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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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次活动支出庞大,如果不收取剩余费用,已经花出去的这笔钱又该由谁来承担?”
杨可似乎想要反驳,可曾佩先一步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
周尤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沉默半晌,她轻声开口,“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想法。”
“没有想法吗?”曾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周尤垂着眼睑,没说话。
曾佩:“好吧,那我来说说我的想法。”
“其实在这件事情当中,金盛也是受害方,但舆论只关注费轩以及跳楼问题本身。所以我们可以做舆论引导,让他们意识到金盛在这件事情当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另外医院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被砸伤的那位路人左腿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她的家境似乎并不好,而金盛会站出来承担她所有的后续治疗费用。舆论看不到这一点,但我们可以让大家看到这一点。”
曾佩的处理方案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卖惨。
听完,周尤一怔。
其实她和曾佩想法一样,但当应对措施在脑海中成型,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如果这样做,那和费轩有什么区别?
卖惨和博关注度,归根究底,不都是一回事吗?
况且警方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跳楼男子今年十六岁,还未成年。是因为考试作弊被抓,不敢去学校上课,所以才选择跳楼自杀的。
死者家人悲痛欲绝,不愿接受采访,也不愿媒体报道。
所以,她没有开口。
而周尤闪神这会儿,曾佩已经拍板,“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那就立刻执行,辛苦大家了,加油!”
“好的,佩姐。”
大家齐齐起身,开始行动。
周尤走在最后,曾佩忽然喊住她,“Zoe!”
“佩姐,怎么了?”
“江星的合同送过去了吗?”
周尤顿了顿,“那个,上午在金盛碰到江总了,他说不用急,可以晚一点再送过去。”
不自觉又回想起他站在 身后、捂住自己眼睛的那一幕,周尤耳后根有点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来这么久了,她总感觉自己身上还沾了点儿尤加利的味道。
话说回来,他已经帮过自己好几次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就急着赶回了公司。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Zoe?Zoe?”
周尤回神,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佩姐,还有什么事吗?”
“你在想什么?”曾佩颇为探究地望向她。
周尤摇头,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犹豫道:“佩姐,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和费轩没有什么区别?”
曾佩稍稍挑眉,脑袋微偏,反问:“怎么会没有区别呢?费轩那边是蹭热点卖惨,但我们是被逼无奈。
“这一个人跳楼造成了一整个集团股价的下跌,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员工要为此担责?
“包括我们,这次的活动策划我们准备了足足三个月,但就因为他这一跳,我们很有可能错失和金盛再次合作的机会,大家也都拿不到奖金,更别提升职了。
“自己的生命不好好珍惜,反倒因此影响了一大批不相干的人,这是他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你们这种刚进社会的小姑娘,都很容易心软,我能理解。但你今天心软,明天失业的时候,可没有别人为你心软。”
“……”
周尤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懵里懵懂地点点头,她回到座位,很快又投入到亟待处理的工作之中。
…
嘉柏的紧急公关方案出来,金盛很快便配合方案发布了声明。
与此同时,嘉柏也在联络合作的时事新闻媒体还有网络营销公司。
中国人骨子里对死亡的忌讳,已经注定近期金盛商场客流量的惨淡。
但明确金盛在这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地位很重要,凸显金盛对此事处理上的积极态度也很重要。
卖惨不是自己哭惨,而是要让别人觉得,你真的惨。
这种社会新闻大众的关注度最多一两天,甚至更短,要翻盘必须抓紧时间。
嘉柏下午,T7整组都忙到人仰马翻。
直到下班时分,网络舆论中,金盛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这商场才是真惨好吧,刚开业就被人这么砸场子,心疼了心疼了。”
“被砸伤的小姑娘也是惨,逛个商场都碰上这种事儿,不过听说商场承担了那小姑娘的医药费,要我说这钱就该跳楼那人家里出,关商场什么事?要死也不挑个好地方。”
“这么年轻干嘛想不开啊,还连累了人家新商场,这商场开业第一天呢,多大仇。”
有很多人跑到金盛的官微底下怜爱他们,夸奖他们有担当,说过两天再开张一定去看看。
金盛的股价在经历暴跌之后也终于平稳,且有回升迹象。
整组人都累得说不出话。
周尤三个半小时写了十篇新闻稿,还要不停联系媒体,不停接电话。
中途她还翻找出很多其他商场对于跳楼事件的处理办法,拿来和金盛这次的应对做对比,这也成为了大家对金盛另眼相待很关键的一手砝码。
忙到下午六点,事情基本处理完毕。
周尤看完时间,给江星的总助办打了个电话,“你好Fiona,我是嘉柏公关的Zoe,请问江总现在还在公司吗?不知道方不方便送合同过来?”
江彻刚好从办公室出来,Fiona掩住听筒,问:“江总,嘉柏的周小姐想过来送合同,您是要走了?那……”
江彻顿了顿,“让她过来。”
说完,他又走回了办公室。
“Zoe,你还要去江星送文件吗?不如明天再去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先休息下。”同组女生关心道。
周尤边收拾东西边起身,“没关系,我先走啦。”
…
周尤赶到江星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怀里抱着签约文件,手上还提了个纸袋,里面装着江彻那两件酒店洗衣房已经清洗干净的衬衫。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总助办的助理们都下班了,这位江总竟然还没走。
她敲了敲门。
里头低低地传出一声,“进来。”
周尤看着指纹锁,还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就有圆头圆脑的机器人过来给她开门。
周尤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开门的机器人,但人家很高冷,开完门,又无声无息漂移回了自己休息的位置。
真有意思。
她不经意抬头,正想开口打招呼,却忽然一怔。
办公室开了整面的百褶窗帘,宽阔的全景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都尽收眼底,蜜色夕阳在天边映成深深浅浅一片。
江彻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都浸润在这幅黄昏油画里,发丝也被光晕染成淡淡的灵金色,好看得有点不像话。
见周尤进来,江彻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双手交握着,手肘撑在桌上,他淡声道:“周小姐,合同给我。”
周尤这才回神。
他看东西一目十行,没用多久就扫完合同,利落地签上了自己名字。
——“谢谢江总。”
——“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饭?”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江彻的话音稍晚一些落下,而后两人对视,无端静默。
周尤正想着该怎么委婉拒绝,嘴唇翕动张合,忽然觉得眼前发黑。
她眨了眨眼,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嗡嗡嗡地,有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说不出话,意识也开始模糊,很快便陷入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识前,她好像跌入了一个略显清冷的怀抱,好像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地。
第11章
“低血糖?你确定是低血糖?”江彻似乎不信。
“低血糖我还能给她诊错了…?江彻,你最近是不是有点……”
赵洋忍不住指了指他的脑袋,面上表情一言难尽。
江彻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理他,推开病房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周尤在输液,还没醒。
路上抱她的时候,她头发被弄得乱蓬蓬的,还有不少碎发顺着细瘦脸颊散落,衬得她皮肤愈发没有血色。
周尤还是早上去金盛参加活动的时候化了妆,后来去江星,她只随便拿气垫补了补,擦点唇膏提提气色。
到这会儿,她的妆差不多全脱了,面色很差,嘴唇偏白,连日来的作息不规律在她眼底留下一圈乌青。
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病态,还真有那么几分得了癌症的意思。
回想起那张U盘卡里,她在跳伞前录制的话,江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不太够用。
忽然有微信进来,叮叮咚咚地,他按下静音,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
没醒。
陈星宇:【你干嘛呢,还不接我电话?!不是今晚飞南城吗,怎么取消了?】
陈星宇:【不会是因为那女的吧?!你怎么人家了???】
陈星宇:【赵洋说你弄了个女的到他们医院去,公司群里还有人八卦说看到你抱着一女的上了车???woc!你不会在办公室搞得太激烈了吧?!】
陈星宇正在参加一个讲座,表面上一脸严肃,好像在临时处理什么要事,必须发消息。
实际上在疯狂八卦。
陈星宇:【我说,没出什么大事儿吧?!那女的谁啊?我们公司的?!你就这么把持不住去开个房的功夫都没有?!】
这条再发出去,消息旁边猝不及防出现了发送失败的提醒。
下面有一行灰底小字: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对方好友。
陈星宇:“……”
…
周尤醒来的时候,脑袋空空。
好像已经是晚上,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照进些许光亮。
她安静地看了会儿天花板,目光微移,又看到床边高悬的吊瓶,透明输液管里,有药水缓慢往下。
医院。
她下意识抬了抬手,输液管也随之轻轻晃动。
江彻听到细微动静,回头看她一眼。
“醒了?”
“那我开灯了。”
屋内忽然亮起白炽光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周尤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
花了几秒适应,周尤才看清门边开灯的人,她忍不住惊讶,“江总?”
江彻的白衬衫好像是丝质的,薄薄一件,很垂顺,刘海也垂着覆在额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少晒太阳,他也是那种偏通透的白。
这样看着,他整个人显得有点点慵懒。
周尤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江彻也刚好走到床边。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例行公事般问了句,“你还好吧?”
“我没事。”周尤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我……江总,我是晕倒了吗?”
江彻很浅地点了下头。
周尤回想,印象中他好像说了句什么……时间不早了,不如一起吃饭。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忽然失去了意识。
那,是他送自己来医院的。
江彻又说:“医生说你低血糖。”
周尤点点头,没有很意外。
她以前就饮食不规律,又缺乏运动,上体育课的时候也晕倒过,后来得了胃病还闹出胃癌的乌龙,她才开始保持正常饮食。
但最近实在太忙了。
“江总,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还有,谢谢你上次……”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比如,你的胃癌。”
江彻神色淡淡,站在床边看着她,声音也听不出太多情绪。
“……”
周尤嘴唇张合,一时哑言。
她想起前段时间在酒吧的时候,江彻也问过胃癌,只是之后那句话太惊悚,她都忘了解释。
江彻一直注视着她。
她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脖颈,吞吐道:“那个…我没有胃癌。”
“……”
周尤尽量精简地解释了一遍离奇的乌龙。
在她解释的过程中,江彻没吭声,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这让周尤生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听完,江彻轻哂一声,意味不明。
周尤也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于是病房内陷入了一种无声静默。
江彻抬起左腕看了眼手表。
周尤小心翼翼打破沉默,“江总,你是赶时间吗?”
“不赶。”
“……”
“那…还是很谢谢你。”
“江总,我已经没事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知道是听不出她话里的送客之意或是其他,江彻看上去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瘦瘦高高的,杵在病床前,像是一棵安静又蕴藏危险的树。
周尤顿了顿,又没话找话,“对了江总,医药费是多少,我还给你。”
江彻终于有了反应,轻“嗯”一声,掏出手机,然后将屏幕转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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