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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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非否,你是否觉得你足够聪明,聪明到这天下人都活该被你摆上棋盘操弄?”一剑江寒声音冷得几乎淬出冰来,“这是人间,是万物共生之所。天下不是棋盘,人也不该被当作棋子。”
“你下了一辈子的棋,如今也该被当一回棋子了。”
知非否笑了一声,他懒懒道:“绮澜尘这一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拿我下棋?她怕是还不够。”
话必,知非否手中墨绝刀锋如箭,眨眼间便迫于一剑江寒面前!
一剑江寒回剑欲挡,却在刚碰上知非否墨绝刀刃的一瞬间,被知非否以五行术赋予刀刃上的雷电之术击了个措手不及。他握剑的手掌麻痹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的麻痹,使得他握剑的手略松了一刻,便是那一刻——墨绝如蛇随上,在一剑江寒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剑江寒第一次在面对知非否时退了。
他退了一步,而知非否则是瞧着自己刀刃上的血渍笑了笑。
他说:“我来桃源,是因为我想要琉璃灯。你以为昔年林谷道人怎么死在了桃源?是我故意让他死在摘星宴,好让你输给秦湛的吗?”
知非否这时倒是真的笑了:“我没那个心情。只是你那师父自己撞上来罢了。”
“我找他那么多年,他一直紧紧的跟着你,又藏得好。唯有那一夜,你与秦湛被关,所有人都在注意你们,得使我有机会入桃源掌门的点墨阁内查询我想要的东西。你师父——可是真的在乎你啊,他为了你待在了点墨阁外一整日未离,只为了求见桃源坞主,好免你无事。”
“该走的时候不走,既然撞上了,我也没有不拿走的道理。”
知非否淡声道:“桃源怕是没告诉你,甚至不敢对外说林谷道人是我杀的吧?因为杀林谷只是顺手,我那日来,本就只是为了琉璃灯。我取走了记载琉璃灯的书册,琉璃灯这样能招魂的东西,说轻了,不过是传说的仿品,是昔年羲和君因太过思念师门而仿制,说重了——从万物中重新召回已消散的魂灵,这是已越出人力范围的神器——桃源当然不愿意被天下知道,所以只能牺牲了你,做我的帮凶了。”
一剑江寒在一旁听了,握剑的手忍不住吱呀作响。知非否见了,偏还要添油加醋。
他笑着说:“你现在却帮桃源守幽谷,有趣,真是有趣。却不知你师父在点墨阁里的血,她们有没有擦净呢。”
一剑江寒默然。
他的手攥着剑柄,指节几乎要沁出血来。
是人都有弱点。
一剑江寒的弱点,便是他的师父,那个在知非否眼里,甚至不配念出“昆仑”二字的昆仑传人。
知非否神色自在的瞧着一剑江寒。可他自在神色不过浮了分毫,便又凝起了。
一剑江寒抬起了眼,他对知非否道:“我懒得管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问你,我师父是你杀的吗?”
知非否微微眯起眼,他惯来说谎成性,可这一刻,在一剑江寒的面前,他却不想说了。
知非否含笑:“是。”
一剑江寒又问:“你是否站在天上来客一处,无论如何,也要我等皆死,置我等于万劫?”
知非否眯着眼:“是。”
一剑江寒拔出了自己的另一把剑。这是知非否第一次见到一剑江寒同时握着他的两柄剑对敌。
一剑江寒道:“那就没错了,我要杀你。”
不知春为两把剑。
一长一短,一宽一窄。
一剑江寒寒眸微抬,知非否便感到了彻骨的凉意。
就像他最初对一剑江寒的评价一样——一剑江寒的性格,注定他将是他最难对付的敌人!
一剑江寒。
一剑可寒江海,若他手中有两柄剑呢?
知非否尚是百里珏的时候,率领南诏大军于战场奔驰,披甲酣战,所向披靡。那时候的他不过只是个苍山派门下的俗家弟子,学了苍山派的一些简单心法,结合了自己的墨绝刀刃,悟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剑道。可以说,他的剑道,便是在战场里,在尸山血海里悟出来的。虽然比不得那些剑修一剑霹雳凌云,但他刀上的喋血骇意也使他成了四境最强的不败将军。
可以说,知非否嘴里说着怕死,他见过的死亡,却是要比这些个修者多上数倍。
知非否一生打过无数仗,哪怕是最深的绝境里,他也不曾感到过一丝胆怯,可面对一剑江寒,他却从骨子里生出了惧意。
这可不妙。
知非否笑了声。
未战先怯可是大忌。
桃源是施展五行术最佳的场地,知非否右手握墨绝,左手张开在草地上不过轻微施展,幽谷的泥地便如滚水涌动了起来!
知非否对着那些土地轻声道:“去。”
那泥土便凝结成了一道厚墙,转眼便向一剑江寒压去!
一剑江寒重剑脱手,轻剑清啸长吟——那凝土凝结的厚墙尚未至他身前三寸,便先被凝成冻土,重剑旋转而撞上,那墙便在知非否的眼前化成了漫天冰晶。
昆仑寒剑。
于剑锋峰顶终年不化的寒雪之中,悟出的剑意。
知非否眸色微变,他毫不犹豫避开,同时右手墨绝一刀挥向身后出。一剑江寒原本还奇怪知非否为何会向后空挥出一剑,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咆哮。
泥土翻涌之后,原本半埋在了土里的角龙龙骨也全部露了出来。
知非否的枯木逢春术在一刻借由墨绝上残留的杀意运至了极致,他将墨绝刀刃上的所有怨恨绝望以及杀恶皆投在了庞大的角龙尸骨上!
仇恨与嗜杀使得这条因术法而复苏的骨龙狂暴!它从幽谷的泥土里爬出来,墨绝供给他的杀恶构成了它体内的灵脉,知非否的术法给了它灵力,角龙因此而升于空,对着幽谷内的两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知非否知道一剑江寒是斩过应龙的人,他也不指望这角龙能杀得了一剑江寒。
他需要的不过也只是拖上一瞬,让他得以像先前数次那般离开罢了。
琉璃灯已不在桃源内,他也不必久留桃源。
他该走了。
知非否的脚步甚至还没有走出桃源神木树冠的范围,便先听见了一声轰鸣。
知非否回头,便见一剑江寒双眼明亮,他手执双剑,角龙在他身前。
知非否注意到,骨头都已经成了石头的角龙身上不知为何在春日里散着幽幽凉气,他正觉得奇怪——那只巨大的、承了墨绝所有煞气的角龙,在他看来也足以留下一剑江寒一段时间的庞大妖物就这样被风一吹,化成了无数的冰晶飘散。
一剑江寒对着知非否道:“我说了,今日,我要杀你。”
一剑江寒,一剑寒江海。
若是不知春齐出,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有碎冰落在知非否的面上,他仰起头,旭日仍在高空,可这天却无声无息的冰凉了起来,好似一剑江寒的剑意冻结了这天冻结了这地,连空气中的水都被他的剑意所寒。
知非否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极为慎重地再次看向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见着知非否,重新握好了不知春。
他的剑招都是他凭借昆仑残页自行悟出,并没有名字,唯有“一剑江寒”这一个由世人赋予他的招式名。
一剑江寒道:“这里是幽谷,出去只有那一条峡谷。今日你逃不走,更甩不脱我。知非否,你认命吧。”
知非否缓声笑道:“看来确实只能一战。”
他同样郑重握起了墨绝,墨绝刀刃似蝉翼,他轻弹刀刃,听着刀刃发出凄厉的嗡鸣,似乎又回到了南诏百里珏的身份去。
他执墨绝,从未败过一场战。
那些知非否以为自己早就丢掉了的,甚至遗忘了的血气与战意。
堂堂正正,以锋刃对锋刃,属于剑者的战意。
知非否视线凝起,在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去想了,只想去应一剑江寒这一战。
他道:“来战吧。”
一剑江寒的确是个天才,更是个忍受力远超常人的天才。
知非否以五行术混于剑中与他对战,不知春可以斩断江海,却无法斩断雷电。但一剑江寒不过被刺了一次,第二次,他的手便能无视雷咒带来的疼痛与麻木,第三次——他便能以重剑提前创墨绝刀刃,使得雷咒在攀上不知春前,先断了知非否这一刀!
与一剑江寒这样的人为敌实在是可怖。
尤其是这世界里不止一个一剑江寒,还有一个秦湛。
知非否忍不住想,那些高傲的天上人,那两位仙客当真能帮助越鸣砚统治了这天下吗?
他们的面前拦着的,可是修真界最可怕的两把“剑”。
知非否忽然笑了。
一剑江寒剑锋坚定,墨绝在宽剑的狂力下崩碎,长剑如电,直刺知非否的胸膛!
剑锋毫无停顿地穿胸而过,知非否伸出双手去挡,除了将他的双手也在这剑下被割得血肉模糊外,根本半分也挡不了一剑江寒的剑势。
一剑江寒的剑,穿透了知非否的心脏。
知非否低下头,唇口刚启,喉头便是一口血涌出。
一剑江寒的剑太厉,他断的不仅是心脉,还有灵气,还有感知。
他整个人,都在这一剑里,被冰冷的死亡所侵蚀殆尽。
知非否双手抓着一剑江寒的剑刃,他咳出了血,喉头被寒意冻住,他说不了话。
一剑江寒道:“知非否,百里珏。”
知非否双目圆瞪。
一剑江寒淡声道:“我知道你想要琉璃灯做什么,司幽府君告诉了我们你的过去。你想召回那位魔门少女的魂灵,可你就算召回了,又有什么用?”
“你想见她,到底是因为思念,还仅仅只是因为你不甘罢了。”
“你是个天生自负者,天下人从未被你放进过眼里。那个姑娘,若是她未为你而牺牲了自己,你又真的会将她放在心里去吗?”
“你从头至尾,不过只是借着她,抒发你对这世间的不满与恨罢了。”
知非否本已涣散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紧,一剑江寒本欲抽剑,却被知非否紧紧的抓住了剑锋。剑锋深深割进了他的手掌里,他却只是盯着一剑江寒,逼迫自己发声,用破碎不堪的沙哑语音问:
“一剑江寒,你幼时因正道燕白之争,家破人亡。后又因云水宫批命,孤独一生。最后因桃源隐瞒,彻底孤亲寡缘,甚至连我这个仇人都迟了那么久才找到——”
知非否盯着一剑江寒,似笑非笑:“你不恨吗?你不觉得,这世道真是荒唐又可笑吗?”
一剑江寒垂眸看他。
一剑江寒道:“不觉得。”
“这世道还有秦湛这样的人,就算不上荒唐。”
知非否睁大了眼,他乐不可支地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目露狠意,不等一剑江寒动手,自己先一步拔出了刺入他体内的不知春!
刀锋近乎刮裂了他的手骨!
知非否哑声道:“你不觉得荒唐……我却也不想死!”
知非否转身欲逃,一剑江寒尚未追,他便先因体内灵脉全部冻结而再走不了一步。
知非否跪了下去。
他倒了下去。
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流进乱石堆,他看见了砸在石头上的那柄扇子。
知非否想,他真不该走这步棋的。
琉璃灯,琉璃灯。
他早就该听她的,将她远远的搬离自己的棋盘,千万不可靠近了,又让她扰乱棋局。
他似乎看见了南诏王府内,那姑娘弄乱了棋盘背着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他:“珏王爷,你这次出门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等你回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他似乎说:“你不要等我了,回魔门去吧。我不需要你为我死。”
那姑娘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委屈道:“珏王爷不下棋了吗?”
他说:“不下了,下棋没意思。不如你带我游历山川,我想见见魔域四景。”
棋盘坠地,棋子散落。
那姑娘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笑着问:“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知道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一辈子。”
知非否阖上了眼。
一剑江寒注视对方良久,直至确认知非否是真的死了,他方才微叹了口气,收剑回鞘。
桃源的鸟儿见到了结果,拍着翅膀便要先回祁连山向绮澜尘汇报去。
一剑江寒却是想着秦湛的下落。
她下落不明已有一段时间了。便是她随道子去了昆仑,蜃楼的消息也未断过。可自从她离开了昆仑,仿佛是她刻意为之一般。蜃楼与玉凰山都失了她的消息。
秦湛去了哪儿,她避着所有人,到底去做什么了?
一剑江寒多少困惑,但他却从不质疑。
无论她去做了什么,十日后,哪怕有千难万险,秦湛也一定会出现在祁连山。
一剑江寒如今要做的,不过只是等待,等待最后一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