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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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笑声渐敛,喝道:“你真以为有实力战胜我?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寒冷而宏亮,就像是深冬的雷鸣。
余帘此时已经走到巨辇之前。看着纱幔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微笑说道:“你比我还矮,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明明辇上的身影是那般的高大伟岸,但她却说他比自已还要矮。
掌教大人忽然安静。
他盯着幔外的青稚少女,缓声说道:“你是谁?”
掌教的声音十分凝重,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余帘淡然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都说你我是修行界最神秘的两个人,如今看来这种说法实在可笑,”
安静的书院后山。忽然响起一道蝉鸣。
此地四季皆春。并没有真正的秋天,随着蝉声响起。便到了秋天,有秋风起兮,黄叶落下,因为这蝉是秋蝉。
松树下的五师兄和八师兄有些吃惊,又有恍然之感,对视而笑,然后向着余帘施礼,悄然离开崖坪。
掌教大人的声音显得愈发不安,寒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听到了蝉声,隐约猜出了一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余帘的气息骤然变得冷漠,稚嫩精致好看的五官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霜,显得极为神秘,又有极高傲的意味。
她明明抬头望着辇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却像是在低头俯瞰一只蚂蚁。
一道极为冷冽的声音从她唇间传出。
“熊初墨,你这个死矮子有什么资格站的比我高?”
……
……
话音落处,书院后山里响起无数蝉鸣。
知了知了,它们知道了什么?
满山遍野都是蝉鸣,秋蝉凄切而令人心悸的鸣叫。
秋风渐盛,黄叶落。
无数片黄叶,落到巨辇之上。
辇上有万重纱,与许世一战没有尽毁、破书院棋局而无损伤,然而在片片落下的黄叶前,显得那般脆弱,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碎纱飘拂而去,辇上再无余物。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的真身,没有几个人见过。
所以他才被称为世间最神秘的两个人之一。
此时他的真身终于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出现在万山蝉鸣之中。
辇上出现一名容貌很普通的老道士。
但这老道士长的很有特点。
他很矮,比**岁的男童还矮。
他很瘦,比饥荒年的灾民还要瘦。
看上去就像是由数根枯柴搭在一起的玩偶。
显得那般可怜,又那般可笑。
这,就是西陵神殿掌教大人的真实模样。
……
……
掌教很不适应天光。
他的脸上流露出惊慌的神情。
因为他无人知晓的俗家姓名,被余帘喝了出来,因为他发现再没有万重纱帘遮住自已的身体,高大伟岸的身影不复存在。他变得很慌乱,就像是被剥去了衣服的**女子,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
打铁房后水车顶上的大白鹅,看着这幕画面,不耻地嘎嘎叫出声来。
而满山蝉鸣中,余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还在往上提升,瞬间之间越过五境之上那道高高的门槛,一片空明!
掌教大人终于醒过神来,看着辇外那个少女,一道极凄厉愤怒的厉啸,从枯干的双唇间迸出。
“林雾!”
“二十三年蝉!”
“你居然藏在书院里!”
“你居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
……
书院后山有十三名弟子,最不起眼的便是三师姐余帘。
其余的同门都是各自领域的绝世天才,只有她好像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她很少与人们交谈,而且很少在后山里面呆着。
她天天坐在旧二层楼的东窗畔,安安静静描着簪花小楷。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她自然也很难引起别人的兴趣。
不要说修行界里的人,就连宁缺和别的同门,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已还有这样一位师姐。因为她实在是太安静,太容易被人忘记。
值此危难时刻,大师兄安排书院同门奔赴各地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却把她留在了书院里。
不是他不担心书院会被偷袭,也不是像宁缺和皇后放弃贺兰城那样的心理,而是他相信只要三师妹在书院,那么书院便会安好。
因为她曾经用过一个名字,叫林雾。
她,就是二十三年蝉。
……
……
夫子曾经对他的弟子们说过这样一番话。
极西干旱之地有一种蝉,此蝉匿于泥间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苏醒。于泥水间洗澡,于寒风间晾翅,振而飞破虚空。
当时陈皮皮听的悠然神往。
大师兄和二师兄微笑不语。
当时余帘也在场。晚上她为老师煮了碗青菜面。
……
……
他是百年间。魔宗最天才的人物。
莲生大师,一心一意想让他继承自已的衣钵。
但他的父亲是死在莲生的手中。所以他平静地拒绝了这个机会。
他选择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他要练一种魔宗无数代来,都没有人练成功的绝学。
他是魔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宗主,也是最后的宗主。
他收了几位学生,年纪都比他大。
他继续修行。
直到最终,他成功了,然后也消失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成为了修行界最神秘的人物。
……
……
就在那一年,夫子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可爱至极,但眼神却平静至极。
只有夫子才看得到她眼睛最深处的那抹惘然和恐惧。
“有什么好怕的呢?”
夫子对小女孩说道:“一切都是外象,这壳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小女孩明白了,抱拳施了一礼,气度潇洒。
夫子摇了摇头。
小女孩有些笨拙地把双手放到腰侧,微蹲行礼,很是羞涩。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
当时魔宗覆灭,西陵神殿满世界追杀魔宗余孽。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她不知道要怎样度过今后的二十三年。
但她没有求夫子。
因为她有她的骄傲。
夫子没有等她开口,说道:“跟我回书院吧。”
夫子说的很随意,仿佛她本来就是书院里的一个人。
从那天之后,夫子有了一位女弟子。
随着入门的弟子越来越多,她开始被称作三师姐。
几年后,书院多了一位女教授余帘。
女教授平静坐在东窗畔描簪花小楷,一坐便是很多年。
窗外蝉声阵阵。
她很不起眼,不问世事,世事也不来问她。
她就是传说中二十三年蝉林雾。
好大一场雾。
……
……
掌教大人震惊愤怒的厉啸声,还在书院后山里回荡不安。
如冬雷般的啸声,却压不住满山秋蝉鸣叫。
他看着那名稚美的少女,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
余帘微讽说道:“昊天都能变成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如果连外象都看不穿,我又怎么修二十三年蝉?如果现在是叶苏站在我身前,他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生死关都能勘破,自然能勘破这些末节。”
掌教依然难抑震惊之色,说道:“你虽为妖孽,但毕竟也是一宗宗主,何等样身份,居然会改换门庭,拜外人为师,真是无耻!”
余帘看向天空,说道:“夫子堪为万世师,况我一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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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书院依然(第八更)
掌教盯着余帘,寒声说道:“一代宗主,居然还要自已的师弟和那些畜生先动手,这难道就是夫子讲给你的为人道理?”
余帘淡然说道:“虽然你不如我,但我杀你也要费些手段,只要能够对你有所消耗,哪怕多耗一分也是好的。”
掌教怒极反笑,说道:“你那两个师弟险些身死,你只为了让消耗便冷眼旁观,真是阴险冷血至情,夫子若知道你会这样做,只怕会后悔当年收你为徒。”
余帘说道:“我是明宗宗主,阴险毒辣是自然的事情,夫子当年既然肯收我为徒,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掌教厉声喝道:“那今日就让我代昊天收了你这个魔宗妖孽!”
余帘的神情很平静,虽然她现在的对手,是西陵神殿的至高强者,这种平静,对对手来说,便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羞辱。
“熊初墨,几十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你更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她看着掌教如枯枝般的手臂,落在他的断腕处,神情漠然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自瞎双目,我便放你离开书院。”
掌教大人的左手,在崤山下被许世大将军斩断。
从崤山到书院后山,他已经连续经历了两场艰难的战斗,然后面临魔宗最深不可测、又随夫子修行多年的二十三年蝉……
但他依然有信心!
掌教神情骤然一肃,提起右拳,沉腰吸气,就这样一拳击了过去。
他很瘦很短,所以他的拳头也很小,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能打死许世、镇伏西陵神殿多年的拳头,看上去再可笑,也不可笑。
这个拳头很可怕。
平实无奇的一拳,却仿佛要把书院后山所有的天地元气全部凝聚过来,指缝之间。更是散溢着纯白的光辉,仿佛拳中握着一轮太阳!
余帘看着那个拳头,忽然低下了头。
后山里蝉鸣更躁,声声凄切。
修行界最神秘的两大强者,终于相遇,然后相战。
……
……
拳风如怒。
拳重如山。
拳威如海。
山道上的青石板,像纸片一样被掀开,飞出极远。树木纷纷偃倒。韧性强的树干只是弯曲,更多的大树则是直接折断,发出无数道喀喇裂响。
余帘没有被击中。她身如蝉翼,飘然而逝,随风漫游于林间。仿佛真的和天地气息融为了一体,根本无法把她找出来。
秋蝉的鸣叫声还在持续,数千片黄叶簌簌直下。
掌教身上的神袍上瞬间出现了数千道裂口,紧接着,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极薄的莹光,那些黄叶顿时被震碎成丝絮。
这位西陵神殿的最强者,在此时终于完全冷静下来,看着满谷断树碎石的的山林,厉声喝道:“二十三年蝉!你真以为逾过五境便天下无敌?”
“你如今最多入了天魔境。既然无法不朽,你又怎能与光明对抗?”
他缓缓举起双手,残余的右掌掌心向天,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执着,声若春雷绽开,传向四野与天空。
“请昊天赐予我力量!”
宏亮的声音,还在天地间飘荡。天空便已经做出了反应,西方的夕阳骤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不再那般红融温暖,而是显得至高无上,令人心生敬畏之意。
一股磅礴的力量。穿越天边的暮云,无视遮蔽书院后山的云集阵法。随着炽烈的阳光,落在掌教的身体上。
掌教瘦矮的身躯,忽然间变得极其伟岸。
他的身体里仿佛拥有了近乎天道般的恐怖力量。
只是呼吸之间,那些簌簌落下的黄叶,便被吹至高空,再也不敢落下,即便是满山的蝉鸣,在这一瞬间,仿佛也变得低落了些。
掌教终于动用了天启神术。
余帘的身影,出现在山林外。
她清稚的容颜上,终于显出一丝凝重的神情。
五境之上的战斗,她虽然有信心,却没有经验。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进行过五境之上战斗的至强者们,除了无距境界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回到了昊天神国,也就是死亡。
她看着西方降落的那道光柱,忽然微微一笑。
她伸出右手,仿佛拿起了一只笔。
她用这只不存在的笔,在空气中写了几个簪花小楷。
静心,凝神,不理世事,不问天道,只是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
那便是你自已的世界。
夫子当年是这样对她说的。
书院后山的空中,仿佛忽然多出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如同蝉翼。
自西方降落的光柱,落在那道屏障上,被折射走了绝大部分,洒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