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上卷]-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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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今晚之事,卿尘凤目微冷,回身道:“那么你们又是什么组织?”
冥魇和素娘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却听到谢经低哑的声音答道:“冥衣楼。”
三人往榻上看去,只见谢经已然醒来,身子虽还十分虚弱,但性命是无碍。卿尘注视他片刻,淡淡说道:“谢兄,你瞒得我好苦。那日一见面便故意将我带进四面楼,设法让我留在此处,你明明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却故作不知,今晚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谢经在素娘的扶持下靠在榻前,对她说道:“文清……”
“卿尘。”她打断谢经的称呼:“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始终把你看做朋友,对外掩饰女子的身份只为行事方便,尽量避开一些我不想见的人,一直以来也并没有刻意瞒你。”
谢经神情轻微一动,说道:“好,卿尘。与你为友是我谢经生平一大幸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是有些怒气,虽然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之前种种,我先给你陪个不是。”说话间自榻上艰难撑起身来,便要对她赔礼。
卿尘上前抬手止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她似是轻吐了口气,淡声问道:“气归气,但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朋友,所以你必有理由。那么你们奉谁的命,行什么事,又为什么找上我?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要刺杀凌王!”她目光静静自谢经那里掠到素娘和冥魇脸上,不知为何他们三人像是对她有些敬畏,竟都将眼睛避开。
过了会儿,还是谢经说道:“你所问的我不能做主回答,有些不能说,有些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卿尘眸中幽深微亮,依旧看着面前三人:“那么找能做主的人来,今天我必定要个答案。”
谢经沉吟了一下,对素娘道:“去请冥玄护剑使。”
素娘看了看卿尘,快步出去,谢经和冥魇都沉默不语,屋中一时有些滞闷。
卿尘立在榻前,突然皱眉对谢经道:“冥玄护剑使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她说话时眉梢一挑,神情中带出几分戏谑。
谢经和冥魇同时一愣,谢经苦笑道:“啖其肉,食其骨,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气吧?”
却听卿尘又道:“若是能吃,我倒很想待会儿把他炖了给谢兄补补身子,他派你去刺杀凌王,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送死?”
气氛微微一松,谢经知道她言语中实际上是在维护自己,笑了笑道:“我们兄妹自小由冥衣楼抚养长大,此生都是冥衣楼之人,若有需要百死莫辞,这种刺杀的任务不算什么,不过还是多谢你了。”
卿尘说道:“即使亲生父母也无权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但你若自愿我便无话可说。只是刺杀天朝王爷,无论成功与否,又置四面楼与何地?你、冥魇、素娘,楼中的这些女子们,甚至天舞醉坊,岂非统统都要陪葬进去?”
谢经略一思索,说道:“事情究竟还是要问冥玄护剑使,不过问明白了我便喝不到补汤了也说不定。”
此时连冥魇都莞尔,卿尘更是忍不住抿嘴一笑,谢经看了看她道:“还是笑好,没想到你沉着脸还真骇人。”
卿尘修眉微掠:“不弄清今晚之事的原因,我并不十分有笑的心情。”
谢经道:“我只能告诉你,对于冥衣楼这样的组织,刺杀不过是受人委托,还能有什么原因?”
卿尘说道:“受何人委托?”
谢经摇头道:“委托人的身份不能透露,这是规矩。”
卿尘也知道这种规矩,唇角不满的一紧,却听有人道:“此事凤姑娘不妨猜一猜,其实也不难。”
素娘和一位老者进来室中,她凝眸望去,那人以黑巾遮面,看不到容颜,气度深藏如山渊空谷,平和冲淡,抬眼时目光如若实质般落到她脸上。她静立在灯下,眉目隽然,清淡而分明,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片刻,那人眼底蕴出笑意,拱手道:“冥衣楼天枢宫护剑使冥玄,见过凤姑娘。”
卿尘说道:“久仰。”心中只觉得这人眼神语气十分熟悉,但细细思索一时间又毫无头绪,便问道:“听方才的话,冥衣楼似乎并不打算替事主保密。”
冥玄说道:“但规矩不可破,不过若凤姑娘自己猜到是何人以黄金五万两的价钱买凌王的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黄金五万两,好大的价钱!卿尘暗自一凛,脱口道:“是天朝皇族之人?”
冥玄笑道:“中原皇族之间虽有争斗,但尚未到这等地步,恐怕还没有人这么想要凌王的命。”
卿尘垂眸,一时静而不语,稍后说了简单的几个字:“突厥王族。”
冥玄只在眼底掠过一丝赞许的笑,卿尘心领神会的挑了挑眉。能出的起如此价钱的人,非富即贵,而对于突厥一族,莫说五万两,即便是十万两黄金能买夜天凌的命或者都肯。夜天凌自十五岁领兵以来,先后数次大败突厥东西两部,令其失却漠南漠北近万里疆土,葬送兵将无数,其中还包括东突厥始罗可汗的胞弟戈利王爷,突厥一族对他可谓畏似鬼魅,恨入骨髓,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想看到夜天凌死。
她不屑说道:“不成器,难怪次次败给凌王。”
冥玄从话中自能听出她与夜天凌颇有渊源,问道:“凤姑娘似乎和凌王十分相熟?”
卿尘淡淡道:“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便凭这两点,此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冥衣楼受了这委托,可否取消?
“不能。”冥玄道。
“为何?”卿尘问。
“冥衣楼只遵从楼主的命令。”冥玄再道。
卿尘看着他露在黑巾外高深莫测的眼睛,说道:“那不知是否有幸能与楼主一见?”
冥玄眼中又露笑意:“冥衣楼上任楼主已三十余年下落不明,如今的楼主还未上任。”
卿尘眸光清利往他眼底笑中一扫,缓声说道:“阁下是在拿人消遣吗?”
冥玄神情不急不忙的敛正,说道:“并无此意,凤姑娘,不知是否有兴趣同到外面一观天象?”
听到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提议,卿尘略微有些意外,但也不露声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行举步迈出房门。
冥玄随后而来,同她缓步走至四面楼中庭一道飞阁复道之上立定,仰头说道:“凤姑娘对星相可有了解?”
卿尘抬眸静望,秋夜之下,细月一眉,其旁云淡星稀,并不像夏日那般绚丽璀璨,夜空看去清远通透,广而幽深。她说道:“略知一二。”
冥玄道:“那凤姑娘能否看到那颗星?”卿尘随着他所指望去,夜色淡静中,有一颗亮星遥挂天际,其光清冽,冷而深灿,在那弯淡金细亮的新月之侧丝毫不见逊色,甚至透过丝缕飘渺的浮风竟压过了月光云影,便似墨蓝天幕中一颗静冷夺目的光钻,令所有的星石都黯然寂淡。
“那是什么星?”她不解问道,记忆中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从未见过这样一颗星。
冥玄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乃百年难见的异星之象,清光澄宇,紫微天合。而此颗天星正逐渐进入我冥衣楼主所对应的北斗天宫之位,乃是入主七星之势。”
“哦?”卿尘说道:“那岂非冥衣楼主只日可见,方才我们所说之事,也可商讨?”
冥玄看向她道:“这上应天星之人目前便在伊歌城中。”
“是何人?”卿尘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冥玄微笑。
卿尘十分意外,不禁冷笑道:“这似乎是在说笑吧?听起来匪夷所思,难道你们便是因此一直盯着我不放?”
冥玄却正容道:“老夫并非说笑,请问凤姑娘可是曾在漠北停留过一段时间,仲夏之时方来到伊歌城?”
卿尘回想一下,夜天凌和十一出征漠北,他们山间偶遇,而后到天都正是烈日炎炎,荷花开放,确实是盛夏之时,她点了点头。冥玄道:“与这天星变动恰恰吻合,再者,凤姑娘可有一串碧玺串珠?”
卿尘略一沉吟,将衣袖轻抖,示与他看。冥玄看着夜色下幽幽清亮的碧玺串珠,感慨说道:“此乃是冥衣楼失踪了多年的楼主信物。”
卿尘惊讶万分,但想到九转玲珑阵的奇异,倒也不仅也将信将疑。却听冥玄说道:“凤姑娘不妨考虑一下,若入主冥衣楼,不但凌王之事上我们要听从你的调遣,你尚可得知一些巫族的情况,这碧玺串珠在上古九国时便是巫族的镇族之宝,想必凤姑娘对其来历会有些兴趣。”
卿尘凤眸一掠,眼前这个冥玄似乎对她相当了解,她眼中淡淡出现潜静清光:“如此诱人的条件,这笔交易似乎我不做都不行,只是难道就凭你我一席话,偌大一个冥衣楼便有了主人?”
冥玄笑道:“自然还有个过程,冥衣楼之主,需得到灵兽雪战的认可,否则七宫护剑使都不会接受。”
卿尘问道:“那你又怎知那什么灵兽雪战会认可我?”
冥玄一双眼睛似乎都要笑出声来,数道皱纹长远的刻在眼角,仿佛藏着无穷的秘密,他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卿尘:“凤姑娘带着这包香料,雪战自然乖乖俯首听命。”
卿尘修眉高挑,有种又落入什么圈套的感觉,将那香料包在指间掂了掂,说道:“这么看来,还是冥玄护剑使在选楼主,所谓灵兽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冥玄道:“老夫只是顺应天意,何况上有天命,下在人为,凤姑娘若没有能做冥衣楼主的能耐和胆识,一切都也只是空话。”
卿尘唇角抿成道优雅的轻弧,似笑非笑的对冥玄道:“天道人世八面玲珑风声水起,你不入朝为官真是可惜。”
冥玄继续笑道:“在朝在野道理都是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再过千年百年其中也总循着不变的路数,持其不变之道,则可应万变之事。”
卿尘眼底别有意味的带出抹黠笑:“说的好,但人和人总有不同,你在冥衣楼手段通天又不对我掩饰,半请半逼的将我送上楼主之位,难道不怕我以后寻机报复?”
冥玄干咳一声,说道:“以凤姑娘的才智,若成了敌人,老夫还真有点儿担心,但想必凤姑娘不是那种人。”
卿尘笑中隐着恶作剧的模样:“不好说,我只是个,女人。”
冥玄怔然无语,突然老眼亮了亮,问道:“凤姑娘不会是因为凌王的事对我耿耿于怀吧?”
他语中若有所指,卿尘心底微愣,隐隐觉得像被说中了什么,却好整以暇的一挑凤眸,来个声东击西:“凌王征战南北护卫疆国,为五万两黄金与他为敌,冥衣楼似乎有助纣为虐的嫌疑。”
冥玄说道:“正因凌王爷令突厥一族十分忌惮,所以突厥必然会千方百计除掉他,此事我们不做自有他人,所以不如我们接下来,至少能缓一缓,凤姑娘难道看不出,像今晚这样刺杀凌王,根本不可能成功。”
卿尘眸心深光敛下,淡声道:“那么你便是将谢经往剑刃上送,若今晚我没有遇到凌王,若我和凌王毫无交情,他岂不是死定了?”
冥玄抬了抬眼:“凤姑娘真是对人人都袒护,唯独不体谅在下,在下着实凄凉。谢经身为冥衣楼天璇宫护剑使,怎会轻易送命,何况今晚凤姑娘明明在,不可能不在,除非凤姑娘会见死不救?”
卿尘静声打量眼前这个滑不溜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轻轻自牙缝里丢出一句:“我真有今晚让谢经喝汤的想法。”在冥玄不解的目光中她转而淡笑说道:“那么想必接下来你也都安排好了,不妨集齐七宫护剑使来认识一下。还有,”她笑容一敛:“我是很护短的人,碧血阁伤了谢经和冥魇,届时好好和他们清算一下这笔帐。”
她那波澜不惊的口吻中自有种潜定的气度在,清淡似不着力,却叫冥玄忽尔感觉无声的凛然,他向后退了一步,恭声说道:“属下谨遵凤主之命。”
卿尘抬头遥望天际,夜微明,星亮。
只道江湖是江湖
京郊宝麓山,山脉悠远风景奇秀,自天都一直向西蜿蜒而去,青山翠林起伏连绵,至百里而不绝。
卿尘同冥玄、谢经几人沿一条偏僻小谷进山,深入无人之地。行得数里,面前陡峻高山豁然开朗,竟有一个占地颇广的低谷。
谷内暖意洋洋丛林青幽,错纵长瀑自迎面的高崖飞流直下,至山脚汇流,溅起一潭碧色深泉。四面依山顺势建了楼阁街道,构思精妙巧夺天工。
卿尘举目遥望,只见山间点缀七宫而成高掠之势,便是冥衣楼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护剑七宫。七宫连珠,隐含星势,遥遥拱卫山前一座半月形建筑。抬头看那牌匾,上书“紫微垣”,星行紫微,上应帝宇之意,气度非凡。
进入紫微垣内,青石为地,白石为壁,高堂深阔中肃穆庄正,迎面有三人正在等候,便是除了冥玄所主之天枢宫,谢经所主之天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