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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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人、有朋友、有决定相守一生的人。
阻碍重重,是不是很累?谢则安笑了起来:“有了他们以后,我就再也不觉得累了。”
耶律昊看着谢则安的笑容,心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另一张脸。他这一次不同于往常的执着,到底是一时的迷惑还是真正动了心?
即使再不甘愿,耶律昊也得承认一件事:这“谢三郎”一脸愉悦的模样还真让人妒忌!
☆、第二一五章
就在谢则安临近京城时,突然出了状况。
沈存中让人给谢则安传信,西面恐怕会有一场灾难性的地龙翻身。这是沈存中的老本行,他能把话说出口基本不会出错。但他也只能估计大略的方向,不能监测具体的州县。
谢则安心头一跳。
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地震。事实上每年几乎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地龙翻身,只不过动静不大,没有太多人知道罢了。沈存中以前长守司天监,手里掌握着多年的数据,又是少有的会使用浑天仪监测地龙的人才,他能说出“灾难性”三个字,谢则安不得不重视。
赵崇昭一路走到如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假如真的来了一次灾难,赵崇昭也不知会不会处理。而且……
谢则安面色一沉,当场与耶律昊道别,上马西行。
朝堂即使出了问题,也有姚鼎言和谢季禹撑着,不会有什么大的乱子。但百姓那边不一样,如果防灾救灾没安排下去,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人命丢了,就再也没有转机——那在朝中把话说得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谢则安在心里分析着以前记下的地震带。
谢则安对地形的记忆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翻出后世通过卫星和资料整合出来的地震带资料,再结合沈存中给的方位,谢则安大致确定了哪一块是最危险的地带,并且分析出可能会被殃及的区域。每个州县的一把手他几乎都认识,于是边骑马前行边分析好该把那些人安排下去。
这并不是谢则安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具体的方案在各地官衙、报邸都有备用的存档。
谢则安半路停下,叫人把现成的应急方案拿出来带走,顺便在那简略地留了几句话,叫人把它送回京城。
接着便未再停顿,一路往西。
赵崇昭知道谢则安这天要回来,早早就期待着了。要不是还得主持早朝,他早出宫迎接谢则安去了。没想到早朝时沈存中突然说出浑天仪的检测结果,说将会有一次严重的地龙翻身。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地龙翻身,天狗食月,在这个时代都是不祥的征兆,当初孟相就是因为这个而辞相归隐的。
沈存中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悄悄看看赵崇昭,又悄悄看看姚鼎言。当初孟相是早就心有辞意,赵崇昭又不喜他的迂腐,假意挽留两次之后就让孟相归乡了。这一次姚鼎言该如何自处……
赵崇昭感受到了朝会上瞬息之间的气氛转变。
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在谢则安的熏陶下,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怎么让老天“息怒”,而是想到了可能受灾受难的百姓。他抬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目光扫过百官脸上。姚鼎言与赵崇昭相处最多,怎么会看不出赵崇昭的想法?他上前一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下令让各地严加警戒,如果有异象出现一定要全面提防!”
赵崇昭这才稍稍少了怒气。他站起来点了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还有置制三司条例司几个人的名,并把这件事交给了谢季禹去办。没办法,户部、工部都曾经是谢季禹手底下的,而且他以前常常借防灾救灾的机会往外跑,对这种事情最有经验。
见其他人脸上表情各异,赵崇昭有点烦躁,一甩手,离开了正殿。
赵崇昭回到书房,本想着谢则安应该快到了,结果等了一会儿,却等来张大德惶急的脸。
赵崇昭问:“大德,怎么回事?”
张大德忧心忡忡地说:“狄国国主到了,但是,但三郎没回来。”
赵崇昭呆了呆,心里涌出一阵委屈。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高兴,问道:“三郎不是和他一起回京的吗?怎么会没回来?你是不是弄错了?”
张大德说:“三郎往西边走了……”
赵崇昭猛地站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镇纸用力把地上一摔。
张大德噤若寒蝉。
赵崇昭怒气直冒:“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说会照顾自己,结果总是往最糟糕的地方跑!明知道北边有人要杀他他还去北边,明知道西边要地龙翻身他还去西边,每次都是这样!”他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赵崇昭骂完,召来几个翰林学士,让他们起草文书。同时叫人把太常寺的人喊来,他要祭天请罪!
姚鼎言从政事堂过来,正巧听到赵崇昭这个决定。姚鼎言知道赵崇昭这是决定把这“天降罪祸”揽上身,心中有些感动。从赵崇昭登基以来,一向极为信重他,如今赵崇昭主动揽下这场祸事,姚鼎言怎么能无动于衷?
姚鼎言俯身一拜:“陛下!”
赵崇昭说:“此是天灾,不是*,姚相且安心。你们做好布置便是,而我什么都帮不上忙,理应向天告罪。”
姚鼎言见赵崇昭眼眶微红,心中顿生恻隐。
赵崇昭少年登基,如今也不过二十一二,堪堪过了弱冠之龄,却要挑起守卫江山、安抚百姓的重责,其中的辛酸苦楚不言而喻。
姚鼎言由衷说道:“陛下励精图治、一心为民,是百姓心里最英明的君主!”
赵崇昭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掩去了所有情绪。他没那么伟大,处处记挂着百姓,他只记挂着一个人——偏偏那个人总把他排在很多东西之后。赵崇昭说:“就这么决定吧。”
姚鼎言皱了皱眉,问道:“陛下,三郎不是今日回京吗?怎么不见人?”
赵崇昭说:“他往西面走了。”
姚鼎言一下子明白谢则安是去做什么的。
姚鼎言面带薄怒:“简直胡闹!他离京已经三个月,还走?他是不是以为除了他朝中就没有别人了,什么事都要操心!”
赵崇昭说:“三郎他也只是心急。有他在,一切会更顺利。”
姚鼎言见赵崇昭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心里也替赵崇昭觉得委屈,赵崇昭和谢则安感情有多好他是最清楚的。这两个娃儿从小一起长大,这几年明明越发亲近了,谢则安却突然提出要去北边一趟。去了也就去了,趁着年轻多往外走走是好事情。这几天听说谢则安很快要回来了,赵崇昭做什么事都轻快了不少,明显高兴又期待。
想想先皇和晏宁公主都陆续离世,赵崇昭身边没个亲近人,肯定是拿谢则安当最亲的人来看待了。
姚鼎言说:“等他回来,我一定会好好骂骂他。”
听到姚鼎言的话,赵崇昭皱紧的眉头总算松开。他对姚鼎言说:“这件事我会担着。”说完他又从抽屉拿出一沓文稿,“这是徐先生这两年来写的文章,姚相可以拿回去看一看。如果姚相你同意的话,我想让徐先生回朝……今日我对朝中一些人有点失望,徐先生的想法虽然有些迂腐,但却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理应早些重新起用。”
姚鼎言心中一变再变,最终安然地接受赵崇昭的安排:“陛下英明。”
赵崇昭冷静地安排着朝中事务。
当天下午,贺州果然传来了灾讯。赵崇昭和谢则安一前一后的两通命令都第一时间传达到地方,贺州官军反应还算及时。可惜即使如此,贺州的灾情依然惨烈无比,死伤百姓有八百多人。贺州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这个数字已经非常惊人。所有官员都面如死灰,虽然早早收到了司天监的预测结果,他们也做了准备,但这种天灾到来他们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谢则安抵达时,每个人都面色灰败,所幸各地官员基本都知道轻重,并没有擅离职守。听着州牧说出受灾情况,谢则安脸色越发沉重。那可是八百多人,已经确定死亡的有四百多,有些伤得很重,可能保不住性命或者落下残疾。
谢则安说:“都按照以前的要求去做。”
没有上面的命令,官府不能擅自调动驻军,前期的救灾工作只能期望“保甲法”能发挥作用作用,靠他们户与户之间的自救与互救。谢则安担心灾后会有瘟疫,亲自去了军中一趟,调动人手去搞救援和消毒工作。
这边驻扎着的是长孙家的人,见谢则安有赵崇昭的信物便决定权宜行事,先把人派出去再说。许多士兵都是当地人,再不让他们去的话根本稳不住军心!
谢则安安排好各项事务,又绕道去各个救灾点亲自看了看,才在戴石力劝下回到州府中暂作歇息。等他醒来时已经是薄暮时分,戴石拿着京城的来信走了进来。
谢则安说:“我睡着后没什么事吧?”
戴石说:“没有要紧的,他们都知道你的脾气,没有过来这边守着。”
贺州官员大多听说过“谢三郎”,一个两个都兢兢业业地留在自己的岗位上,没赶来这边拍马屁。
谢则安揉揉额头,说道:“我来插手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回京后有得头疼了……”
戴石正要说话,谢季禹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你还知道名不正言不顺?”
谢则安坐了起来,心情稍微好转:“是阿爹你负责我就放心了。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一趟。”
谢季禹沉着脸看了谢则安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说:“你应该来的,等朝会上做出决断浪费了不少时间,你能早来几个时辰都能多救不少人。”这种事除了谢则安也没有人能做,别人一旦这么越职行事,不说赵崇昭不满,朝中许多人都会不满!
谢则安说:“我已经准备好挨御史台的骂了。”
谢季禹说:“你小子皮厚肉糙,还怕御史台不成?”他拍拍谢则安的肩膀,“你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安抚陛下和你姚先生吧,他们才是你要头疼的。”
谢则安:“……………………”
突然有点不想回去了怎么办。
☆、第二一六章
谢则安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年。对于这种灾祸的处理,谢则安早就投过谢季禹的手确定完整的救灾防疫章程。谢季禹一到,谢则安再留下用处也不大,事实上他过来就是为了抢最开始的那几个时辰的时间,要紧关头过了,他可以回京了。
钦使换了一个人,贺州官员都有些惶恐,好在谢季禹与谢则安是父子,底下的人虽然担忧,却还是很快接受谢季禹的调遣。
谢则安踏上回程。
走过安置难民的地方时,谢则安感受到不少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转过头,对上一双双略带伤心的眼睛。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谢则安下马走了过去,温声说:“别担心,朝廷会帮你们的。”
话刚落音,难民突然三三两两地往地上一跪,朝谢则安磕起了头。即使已经来到这个时代那么多年,谢则安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他扶起为首的老者,说道:“老先生,您千万别这样。”
老者只呜呜咽咽地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华夏大地上,几乎所有的村落、所有的乡县,都有着这样的“村贤”或者“乡贤”,遇到真正的灾难时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把周围的人凝聚在一起。这种“抱团”让他们能共同面对所有苦难。
谢则安好言安抚了几句,两人两马已经由远而近。来到谢则安面前后他们单膝跪下,对谢则安说:“谢尚书,陛下请您立刻回京。”
谢则安怔了怔,说:“辛苦你们了,我这就回去。”
谢则安向众人道别,翻身上马,带着随行的人往东而去。
道上的百姓都驻足目送他远去。
中途在驿站暂歇,谢则安问起京城的状况。听到赵崇昭决定祭天请罪,把这场“天灾”揽到自己身上,他微微有些出神。这半年来,赵崇昭成长得很快。小半年的分开,让他和赵崇昭都有了冷静思考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把所有不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不管是在军队里还是在百姓面前,他都少不了“收揽人心”。这种事是为臣者的大忌,若是由其他人来做,他肯定第一时间警惕这么个狼子野心的“权臣”。
但谢则安并不后悔。
在这件事上,他们其实并没有退路。只有拥有足够的名望、拥有足够的实权,他才有资格和赵崇昭平起平坐——而不是作为“驸马”或者“近臣”来提起。
谢则安中午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又和其他人翻身上马,赶回京城。回去的路上本来不用赶得那么急,他却还是没有过多停歇,一路上换了五六匹马,终于在宵禁前重踏京城。
谢则安有进出宫门的权限,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赵崇昭的寝宫。书房那边还亮着灯,赵崇昭侧身坐在案前,在纸窗上留下一个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