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7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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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只是一滴血。
大师兄和君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能让首座流出一滴血,如果让旁人来看,这实在是太不划算,甚至会觉得绝望。
如果就这样砍下去,想砍到首座重伤,那要砍多少剑?
要砍多少年?
但书院里的人们从来不会这样想。
君陌握着铁剑,一剑一剑向首座的头顶砍下去,似永远不会觉得累。
大师兄扶着首座的双肩,神情平静,似永远不会觉得累。
肉身成佛又如何?
只要你开始流血,那就行,那代表着你会继续流血。
不管要砍好几年,只要这么砍下去,总能把你砍死。
君陌就是这样想的。
大师兄也是这样想的。
而当他们两个人想做同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就很少有做不成的时候。
……
……
(一家两电脑,老婆能进作者专区,我就是进不了,这个人品问题噢,这是第二章,四千字,还有两章。)(未完待续。)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一百三十章 总有花开时
多年前,烂柯寺的那场秋雨里,道门行走叶苏、佛宗行走七念,还有人间最强的那把剑,对他们二人毫无办法,只能看着那座佛祖石像垮塌。
今天在西荒的悬空寺外,他们在酒徒这样强大的修行者面前,还能把讲经首座这位人间佛打的如此狼狈,甚至破了首座的金刚不坏。
因为他们很强,更因为他们配合的太过完美,因为他们之间有天生的默契,那种默契代表着绝对的信任与自信。
只有书院才能培养出这种性情,只有夫子才能教出这样两名弟子,当他们并肩携手的时候,便是天都要感到畏惧,更何况敌人。
当君陌不知斩下第多少记铁剑的时候,讲经首座终于睁开了眼睛,一道很细的鲜血从头顶淌下,刚好流进他的眼睛,视线一片血腥。
首座觉得很痛,真的很痛,而且他发现,这两个书院弟子,竟是真的准备天长地久无绝期地砍下去,他暂时还不想死,他还没有看到佛祖重新出现在人间,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虽然他清楚那样做的后果。
铁剑再次落下,首座松开紧紧抱着棋盘的手,单手合什在身前,举的有些高,刚好挡在铁剑去路的前方。
首座的手没有握住那道铁剑,因为就在他松手的那瞬间,大师兄也松开了手,握着木棍,便向他砸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虎口上。
这根木棍不是要虎口夺食,而是要以身饲虎。
首座顿时觉得气息微窒,从虎口到手腕再到胸间,颤抖不安,一身金刚佛骨喀喀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碎开。
他本来只想伸出一只手,因为一只手便可以拦住君陌的铁剑,却未想到,来的却是那根木棍,他想不明白。书院二人难道能够看穿人类的想法?
大师兄和君陌看不透别人在想什么。但他们不需要交谈,便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所以铁剑没有落下,来的是木棍。
君陌的铁剑落向下方,向首座怀里的棋盘砍去。
首座禅心再乱,但在木棍之下,却无法阻挡。
只听得一声清鸣。如极小的瓷杯落在地上。
黑暗的崖洞里,忽然出现一道极明亮的光,那是天光。
一道极深的裂缝,从原野深处,蔓延到地面。
紧接着,大地震动。崖壁坍塌,崩出无数石块泥土,在天坑东面,塌陷出一个十余里长的豁口,画面令人极度震撼。
斜向天坑塌陷的豁口里,有无数蚁窟,有无数鼠洞,有无数秋草的根与被偷的果实。石间有极细的水流。渐渐染湿乱石。
首座坐在乱石之中,满脸尘土。沾着血水,看着很是惨淡。
他怀里的棋盘,已经被君陌的铁剑挑走。
酒徒站在塌陷的崖壁边缘,看着这幕画面,脸色骤变,君陌回复到青峡前的境界,李慢慢更是境界提升极快,这令他极为震撼警惕,然而他依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能够真的破了首座的金刚不坏,而且抢走了棋盘!
首座看着大师兄和君陌,神情悲苦,又有惘然解脱诸等神情变幻不停于其间,声音低沉如钟,悯然说道:“没有用。”
什么没有用?就算你们拿到棋盘也没有用,你们不可能打开棋盘,把里面的昊天和宁缺救出来,因为这是佛祖留下的法器,在烂柯寺没有烂,便永远也不会烂,它已经超脱了时间的规则,真正的金刚不坏。
大师兄看了君陌手里的棋盘一眼,没有说什么,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两个人就此消失,回到崖坪畔那棵青树下。
下一刻秋风再起,酒徒带着讲经首座也回到了崖坪上,首座坐在白塔前,看着树下的二人,悯然说道:“真的没有用。”
君陌没有理他,拿起铁剑便向棋盘上砍去。
大师兄站在棋盘之前,脸色微白,明显念力消耗过剧,但他就这样站着,无论酒徒还是首座,都不想尝试过去。
崖坪上不停响起铁剑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而决然暴烈,和寺庙里的钟声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其间有无数金戈铁马。
君陌挥动铁剑不停地砍,不知道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山崖间到处回荡着那道声音,仿佛大军正在誓死攻城。
佛城难破。
君陌继续砍,砍到手指磨出鲜血,脸上依然神情不变,每次挥剑的动作还是那样的一丝不苟,保证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首座沉默看着这幕画面,什么都没有做,于是酒徒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旁静静看着,越看越觉得心情复杂。
明明应该已经确知没有任何希望,却如此坚定不移地继续做着,甚至让旁观者都会产生错觉,那把铁剑能够在绝望里砍出希望来——这是何等样的心性?夫子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他在哪里找到这样的弟子?
君陌忽然停止,不是因为他累了——虽然他确实很累——而是因为铁剑一边已经变形,本来无锋的剑刃已经变成了平面。
铁剑坚不可摧,在青峡之前,不知斩了多少道剑,便是柳白的剑,也被铁剑斩断过,然而今天却在棋盘之前变形。
他望向讲经首座,问道:“如果真的没有用,你为何会在崖坪上看这棋盘整整一年?无论风吹雨淋都不敢离开半步。”
首座说道:“看一年,是因为我要看。”
这句话首尾两个看字,读音可以不同,意义也自会不同,前一个看字是看守,后一个看字是看见,或者说去看。
大师兄问道:“您要看什么?”
首座的两道银眉在秋风里轻轻飘拂,说道:“看佛祖,看众生。”
君陌没有听懂,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铁剑换了个边,继续砍向棋盘。
首座神情微变,酒徒神情愈发凝重,他们都没有想到,君陌停手,不是因为放弃。而只是因为他要把手里的铁剑换个边——那么。就算铁剑真的被砍废了,他也会换个东西,继续去砍吧?
大师兄忽然说道:“佛祖的棋盘砍不开,昊天也杀不死。”
酒徒望向他,想要阻止他继续向下说,但想了想,没有动作。
大师兄继续说道:“佛祖就算在棋盘里毁灭她的存在。也只能让她变回纯净的规则,自然归于神国,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首座合什道:“佛祖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能生前一切已往,能算身后一切未来。自然能够算得到今日之事。”
大师兄平静说道:“老师思考千年,最终才想出法子把她留在人间,佛祖能算得到老师的手段?佛祖能算到小师弟的本事?还是说佛祖能算到昊天被我书院分成了两个存在?不,佛祖什么都算不到。”
他的语气很寻常,神情很平静,却透着份自有光彩的自信,书院做的事情,便是昊天都没有算到。何况佛祖。
首座懂了。于是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酒徒在西陵神殿那间石屋里听观主说过,所以他早就懂了。才会来到这里,帮助佛宗。
佛祖为昊天布下生死局,但他哪里能算到,今日的昊天已经变成了两个,用大师兄的话来说,这个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在极短的时间内,首座变得苍老了很多,因为他明确了道门的意图,也承认书院是对的,佛祖的这个局没有意义。
如果昊天只有一个,那么佛祖棋盘只要把那个叫桑桑的她杀死,然后永世镇压,不与世界相通,自然无法回到神国复活。
然而现在昊天有两个,就算佛祖能够杀死桑桑,又如何能够让她死后散化成的规则不与世界相通?昊天还在,规则与规则自然相通,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死后的桑桑,必然会回到神国,而这正是观主想要的结局。
“没有意义。”
首座看着依然在砍棋盘的君陌,把这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做的事情也没有意义,这是佛祖的棋盘,只要佛祖不让他们归来,他们便永远没有办法归来,至于棋盘里的昊天是生是死,死后会不会回到神国,那便要看佛缘,或者天意,我们这些凡人在此之前,本就无意义。”
峰间的钟声还在持续,很多僧人来到崖坪上,却不敢上前,听着这话,纷纷合什行礼,七念和戒律院三长老也来到了此间。
这场书院与悬空寺之间的战斗,看上去似乎是书院占了上风,但只要书院没有办法把棋盘打开,那么便注定是输家。
君陌终于停下,忽然说道:“不能打开,那便进去。”
大师兄微笑说道:“此言甚是有理。”
首座说道:“不是想进便能进。”
大师兄说道:“首座您难道没有想过,我们既然已经拿到了棋盘,为什么没有离开,而是来到崖坪上?”
首座银眉微飘,若有所察。
大师兄望向青树,伸手轻抚树叶,说道:“这就是那棵梨树?”
首座沉默不语,青藤后的七念诸僧神情微变。
大师兄说道:“听说这棵梨树五百年开花,五日结果,五刻落地,触地成絮,随波逐流,不得复见,真是神奇。”
酒徒说道:“这树一年前开过花,结过果。”
大师兄靠着青树坐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再等四百九十九年,待开花结果那日,我再进棋盘去找。”
君陌提起棋盘,也坐到了树下。
……
……
(第三章,然后去呷个饭饭,第四章稍晚些。)(未完待续。)
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一百三十一章 满载而回
便是要再等五百年,也会一直等下去,听晨钟暮鼓,看春风秋雨,默待时间流逝,总有满树梨花如雪盛开时,这是何等毅力,又是何等气魄?
看着梨树下的二人,首座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没有想到,书院居然连佛宗最大的秘密也都知晓,那个看似普通的书生,果然如传闻里那样,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无论哪个领域,都能做到最好。
酒徒走到崖畔另一处,解下酒壶,开始饮酒,沉默不语看着远方的天空,他要做的事情是帮助道门把昊天送回神国,棋盘至少还有五百年才能开启,对此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便是与时间对抗。
首座说道:“五百年很长,足够人间发生很多事情,你们在梨树下等梨花开,道门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书院怎么办?唐国怎么办?”
不愧是悬空寺讲经首座,这一代的人间佛,很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场间变得沉默,大师兄和君陌在梨树下静待五百年,谁来守长安?
“这株青树,乃是无数年前佛祖亲手所植,当年的纤瘦树苗,如今已难双掌合围,五百年后你们再来时,或许青树已然参天。”
首座此言颇为感伤,亦是建议。
君陌说道:“梨树不在眼前,书院不得放心。”
首座说道:“这梨树乃佛祖留下圣物,本寺必当好生看视。”
君陌说道:“小师弟在棋盘里,书院不得不慎重,况且你们这些秃驴最是无耻善变虚伪狂热,只怕我们一离开,你们就会毁了此树。”
青藤后方悬空寺诸僧,听着这话,脸色很是难看。
首座的神情很平静,说道:“书院准备怎么办?寺中逾万僧众,禅心坚定,若真要来夺。你们能守住五百年?”
君陌不再理他。望向大师兄问道:“师兄,可行?”
大师兄想了想,说道:“可行。”
没有说任何具体的内容,他便知道君陌问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握着木棍,站到了梨树前方。
君陌随后起身。静默调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