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西游记-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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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才道:“你莫误了我。我是一肚子气的人,你若哄了我,没甚手段,拿不住那妖精,却不又带累我来受气?”
孙悟空道:“管教不误了你。你引我到你家门首去来。”
那人也无计奈何,真个提着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他师徒到于门首道:“二位长老,你且在马台上略坐坐,等我进去报主人知道。”
孙悟空才放了手,落担牵马,师徒们坐立门旁等候。
那高才入了大门,径往中堂上走,可可的撞见高太公。
高太公骂道:“你那个蛮皮畜生,怎么不去寻人,又回来做甚?”
高才放下包伞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才行出街口,忽撞见两个和尚,一个骑马,一个挑担。他扯住我不放,问我那里去。我再三不曾与他说及,他缠得没奈何,不得脱手,遂将主人公的事情,一一说与他知。他却十分欢喜,要与我们拿那妖怪哩。”
高太公道:“是那里来的?”
高才道:“他说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高太公道:“既是远来的和尚,怕不真有些手段。他如今在那里?”
高才道:“现在门外等候。”
那高太公即忙换了衣服,与高才出来迎接,叫声“长老”。
金蝉子听见,转身,早已到了面前。那老者戴一顶乌绫巾,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系一条黑绿绦子,出来笑语相迎,便叫:“二位长老,作揖了。”
金蝉子还了礼,孙悟空站着不动。
那老者见他相貌凶丑,便就不敢与他作揖。
孙悟空道:“怎么不唱老孙喏?”
那老儿有几分害怕,叫高才道:“你这小厮却不弄杀我也?家里现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这个雷公来害我?”
孙悟空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还不省事!若专以相貌取人,干净错了。我老孙丑自丑,却有些本事,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女婿,还了你女儿,便是好事,何必谆谆以相貌为言!”
高太公见说,战兢兢的,只得强打精神,叫声“请进”。
第164章高翠兰非处子?!
这孙悟空见请,才牵了白马,教高才挑着行李,与金蝉子进去。他也不管好歹,就把马拴在敞厅柱上,扯过一张退光漆交椅,叫金蝉子坐下。他又扯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那高太公道:“这个小长老,倒也不显拘谨。”
孙悟空道:“你若肯留我住得半年,还不显拘谨哩。”
坐定,高太公问道:“适间高才说,二位长老是东土来的?”
金蝉子道:“便是。贫僧奉朝命往西天拜佛求经,因过宝庄,特借一宿,明日早行。”
高太公有几分失望,道:“二位原是借宿的,怎么说会拿怪?”
孙悟空道:“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怪儿耍耍的。动问府上有多少妖怪?”
高太公道:“天哪!还吃得有多少哩!只这一个妖怪女婿,已经够倒霉的了!”
孙悟空道:“你把那妖怪的始末,有多大手段,从头儿说说我听,我好替你拿他。”
高太公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晓得有什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不曾有子,止生三个女儿:大的唤名香兰,第二的名玉兰,第三的名翠兰。那两个从小儿配与本庄人家,止有小的个,要招个女婿,指望他与我同家过活,做个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不期三年前,有一个汉子,模样儿倒也精致,他说是福陵山上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人家做个女婿。我老拙见是这般一个无羁无绊的人,就招了他。一进门时,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昏去明来,其实也好。只是一件,有些会变嘴脸。”
三年前么?金蝉子暗暗一笑,想来是专程来西行路上等小僧的。
孙悟空道:“怎么变么?”
高太公道:“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天蓬元帅本是天庭一等一的美男子,丰神俊朗,如何成了猪的嘴脸,金蝉子并不知天蓬元帅被贬凡间之事,继续问道:“好好模样,如何会变猪的模样?”
高太公唉声叹气道:“酒后吐真言,酒后露原形。那日新婚之夜,兴许喝了些酒,次日清晨起来,便有了几分猪的模样,当时我等也不在意,日子久了了,那猪的模样越来越明显。”
金蝉子点头,表示理会,让高太公继续说下去。
高太公道:“这汉子长成猪模样,食肠却又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彀。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净!”
金蝉子道:“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
高太公道:“吃还是件小事,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又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一发半年也不曾见面,更不知死活如何。因此知他是个妖怪,要请个法师与他去退,去退。”
金蝉子听到此处,已明白其中大概,无心再问。
孙悟空道:“这个何难?老儿你管放心,今夜管情与你拿住,教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太公喜道:“我为招了他不打紧,坏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亲眷。但得拿住他,要什么文书?就烦与我除了根罢。”
孙悟空道:“容易,容易!入夜之时,就见好歹。”
高太公十分欢喜,才教展抹桌椅,摆列斋供。
斋罢将晚,高太公问道:“要甚兵器?要多少人随?趁早好备。”
孙悟空道:“兵器我自有。”
高太公道:“二位只是那根锡杖,锡杖怎么打得妖精?”
孙悟空遂从耳内取出一个绣花针来,捻在手中,迎风幌了一幌,就是碗来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对着高太公道:“你看这条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否?”
高太公又道:“既有兵器,可要人跟?”
孙悟空道:“我不用人,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师父清坐闲叙,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妖精拿来,对众取供,替你除了根罢。”金蝉子见此,心中有了一些想法,这孙悟空倒不似先前一般。
高太公即唤家僮,请了几个亲故朋友。一时都到,相见已毕,孙悟空道:“师父,你放心稳坐,老孙去也。”金蝉子对天蓬元帅都有了解,也无心去瞧个端详,便由孙悟空自己去了。
你看他擅着铁棒,扯着高太公道:“你引我去后宅子里妖精的住处看看。”
高太公遂引他到后宅门首,孙悟空道:“你去取钥匙来。”
高太公道:“你且看看,若是用得钥匙,却不请你了。”
孙悟空笑道:“你那老儿,年纪虽大,却不识耍。我把这话儿哄你一哄,你就当真。”走上前,摸了一摸,原来是铜汁灌的锁子。狠得他将金箍棒一捣,捣开门扇,里面却黑洞洞的。
孙悟空道:“老高,你去叫你女儿一声,看他可在里面。”
高太公硬着胆叫道:“三姐姐!”
那女儿认得是他父亲的声音,才少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道:“爹爹,我在这里哩。”
孙悟空闪金睛,向黑影里仔细看时,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那云鬓乱堆无掠,玉容未洗尘淄。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语声低。
高翠兰走来看见高太公,一把扯住,抱头大哭。
孙悟空道:“且莫哭,且莫哭”!我问你,妖怪往那里去了?”
高翠兰道:“不知往那里走。这些时,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所。因是晓得父亲要祛退他,他也常常防备,故此昏来朝去。”
孙悟空道:“不消说了,老儿,你带令爱往前边宅里,慢慢的叙阔,让老孙在此等他。他若不来,你却莫怪;他若来了,定与你剪草除根。”
那老太公欢欢喜喜的,把女儿带将前去。
金蝉子瞧见那高翠兰,眼中有几分疑惑,高翠兰竟然不是完璧之身?广寒宫中嫦娥仙子妖娆妩媚,天蓬元帅尚且不动凡心,如何会与这女子行房?这女子虽有几分模样,比之嫦娥仙子直如云泥之别,再者,如果真是等自己,如何要娶高翠兰?任何一个身份都可以。
金蝉子见到高翠兰之后,无数个疑问涌向金蝉子的脑海,再也按耐不住,欲去瞧个究竟,当下元神出窍,去了高翠兰绣楼。
话说孙悟空却弄神通,摇身一变,变得就如那女子一般,独自个坐在房里等那妖精。不多时,一阵风来,真个是走石飞砂。好风起初时微微荡荡,向后来渺渺茫茫。微微荡荡乾坤大,渺渺茫茫无阻碍。凋花折柳胜缮麻,倒树摧林如拔菜。翻江搅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七层铁塔侵佛头,八面幢幡伤宝盖。金梁玉柱起根摇,房上瓦飞如燕块。举棹梢公许愿心,开船忙把猪羊赛。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海边撞损夜叉船,长城刮倒半边塞。
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
孙悟空暗笑道:“原来是这个买卖!”好孙悟空,却不迎他,也不问他,且睡在床上推病,口里哼哼飐飐的不绝。
那怪不识真假,走进房,一把搂住,就要亲嘴。
第165章五百年后,你已非当年
孙悟空暗笑道:“真个要来亲老孙哩!”即使个拿法,托着那怪的长嘴,叫做个小跌。漫头一撂,扑的掼下床来。
恰在此时,金蝉子进得屋来,瞧了那怪一眼,心中虽然有个猜想,瞧见那猪面獠牙的嘴脸,还是小小吃了一惊,原本天庭第一美男,如何落得这副模样?
只不过一眼,金蝉子分明瞧见天蓬元帅眼中闪过一缕凶光。
显然,天蓬元帅识破了孙悟空变化高翠兰是假,要不是破也难,高翠兰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如何能将天蓬元帅这个大汉撂下床来?
天蓬元帅也是警觉之人,突然看向金蝉子所在角落,眼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天蓬元帅,小僧来兑现五百年前的承诺了。切莫说话,陪高三小姐演下去便是,稍后自有叙旧的时机。”金蝉子来到此地,自然一眼瞧出天蓬元帅元神完整,以他的实力,要看见自己不难,当下也无隐蔽的必要。
天蓬元帅虽不明所以,但也收起杀心,爬起来,扶着床边道:“姐姐,你怎么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来得迟了?”
孙悟空元神受损,瞧不见金蝉子,自然不明发现了何事,笑道:“不怪,不怪!”
天蓬道:“既不怪我,怎么就丢我这一跌?”
孙悟空道:“你怎么就这等样小家子,就搂我亲嘴?我因今日有些不自在,若每常好时,便起来开门等你了。你可脱了衣服睡是。”
天蓬也不多言,真个就去脱衣。
孙悟空跳起来,坐在净桶上。
天蓬依旧复来床上摸一把,摸不着人,叫道:“姐姐,你往那里去了?请脱衣服睡罢。”
孙悟空道:“你先睡,等我出个恭来。”
天蓬元帅自然不多话,果然先解衣上床。
孙悟空忽然叹口气,道声:“造化低了!”
天蓬道:“你恼怎的?造化怎么得低的?我得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那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说甚么造化低了?”
孙悟空道:“不是这等说。今日我的父母,隔着墙,丢砖料瓦的,甚是打我骂我哩。”
天蓬随口道:“他打骂你怎的?”
孙悟空道:“他说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门下一个女婿,全没些儿礼体。这样个丑嘴脸的人,又会不得姨夫,又见不得亲戚,又不知你云来雾去,端的是那里人家,姓甚名谁,败坏他清德,玷辱他门风,故此这般打骂,所以烦恼。”
天蓬道:“我虽是有些儿丑陋,若要俊,却也不难。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他若再来问你,你就以此话与他说便了。”
孙悟空暗喜道:“那怪却也老实,不用动刑,就供得这等明白。既有了地方姓名,不管怎的也拿住他。”
孙悟空道:“他要请法师来拿你哩。”
那怪笑道:“睡着,睡着!莫睬他!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什么法师、和尚、道士?就是你老子有虔心,请下九天荡魔祖师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