人姓姚,叫姚清泽,是姚鼎言的长子,今年年方十七,他自幼才智超群,向来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姚清泽本随父回乡丁忧,姚鼎言接到谢则安的来信时意识到“旬报”的不一般之处,遣姚清泽返京看看这旬报的运作。
姚清泽自恃才高,原本对父亲赞不绝口的谢则安颇有不屑,可一路走来看到各州中已筹措完毕的“报坊”,姚清泽渐渐对谢则安改观了。
直觉告诉姚清泽,谢则安此人会是他此生大敌。
姚清泽是自傲之人,对手的出色并未让他心生妒忌,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父亲是要成大事的人,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能太差劲。
姚清泽在京中找了个住处落脚。
姚鼎言虽回了乡,朝中却依然有不少旧友在,姚清泽拜访了几位长辈之后便找上了姚鼎言的心腹。
这个旬报是好东西,姚鼎言让他返京的目的就是让他找些人去谢则安那好好学学,日后推行新法时他们可以借旬报一用,或者索性自己再办一个新报!
姚清泽心中是倾向于后者的,于是托人选人的时候都是选脑筋活、记性好的那种,以便将来把旬报的模式搬到新报那边。
和姚鼎言的心腹见了面,姚清泽着人去打听赵崇昭常去的去处。
在数次不期而遇、意外交锋之后,赵崇昭注意上了这个样样兼优的同辈:“你这家伙不错,什么都玩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姚清泽淡淡一笑,回道:“我叫姚清泽。”
☆、第九十三章
赵崇昭与姚清泽碰上时谢则安杂事缠身。
谢季禹和谢望博从潼川回来了,带回一个外人看起来很美妙,对谢季禹而言却不是特别美妙的消息:谢老爷子想来京城小住。
于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谢府忙翻了天。
谢老爷子已经九十来岁,身体还很好,长途跋涉之后依然毫无疲态。谢则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尊大佛,壮着胆子往谢老爷子那边一瞧,便对上了那双丝毫不见浑浊的眼睛。
谢则安心中暗想:这老头看起来贼精贼精。
谢老爷子也暗道:这小子看起来很难搞定。
一老一少在心里把对方归为“麻烦人物”之后,面上却都堆上了笑。一个满脸慈爱地说:“这就是三郎吧,越长越俊了。”一个满怀敬慕地说:“太爷爷您看着精神爽利,一点都不像九十多岁的人啊!”
谢季禹和谢望博对望一眼,纷纷转开眼,不想看一老一小两狐狸那假惺惺的笑。
京中众人听闻谢老爷子到京,隐约嗅出了点名堂。长房衰败,二房、三房籍籍无名,潼川谢家的担子莫非要落到四房头上了?
就连身在谢府的晏宁公主也免不了这样的猜疑。
谢则安听到晏宁公主的猜测,笑着说:“那不是挺好嘛,以后我可是潼川谢家当家的儿子,说出去多有面子。”
晏宁公主说:“面子上好看,里子可不一定好,这是要阿爹接手一个烫手山芋呀!”
谢则安说:“别担心那么多,阿爹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若是挑不起担子的话他绝不会答应。”他扫了扫晏宁公主的小脑袋,“光从大郎和小弟的前程这点来看,付点代价拿下这个烫手山芋也是值得的。”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谢季禹刚入京,人人都道他是个呆子,觉得他那脾性迟早会得罪人。没想到谢季禹人是得罪了,仕途却顺畅无比,称得上是平步青云。等他当上尚书,人人都说他与本家不亲,没本家支持根本走不远。结果谢老爷子住进谢府了,谢季禹这个“呆子”竟有可能成为潼川谢家的当家人!
各大世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为了熬过困境,大多都壮士断腕般作出了决断——不论长幼,有能者掌家。像谢老爷子这样下定决心换人接掌家族的绝对不在少数,因而许多人都等着谢府传出好消息。
谢则安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姚清泽的。
有谢曦那样的前车之鉴在,赵崇昭学乖了,先把姚清泽带过来和谢则安见面。谢则安一见姚清泽,只觉这人不太一般,听他口音和姚鼎言相像,心中冒出一个猜测:“姚兄是先生之子?”
姚清泽笑道:“对,父亲常与我说起三郎你,我和父亲的学生可都知道你这个厉害人物。”
谢则安说:“以前我都没见过姚兄你呢。”
姚清泽说:“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有高僧说我身体太差,有早夭的可能,于是父亲把我送到佛寺里,一直到前年才回家。还没来得及来京城找父亲,祖母就病逝了,所以我一直没机会来京城。”
谢则安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邀请赵崇昭和姚清泽入内。
夏日炎炎,谢则安唤人弄了点冰,镇冷了酒来解暑。他怕热,容易出汗,从大门走到迎客亭中不过百来步,鼻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子,脸上甚至晒得有点红。赵崇昭在旁边看得仔细,只觉得连那汗珠儿都特别好看,心里高兴不已。刚想牵起谢则安的手,却突然想到姚清泽还在旁边,只能作罢。
赵崇昭把话题拉到正事上:“三郎,青泽对报纸很有兴趣,你和他聊聊这个吧。”
谢则安说:“报纸可不是我负责的,具体如何还是大伯比较清楚。”他看了眼姚清泽,“姚兄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面试’。”
姚清泽遗憾地说:“我尚在孝期,可能没法参加了。”
既然赵崇昭已经划定了“谈话范围”,谢则安没让他失望,就着报纸的事儿与姚清泽聊了起来。
一聊之下,才发现姚清泽对报纸这桩新事物的了解有着极为超前的认识,甚至已经意识到这个言论与信息的新载体有可能会成为朝堂争端的战场。
就是不知道他这些想法里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姚鼎言的。
两人口里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却都在暗暗估量着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姚清泽只觉“谢三郎”果然不负盛名,相貌和气度都远超于常人,明明是十几岁的人,待人接物却滴水不漏,实在了不得。
谢则安送走赵崇昭两人,谢大郎出现在他身后。
谢则安说:“大郎你这爱偷听的习惯可真是一直都不变啊。”
谢大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则安与他相处久了,多少能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猜出他的想法。
谢则安说:“这个姚清泽是个人物,只是脾气有点像姚先生。有他们父子这样的人,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故……”
谢大郎听得认真。
谢则安说:“大郎,这些事你不需要陪我一起烦恼。”他笑眯起眼,“不如我们来想想你以后做什么吧。”
谢大郎一顿,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谢则安说:“难道你准备什么都不干?这种思想要不得,我都不能天天啥都不干吃喝玩乐呢!”
谢大郎看了他一眼,掏出纸笔写道:“我帮你做事。”
谢则安说:“我能有什么事儿呀。”
谢大郎写:“有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我可以帮你去做。”
谢则安说:“哪能这样?我不想我的兄弟一辈子见不了光。”
谢大郎写:“我不介意。”
谢则安说:“我介意。”
谢大郎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谢大郎写道:“我不想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