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by 麒之离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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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的声音一直从很远的地方慢慢移动到这个房间附近,清晰明朗。不光是我,连小单子也被吵醒了,当然还有门口那二十个人。平时稳如钢铁门柱的他们,现在居然也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门口吵闹议论。
坐在窗户边上的我,可以清楚的听到门口的打闹声,同时还伴着一股血的腥味,嘴角边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抬手阻止了想要出去查看情况的小单子的动作。
“出去,你就死了。”我知道现在自己的声音很冷,但是我并不是在吓唬他,只是在警告,不过要是他不听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小单子还是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将已经放到门闩上的手退了回来,张大了惊恐的眼睛望着我。烛光里,他的神情很茫然,就象失去了航标的船,在茫茫大海里彷徨无助。
“砰当”一声脆响,房间的大门被踹成了几大块,力道十分巨大,以至于将站在门口的小单子给掀了好远,跌绊在地上。我从窗台上站起身来,抬首望向门口那纷乱无章的火把,火把的照映下,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末痕一身血迹的模样站在门外,脸上手上全是鲜血,衣服是黑色的,所以看不清楚上面的污迹,只知道他手中的剑尖上,正往下不停的滴着血。滴在地上,融进了血湖里,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别人的血。他的背后站满了人,同他一样,也是全身浴血。
末痕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同时带着杀戮的气息,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里面是什么神情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只知道周围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经,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我栽进了无边的黑暗中。晕过去之前,我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同时传来更加浓烈的血腥气味。然后就是一片沉寂无声。
我带着人马一路厮杀至关着七殿下的小屋前,门前左右各站了十个守卫,而那些守卫的背后就是关着七殿下的房间,原本就沸腾不已的鲜血在我体内翻滚着,眼前一片血红,我知道这是连着几天不眠不休的后果。
回想这几天,除了杀戮还是杀戮,都不知道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有多少,只知道一看见朝我砍来的刀,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眼前血红一片,然后就看见倒在我面前倒在血泊里的人。我虽不是第一次杀人,但还是第一次杀这么多的人,一批一批,如潮水般涌来,怎么也没有尽头。再灵巧的剑,再精辟的剑术,在杀了太多的人之后,便变的简单了,劈、挑、刺、砍,只为能尽快的杀掉眼前的人。
当我终于将门口那二十个武功不弱的人送进地狱的时候,伸手抚上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房间前的大门上,冰凉的触感完全不及我心里和手上的寒冷。手心手背全是血,原本鲜艳滚烫的血,溅在我的身上和手上,在寒冷的夜里,很快的变冷,最后变的刺骨。
不知道这扇门后面,是怎样的情景?没有别的期望,只是一边又一边的在心里企求,希望门后的那个人,并没有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好几个月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就像似与世隔绝了一般,久到自己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忘了他的眉眼,忘了他的声音,忘了,全部都不记得了。在那些日子里,就像失去了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那么深刻,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被忽视的失去。
用力震开了挡住我的那扇门,我狠那扇门,狠了好久好久。我伸手挥开漫天溅起的灰尘,在那个房间里急忙寻找着那个原本熟悉可又陌生了很久的身影。
满眼的血光中,我看到了,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影。一抹纤细的身影,倔强又孤傲的稳稳立在窗边。从门口吹进的风撩起了他长长的衣袖,也撩起了他长长的头发,满室烛光,似是只为他一人而亮,却又连烛光都沾不上他半点衣襟。
眼前的血色如潮水一般的退去,还来原先的清明,嗓子里有什么声音想喊出来,可是又在对上他在烛火中明丽的目光时消失无踪。我站在门口,身影似被点了穴一般,半分都不得动弹。想告诉他,我错了,不该让他一个人背负所有的责任。还想告诉他,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主子,我永远不会背叛的主子。想让他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是嗓子里堵得难受,眼睛里也是热乎乎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忽然,我看见那抹身影象是一朵被大风吹离了枝头的花,飘然跌落。我脑中有刹那的空白,下一秒身子象离弦的箭一样弹了出去。胸口痛得象是被万均的重石迫击,我张臂抱住了他,他身子温软,我心里忽由而来的恐惧感慢慢飘散开来。
将手里这几日一直抓着从没有放开过的剑丢到地上,双手环住身前瘦弱的身子,将他紧紧贴在胸口上,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将我多日来的压抑无力感慢慢驱散。
“主子,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救你。”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
人生也一样。
只要你能把这段艰苦黑暗的时光挨过去,你的生命立刻就会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第一线阳光冲破黑暗照下来的时候,正照在凌雨颀身上,阳光温柔如情人的眼波,母后和凌烈的眼波,也同样温柔的停留在他身上,只不过她们眼睛里还多了点忧虑和伤痛。
我张开眼睛,环视着我身边的人。母后、凌烈哥哥、环儿、于阳,一个也没少。我刻意避开母后那双含带着浓浓歉意和哀伤的目光,对上凌烈哥哥关怀的眼神。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清瘦了不少。母后明显消瘦了很多,脸色很苍白;凌烈哥哥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下的青影也十分明显,想必为我担忧了不少日子了。
带着歉意的声音对凌烈哥哥喊了一声:“哥哥。”
母后柔软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清柔的碰触着:“颀儿,以后不能叫哥哥了。”对上我疑惑的目光,母后凄楚的笑了笑道:“该改口叫皇上了。”
心里哄的一声巨响,炸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忘记了呼吸,胸口像似被万斤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我瞥开头,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站在阑珊灯火处穿着明黄色衣裳的人,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堵得心口十分难受。
殊不知在我被囚禁的这几个月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啊!
在我被抓的那天晚上,末痕借着我的刻意偏护还有他高强的武功,顺利的从昭明宫里逃脱出去。然后找到皇后和太子,将整晚发生的事情告之。聪明如太子立刻就分析出事情的始末,然后按兵不动。
第二天,苍澜王病愈上朝,使得朝堂上议论纷纷,而那些三皇子党的人更是如履薄冰,整个朝堂上人人惶恐。被软禁了好几个月的左相左威成也被皇帝亲自放了出来,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被苍澜王大肆的嘉奖了一番。不满和嫉妒声顿时布满了在整个大殿,人人对此都大不服气,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没人赶当面反驳什么,只能在暗下做小动作。
水面上的安静无波,并不代表着水下的平静,各个势力的分歧是越来越大,好在现在有苍澜王的压镇,所以大家还只是将手段放在了暗地里。太子和三殿下的矛盾表面上是消除了,可是谁又知道背地里的阴谋是怎样的恐怖和血腥的呢。
在苍澜王几个月的精心管理下,原本散乱的朝堂慢慢变得万众归心了,并且在表面上显得比以前更好。可就是在这样的盛况下,出现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情。
苍澜王凌浩天大薨。
这次凌浩天真的再也不能用阴谋来暗算任何人了,因为他亦是被别人暗算死的。凶手很多,多到我每听见一个名字,全身就冷了一度,直到我听完所有人的名字时,全身就像似般冰在了冰块里一样,那么的冰冷刺骨,好象连全身的血液也被冻住了。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凌烈用了什么手段,激怒了三皇子凌挚,然后凌挚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凌浩天身边的亲信,让他给凌浩天下了毒,慢性的毒药,几个月之后才慢慢的发作,不过那时侯也已经晚了,毒药入骨,大罗神仙也救不活。
然后再就是千篇一律的夺位风波,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争风相对,然后太子在众多大臣和皇后的持扶下,终于大败凌挚,抢到了那把椅子。然后三皇子党的所有人等一律被压入天牢,听候审判。
再之后,我就被末痕从那个小屋子里救了出来。
很简单的事情,听起来就像故事一样。可是我却不能像听故事的心情去对待,尽管它的情节是那么的跌宕起伏。
那些是我的亲人和朋友,要我用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才好呢?双手拽紧了衣角,指尖陷入皮肉里,可这样的疼痛却远远不及我心口上的痛。
凌挚所买通的那个亲信是墨湘,墨湘给凌浩天下的毒,毒从那里来的?应该是从东隋国而来的,药也应该是从那个隐伏在皇宫里面的奸细手里得来的。不过奸细不止一个,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不惜借用外力也要夺取皇位的人是凌挚,那天从墨湘口里听到的时候,我就十分的不相信,因为我当时怀疑墨湘是东隋的奸细,而他这话也只可能是信口雌黄。后来见了凌浩天,得知墨湘是他的暗棋,心里不免对墨湘的话开始产生疑问。
如果墨湘真的如父皇所说是他凌浩天的人,那为什么墨湘会告诉我凌挚的事情?为了搅乱我的视听?还是让我对凌挚有所顾及?当时我真的难以分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父皇,墨湘真的是东隋派来的奸细,凌挚亦是。
我该狠他们不是吗?不过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辅佐凌挚争权夺位的人,居然是我四哥凌重秋,那个温润如玉,云淡风清的人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父皇身上那慢性毒药是没有那么早就病发的,最后是被人急推一把才导致毒发身亡的,而那个最后的凶手是我母后和凌烈哥哥。
这个当然是我听末痕说起的,这样的丑事,没有人愿意再被人提起,更不希望被人知道。只不过,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末痕对我到是忠心一片了,我的命令绝对会听从,除我以外的人,休想喊得动他。
坐在床头,安静的听他将这些始末讲完,从头到尾,我都不吭一声,因为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大事已定,天命难为,而且我也无心去改变这些事情了。
末痕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这件事他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对我说完的,怕我一时半会不能接受,但是看到我没有变化的表情时,还是十分担心:“殿下不要难过了,不值得。他们都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值得为了他们而让自己伤心,再说您身子现在还不是很好,要多多修养才是。”
我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的听着他的话,然后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对他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或不值得的事情,我伤心只不过因为他们身体里留着和我一样的血。”转过头,盯着末痕的眼睛道:“我该庆幸该感谢他们不是吗?因为他们给了我现在这样无上的地位。”
当朝天子的亲弟弟,当朝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当今的七王爷。
第二十八章 墨心湘随
“你要出宫建府?”
我望着身着龙袍的凌烈,现在他是皇上,苍澜国新的皇上。所有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再也不似以前了,多了几分畏惧,少了几分亲密,我也不例外。同样的凌烈也努力的将身上的青涩抹去,添加上更多的沉稳和威严。在他极力扩建自己势力的时候,我不想违他的意,当然更不想让他因为我,成为他被别的大臣抨击的对象,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个皇宫,这个精致非凡但又可以憋死人的牢笼。
我对他一辑道:“是的,臣弟不适合宫里的生活,而且臣弟觉得到宫外去历练一下也是好的。”
也许是我特别恭敬的态度让他有些迷茫,凌烈说话的语气暖了几分:“雨颀你还不到十五岁,再说母后也不一定会准许的。”
我依旧恭敬的对他说道:“只要皇上开了金口,母后那边雨颀自然会去说的。”
凌烈的手伸了出来,想似要拉住我的手,我望着他没有动,可是伸到半路的手还是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凌烈收回手道:“你怪我吗?”我摇摇头,笑答道:“为什么要怪,这天下间谁还有我这么高的身份,我该感谢才是。”
凌烈甩了一把袖子转过身:“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刻意撒谎了,你的眼睛根本没有在笑。”
我黯然,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