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8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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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进行这种讨论,是因为师徒二人都做过这种疯狂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到了生死立见的时刻,比如很多年前他背着桑桑在百里赤地里逃亡的那种时刻,或者他依然什么都会吃,饕餮又算什么?
他今天之所以没用,是因为他总以为隆庆还会有别的手段,最强的手段——那也正是他搜寻隆庆尸体的目的,不料却没有找到。
天书沙字卷,一直在隆庆身边。在宋国都城,他用这卷天书破了四师兄的河山盘,那卷天书还有残余,如今却在何处?
书院现在很重视那七卷天书,准确来说,是道门手里的六卷天书,余帘和君陌在桃山前小镇看屠夫的同时,也在看天书落字卷是否还在中年道人的手中,宁缺也是如此,而现在已经确认天书都不在原先主人的身边,那么必然是在观主手里,观主想用这些天书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那必然极为重要。
宁缺站在原地想了想,待精神恢复了些,拍了拍大黑马的颈。大黑马知道他准备离开,没有等他翻身上马,而是微屈前蹄,向侧方一拱,便把疲惫无力的他拱在了鞍上,然后踢踢嗒嗒踩着松软的河滩离开。
他抱着大黑马的颈,注意到它的前蹄上染着血,想到隆庆的座骑不知所踪,大概明白了些什么,然后便被山崖间再次生出的云雾吸引了注意力。
大黑马奔下山崖,沿着碧蓝腰子海继续北行,在热气蒸腾的温泉处停了一夜,宁缺泡在热水里调息冥想,确保伤患不会恶化,才放下心来。
他靠在池畔,看着池上飘着的热雾,没有去想多年前的那些故事,而是觉得这些雾和山崖里的那些云雾很像,没有任何区别。
这场战斗很血腥惨烈,也有收获,比如他懂了一句话。
山穷水尽处,有白云生。
云深处有没有路,不需要去考虑,有没有柳暗花明,更不需要去想,村落和猎寨都不需要去寻找——他挥出铁弓的那一刻,便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不是只有更邪恶才能战胜邪恶,不是只有更暴力才能战胜暴力,不是只有饕餮**才能战胜灰眸,随心而行,或者便能见自由。
这或者便是真正的书院不器意,便是夫子让他在柴门后那块石头上看见君子不器四字的真义,那同样也是一种教诲,宁缺明白了。
他很清楚这有多重要。
如果未来的某天,他真要写出那个大字,便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这场战斗,同时也给了他某种心理上的暗示,因为太痛太苦太惨,所以他总觉得这应该是万里奔波求见天颜之前的最后一个关隘。
他取出那块石像,看着的雾里静静侧卧着的桑桑,默然说道。你要等我来。
……
……
离开碧蓝腰子海,宁缺骑着大黑马继续北行,东荒草原上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帐篷以及战马的尸体,荒人击溃了左帐王庭最后的骑兵,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去找那些荒人寻求给养或者线索,显得格外小心。
一路向北,来到贺兰城镇守的那道峡谷处,他才让大黑马停下,远观四野静寂无人。将手指放入唇里。吹出一声极清亮的口哨。
哨声远远传到众山群岭中。
有飞鸟惊起,有走兽低哮,然后有急促的蹄声向远方去。
宁缺在原地等了三天时间。
第四天的清晨,朝阳初升。一匹极为神骏的野马。迎着晨光疾驰而至。长长的鬓毛在风中狂舞,健美的身躯被汗水涂湿,格外美丽。
“这可比你帅多了。”
宁缺看着那匹野马。对大黑马说道。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大黑马只是打了个响鼻,却没有更激烈的举动表示反对,比如撒娇比如卖萌。
那匹野马奔至宁缺身前停下,低首送来一个消息。
宁缺识得这马是黑驴破辇前的八骏之一,伸手拍了拍表示感谢,然后开始查看这份嘎嘎号令草原无数生灵打探来的消息。
大黑马腆着脸凑到那匹野马前,试图交颈表示亲热,那匹野马昂着头,表示自己的骄傲与不屑,却也没有离开。
宁缺这才发现,原来这匹神骏异常的野马是雌马。
嘎嘎不知用什么手段,让某个人类懂得了它的意识,还让那个人类写了封信,信上的语句很简单,意思也很清楚。
“在寒冷的北方,最狡猾的雪狐和最警惕的雪鸡,正在纷纷死去,没有野马和雪狼看见那个擅于猎杀的猛兽,但一定会有这样一只猛兽。”
宁缺看完那封信,望向北方。
和石像预示的相同,都是北方。
夫子曾经说过,所有地方的北方,都在一个地方。
——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但发现了一只猛兽留下的痕迹,那只猛兽,或者是一只青毛狗,或者说青狮。
宁缺神情不变,握着信的手却变得有些僵硬。
他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向着北方而去。
那匹神骏的野马,在峡口处静静相送。
大黑马低着脑袋,显得有些不愉快。
宁缺说道:“我知道你想找个伴儿,但我得先找着我的伴儿。”
……
……
一路北行,风雪渐骤。
宁缺敛神静气,谨慎沉默,不与荒人相见,甚至很注意不在雪上留下什么痕迹,因为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从而发现她。
他在被昊天遗弃的山脉里前行。
他是那个被昊天遗弃的人。
或者说,他把昊天遗弃在了人间。
现在他要去找回她。
……
……
热海到了,毫无热气,只有厚厚的雪和刺骨的寒意。
宁缺牵着大黑马,走在荒人废弃的木屋里,回想着当年老师带着自己和她来到这里时的情形,想着那场只有天地师见证的婚礼,心头微温。
他怀里的石像也很温热,告诉他来对了地方,她应该就在这里。
但她究竟在哪里?
他走到一座木屋的窗边,看着黑暗的雪海和那座难以想象其高度的山峰。
窗里有盏油灯,桑桑静静看着他,如银月般的脸庞被昏暗的灯光照亮。
她能看到他。
他看不到她。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宁缺在窗边站了很长时间,直至双眉被雪染成白色,才离开。
走到雪林畔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树下某处,握着缰绳的手颤抖起来。
……
……
(越写越慎重,越不想往下写,我真的很爱将夜里的人们,昨夜隆庆死后,我才能睡个安心觉,这是真话,我也很爱你们,这话也挺真。)(未完待续。。)
脏话!致歉!昨天请假条忘记发布了!
如题!
那个请假条很**的!
叫做最后深吸一口气!
我写的充满杀气!
我在最后还很潇洒地拉了月票!
结果,这时候发现忘记发布了!
我嘀自己!
我有罪!
向大家道歉!
尤其是昨天等更的朋友!
我……一边哭一边工作去了!
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自己的泣血单章。
今天更新大概八点整。
。
。(未完待续。。)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一百零四章 一心安处
(昨天请假条忘记发布了,真是……罪过,我虽然经常断更,但断更不请假的次数基本没有,因为我会担心读者等更,白耗时间,结果没有想到,犯了这么大个错,实在是抱歉,今天还有一章,会写的很慢,慢慢来写,认真来写,另外,这章写的挺酸,挺那啥,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调调。)
……
……
树下有些吃剩的鸡骨头。
宁缺看着那些鸡骨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大黑马有些不安地打个了响鼻,回首望向那个木屋,情绪有些不安。
宁缺忽然转身,牵着它重新走到木屋前,推门而入。
屋内依然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灯光,空荡荡的,没有人。
宁缺松开缰绳,走到窗边,望向雪海。
桌上那盏油灯亮着,桑桑静静地看着他。
他还是看不到她,但他知道她就在这里,所以他开始说话。
“隆庆死了。”
他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道:“在燕北,我杀了他……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简单的结束,在我原先的安排里,我准备把他废掉,然后把他关进魔宗山门,让他永世不得解脱,就像小师叔当初对莲生那样。”
“但后来一想,这其实很没有道理,他并没有太得罪我,除了当年对你的态度有些糟糕,而且曾经试图用你威胁我,而且那些都没有变成现实……莲生杀死了笑笑。他没有伤害过你,我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
宁缺转身,望向黑暗的房间,说道:“从在那棵没有树皮的桑树旁拣到你,我这辈子最激烈的情绪,都是因为你而起,最开始的时候杀爷爷,然后到隆庆,想起来最开始进渭城的时候,我为你打过好几场架。”
桑桑与他隔的极近。如果没有那道屏障。或者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听着他的话,她的神情依然冷漠,睫毛却缓缓落下。似有些疲惫。
“我去了烂柯寺。雕了很多石像……你的像。”
宁缺从怀里取出石像。搁到窗前的桌上,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生病的你在禅院里说的那些话。但我还记得。”
桑桑望向桌上,看着侧卧静眠的自己,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
“当然,我最先去的渭城,我总以为那里对你我有比较重要的意义,你可能会呆在那里,可惜没有找到你,嗯,我在那里杀了很多人。”
宁缺忽然停止了述说,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我不想说了……痛哭一场,捅自己一刀,逼着你出来,那没意思,反正我来了……”
他看着身前空无一物的黑夜,说道:“你出来。”
没有煽情,不需要追忆,只是平静地要求,就像过去很多年里那样,你给我端茶,你给我倒水,你把脚搁到我怀里,让我好好地摸两把。
安静的木屋里,响起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最薄的纸被最锋利的刀割开,又像是最脆的琉璃从高空落到地面,碎了,然后开了。
昏暗的光线,渐渐弥漫整个空间,从一丝直至万缕,最终照亮整间木屋,照亮桌上侧卧的石像,照亮宁缺的脸,也映出她的身影。
宁缺看着久别的她,看着她臃肿的腰身,看着她身上简陋的兽皮衣裳,莫名心酸起来,上前把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桑桑面无表情任由他抱着,仰着头,显得极高傲,当然也可以说是木讷。
“放手。”她说道。
青狮从角落里奔出来,前肢低伏,作势欲扑,发出威胁的低哮。
大黑马居高临下盯着它,眼神暴戾,意思清楚。
青狮迅速收敛声音,变得老实乖巧起来。
宁缺抱着桑桑,头埋在她的颈间,声音有些嗡,有些含混,却又极清楚——含混是音调,清楚是意思,不容质疑。
“不放。”
桑桑冷漠说道:“放开。”
宁缺说道:“不放。”
“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说不放,就不放。”
大黑马和青狮互视一眼,很懂事地走到角落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宁缺就这样抱着桑桑,仿佛要抱到海枯石烂,天长地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总之沧海肯定还没有变成桑田,桑桑微微仰起的头,终于落了下来,于是两个人的脸颊便触到了一起,温温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总之斧柄肯定还没有朽坏成尘,宁缺确信她不会再跑掉,终于松开了双手,又捉住她的右手,牵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牵着手并排坐在床边,不是为了等分果果,如果桑桑披上霞帔,看着有些像新婚当夜,他们当年本就是在这里洞的房。
“跟我回家。”宁缺对她说道。
桑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望着窗外的风雪出神。
宁缺知道她没有出神或者走神,因为她是神,她还在这里。
“跟我回家。”他重复说道。
桑桑望向他,面无表情问道:“回哪个家?你最早那个家?”
这一次轮到宁缺沉默。
桑桑说道:“夫子想要破开我的世界,是基于他那不负责的、对自由的渴望,你如此执着地想要破开我的世界,就是想回到那个家?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确信破开我的世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