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钧天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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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影看后记下,道:“多谢天妃娘娘思虑周详。”
轩辕辰绾微笑朝祝绥天妃颔首,带着孔嫀和侍女们离去。
不多时便至兰皋月榭。还未进门,已闻见袅袅兰香。
兰皋月榭同样建在一泓天湖之上,比之金潮胜境的巍峨雄奇,此处尽是女儿家的婉约秀致。天湖上筑有九十九座白玉台,如星散布,座座莹润如明珠。每尊玉台皆植有一种兰花,上覆透明天顶,避免娇贵的花儿受到日晒雨淋。远望而去,仿佛点点璃灯次第飘浮于碧水,普天上下,有名无名的兰花尽集于此。几名彩衣仙娥手提细锄洒壶,从一座兰台飞到另一座兰台,精心呵护着天女的爱物。
而九十九座兰台环绕簇拥着的殿宇,便是轩辕辰绾的闺阁,寓意群星拱月,贵不可言。殿堂构建得并不高大,以典雅玲珑见长,堆金沥粉,流香泄翠。
孔嫀被一名仙娥放置在主殿外的长廊中。她费力地撑起眼皮,看着这一片丽景,想着轩辕辰绾不愧为天帝盛宠的女儿,其名无虚。若非身负仇恨,这样的香软之地,倒还真是令人流连着迷。
待一名仙娥用净尘瑶露将孔嫀满身的血迹净化干净,轩辕辰绾随即蹲下身子,手中凝出一团绿光,覆在孔嫀背上为其疗伤,孔嫀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漫过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迅速以能见的速度愈合了。
孔嫀偷瞄轩辕辰绾一眼,眼神微微复杂。
第3章 篱下
轩辕辰绾又道:“白芷,拿补神丹来。”
名为白芷的女官忙将盛放补神丹的玉瓶呈上。
轩辕辰绾将补神丹催化入孔嫀口中,道:“外伤易治,内伤却难疗。你就先以本体蓄元,在此安心休养,待伤势尽好,再化形为人吧。”又轻抚了抚孔嫀的脑袋,叹了口气:“随着十万年天道大劫将至,父皇怕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孔嫀的身体轻颤,合上双眼,不让里面的情绪泄露。
韶影忙道:“天女,这话可万万别再宣之于口,陛下若知道了……”
轩辕辰绾点头,站起身:“我知道,不过是见这孔嫀可怜,有感而发罢了。”安顿了孔嫀,轩辕辰绾等人便进屋去了。
孔嫀本想挪动身子,卧到殿外相思树下的碧茵中,却发现连这点力气也没有。
安心休养?
孔嫀自嘲地想,父亲能否醒来犹未可知,族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她如今身如飘萍,无根可依,不过是寄人篱下,且是戴着御奴链寄于仇人之女的篱下。如何安心?
这偌大天界,已无她的容身之地。
人界?那里灵气稀薄,并不利于修炼。
魔界?据说当初整个魔界被天界封印入虚空缝隙,数万年来蛰伏在某个幽暗诡谲之处伺机而动,孔嫀仅是想想就打了个寒战。
妖界?想到这个词,孔嫀眼神一黯。天上天众人声称,鲲鹏族去了妖界,这也正是孔雀族遭此劫难的因由。想起真华殿中,鸾浅碧父女一口咬定自己与墨隐澜有情,孔嫀有些迷茫。对她而言,父亲与隐澜哥哥皆是最重要的,一个是血脉至亲,一个是她最依赖的哥哥。
据墨隐澜说,她尚是一枚孔雀蛋时,就特别喜欢他,他自然也对她另眼相看了。因此,她从小就与墨隐澜格外亲近,若不谈亲缘血脉,只论情分,她对墨隐澜比对她的族人还要多。
此前她乍闻鲲鹏全族离去,不敢置信之外,还有被离弃的难受。
只是,因鲲鹏一族的离去,孔雀族遭受池鱼之殃,哪怕有一日能得相见,自己又该以何态度面对墨隐澜。
孔嫀垂下双目,许是因为困极、累极,竟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初初睁开眼,孔嫀就发现身边有一名黄衣仙娥。
那仙娥道:“小孔雀,你可真能睡,睡了三天三夜。”
孔嫀有些发愣。
那仙娥又道:“我叫含薇,是天女派来照顾你的人,你有什么要求皆可告诉我。不过我不是只负责你,我还要照顾九座兰台,你若有事不见我,可以往西边最近的九座兰台找我。”
孔嫀扬了扬尾巴,发现自己能动了,心情略好些。但她想起自己需要隐藏灵智尚存的事,也就没有答话。
那含薇翘着嘴角:“天女每天都过问你呢,还令我每日喂你一颗补神丹,你可要记得天女的恩德。”
孔嫀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含薇看向孔嫀身上缺损羽毛的几处:“真是可惜,若是羽毛完好,不知有多漂亮。”
孔嫀低下头,没有再做声。
含薇以为这白孔雀自卑了,自觉失言,也就不再开口,又瞧了孔嫀一阵,便去做其他事了。
这兰皋月榭的灵气充沛,对修行极为有利。孔嫀已打定主意,扮演好一只灵智初开的灵禽,不沾惹任何麻烦,待伤势痊愈,就悄悄离开此处。至于到底去往何方,只有先出了天上天再考虑。
于是孔嫀每日只专心疗治内伤,间或在庭院里挑挑拣拣,找些花朵和灵果吃。奈何这轩辕辰绾总是爱叫住她,无论是观赏歌舞、戏目,还是看书作赋,都要她陪在一旁。
众人见轩辕辰绾这样喜欢孔嫀,便也对她纵容有加,任她四处走动,并不约束。
如此一晃就是大半个月。
这日,轩辕辰绾大清早就出门了,仅带了韶影和白芷二人。
天女和大女官都不在,就有好些仙婢聚在中庭玩耍。
过了晌午,含薇做完手头的事,也来到中庭,朝孔嫀唤道:“小孔雀,过来玩。”
她这些日子听说了这白孔雀原是孔雀族王女,本已修得大仙之身,如今神魂受创,变得有些痴傻,成日心心念念的除了吃,仍旧是吃,的确与那些普通灵禽无异,心里就多了几分怜惜。
孔嫀就慢吞吞踱步过去,也跟着趴在中庭晒太阳。
没过多久,外出的韶影突然出现在大门口,朝庭中仙婢们道:“天女回来了,一个两个的别在花园里懒杵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又朝含薇道:“带这只孔雀离远点。”
含薇一听,便知天女定是情绪不佳,忙带着孔嫀退到就近的一座兰台上。
不多时,轩辕辰绾与白芷果然现身。与清早出门前的欣悦不同,轩辕辰绾此刻秀眉紧锁,神情带着失落。
孔嫀远远看着,不明白这位天之骄女何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轩辕辰绾独自行至院中相思树下,站着一动不动,任淅沥如雨的落花飘洒了一身,过了良久,似乎以指力在树干上写了什么,才提步进殿去了。
孔嫀和含薇身边渐渐聚了几个小仙娥,其中一个小声道:“天女今早一定又去紫上阙找帝尊了。”
见有人起了头,另一名仙娥于是接道:“是啊,天女情系帝尊,天界人尽皆知。除了帝尊,谁还能让天女这般挂心。”
“可是历任少帝皆只得三千来年的寿命,对天界中人来说,实是太短暂了,天女这又是何苦。”
“这位玹琏帝尊甚少出紫上阙,你们是没见过他,我随天女去紫上阙时倒见过一次,那般的绝世容光,也难怪天女痴心一片。”
众人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可帝尊再好,再令人仰慕,寿元却委实太短。大道茫茫,若天女执意与帝尊结为道侣,将来漫长的岁月,要如何度过呢。”
还是方才那个称见过少帝的仙娥道:“唉,你懂什么,若能得帝尊眷顾,哪怕只有一天也让人心甘情愿!”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沉默。那仙娥也自知失言,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其他人:“我瞎诌的,大家都散了快去做事吧。”
众人也就依言散去。
只有与那仙娥交好的一人留下道:“你下次说话小心点,若天女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定会将你赶走。”
那仙娥连忙点头。
含薇带着孔嫀飞到另一座兰台上,一人一雀在花间散了会儿步,含薇突然揽住孔嫀,带着她往湖水中看:“小孔雀,你瞧,你的羽毛长起来好多了。”
孔嫀也就看了一眼,身体缺失羽毛的几处都已长出白色绒毛,看起来的确不似之前狼狈了。
“是啊,这只白孔雀的羽毛渐渐长齐整了,甚好。”
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孔嫀回过头,只见韶影带着两名仙娥缓步而来。
含薇赶紧打招呼:“韶影姐。”
韶影朝含薇点点头。
这整个兰皋月榭里,唯独韶影始终对自己报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孔嫀不认为她会来关心自己,果然,下一句就听韶影道:“天女心情不高,你们将这白孔雀装点装点,作为坐骑献给天女,且看能否令天女开心些。”
那两名仙娥立刻上前在孔嫀身上摆弄。
含薇听了抚掌欣喜道:“对呀,这么漂亮的鸟儿才配作咱们天女的坐骑!”
原来韶影为讨轩辕辰绾欢心,要让自己成为轩辕辰绾的坐骑。孔嫀感到一阵屈辱和愤怒,立刻就想挣扎,可当她看向韶影时,对方含着探究和戒备的眼神令她立刻就冷静下来。
韶影紧紧盯着孔嫀,如果是一只灵智低下的灵禽,成为天女坐骑必然不会抗拒,可若是以孔雀族王女的骄傲,孔嫀怎会甘心沦为他人坐骑。孔嫀是否伪装失去神智,此时便是极好的分辨机会。
孔嫀这时才知韶影的敌意从何而来,不愧为轩辕辰绾身边最忠诚得力的女官,原来是一直未放下戒心,才抱有敌意。时至如今,孔嫀已非之前的不谙世事,她知道必须先忍下这一碴。尤其自己还戴着御奴链,韶影随时可以要她性命。
孔嫀于是左顾右盼,努力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任人在自己身上摆弄。
那两名仙娥先在孔嫀脖间套了一条三角网状明珠链,刚好将御奴链遮住,又将一方边缘饰以璎珞流苏的银缎薄垫铺到孔嫀背上,最后在孔嫀两条腿上套上两个小金环。
韶影审视一番,点头道:“还不错。随我去见天女吧。”
孔嫀无精打采跟在韶影身后,庆幸自己显现的是本体,否则一定无法掩藏好情绪。
轩辕辰绾正在后殿庭院里抚筝,曲声低回悱恻,似有难言的伤痛与祈望。
待辰绾一曲抚罢,韶影方轻唤:“天女。”
轩辕辰绾目光仍留在弦柱上:“何事?”
韶影道:“禀天女,经过奴婢观察,孔嫀的确已神智不全。”
轩辕辰绾转头看了一眼,奇道:“怎的将孔嫀打扮成这样?”
韶影笑道:“早在好些年前,天女不是就相中这只孔雀为坐骑了吗?”
轩辕辰绾闻言亦笑了:“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但那时见孔嫀尚是孔雀族王女,定不会愿作卑微坐骑,我也就没有提及,不想还是叫你知道了我的心思。
韶影道:“奴婢侍奉天女这许多年,自是了解天女,况且孔嫀能成为天女的坐骑,乃是她的幸运。”
轩辕辰绾点头:“你有心了。后天是笙光仙子办奇石会,我便乘这孔嫀前去参加吧。”
韶影道:“好。天女本就是天界第一美人,待换上织女坊新制的夜琼衣,又有白孔雀的华羽相衬,定然又是羡煞群芳了。”
轩辕辰绾闻言,倒是若有所思看了孔嫀一眼:“真要说起来,这孔雀族无论男女皆是极为貌美,这孔嫀化形之后,才是天界第一美人罢。”
第4章 紫上阙
韶影不屑道:“天女也太自谦了。这孔嫀不过是个小丫头,哪及天女风华。而且前几日奴婢找天妃学了个法术,可叫这孔嫀无论如何修行,也不得化为人形,永生永世以孔雀之身作天女的坐骑。”
孔嫀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轩辕辰绾眉心微蹙:“此事以后再说吧。若孔嫀能再度开启灵智,最好还是不要断她机缘。”
孔嫀沉默垂首。
韶影叹气:“天女慈心,可奴婢总担心这孔嫀是养虎为患。”
轩辕辰绾笑着安慰她:“你就是爱多想,好了,先带她下去吧,我想独处一会儿。”
韶影答是,将孔嫀带出后殿。
孔嫀独自蜷在庭院角落,满心皆是茫然。
若非牵念着生死未卜的父亲,她又何以会让人将尊严踩在脚下,忍辱偷生?
爹爹,不知你现下如何?我现在又该怎么办?
孔嫀就这样呆望着天空,殿角飞檐的轮廓越来越朦胧,头顶无垠的天幕由白日的湛蓝,渐渐变成夕照的艳红,最后被寂夜深冷的黑代替,依旧这样望着。
一名侍女的高声打破孔嫀的怔忪,那侍女朝殿前守卫道:“快去禀报天女,陛下驾到兰皋月榭。”
兰皋月榭的仙婢们迅速在前庭立成两行,轩辕辰绾也迎出殿外,正巧天帝銮驾也到了。
轩辕辰绾甜笑着问:“父皇怎么来了?”
天帝道:“朕多日没见着朕的宝贝女儿,既然你不来瞧为父,为父只好过来瞧你了。”
“我前些日才去真华殿向父皇请安了,是父皇不在,女儿可想念父皇了!”轩辕辰绾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