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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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雪羽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很可能我便命丧于此。”
“你以为只是很可能?”凤姑娘道,“如果你败了,你便是死路一条,他已经饶了你一次,这一次绝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再放过他,这一场就看我们的命吧。”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陡地暴射出的灼灼奇光,显示出他的倔强与好胜心切。
凤姑娘原想要说一些什么,就在她触及对方眼神的一霎,心里微微一动。
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在她印象里,凡是属于那类武技超人的强者,似乎都是有这等神采的眼神,父亲不例外,金鸡太岁也不例外,这类人大抵都有一种共同的习性——绝不服输的性格。
自然,一个人天性里如果潜伏着这种个性,在面临生死选择时,你便很难晓以利害。
凤姑娘微微一笑,笑容里多少涵蓄着一些凄凉之意,她知道现在即使自己再图阻止,也是徒劳无益。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关雪羽微微点了一下头,使他出乎意料的是在凤姑娘美丽的一双瞳子里,竟然包涵着深挚的情意。这倒是他以前所没有注意的,不觉心里动了一动,随即移开了视线。
“既然这样,我就什么也不必再多说了。”
说时,她缓缓地站起来,向着关雪羽点点道,“我走了……”
关雪羽站起来说:“谢谢你,那就不送你了。”
姑娘已经走向门前,聆听之下,回眸道:“明天晚上我会再来看你,有两手剑法,要向你当面请教。”
关雪羽微微笑道:“雪山剑法,天下无双,只怕我无能置喙。”
凤姑娘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倒是好了,明天晚上我们再见吧。”
这两句话,倒像是涵有深间,只是却未能为关雪羽所洞悉。
此刻,在他想到了明日午后与过龙江的约会,脑子里便只是与过某人的一番斯杀景象了。
午后的阳光分外灿烂,在此初冬季节里,尤其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关雪羽踏上山道时,只见野菊笑脸迎人,野百合一片芳菲,沿途所见,多是秋日肃杀之气,此处却别开幽境,仿佛置身画屏。
前进十丈,来至一岭荒竹当前,掠起了半天鹧鸪,灰褐色的羽翼翩翩着腾起、升高,艳阳下,闪闪生光,奇妙的自然景界,奇妙的一切安排。
然而,这一切美景,对于眼前的关雪羽来说,都徒具虚然,视而未见。
仰视着蔚蓝的天,他长长地吁了一口长气,一只右手不自觉地便握在了剑把子上。
“过龙江呀过龙江,今天,我就要用这一口长剑,刺进你的胸膛内,否则的话,那就请你杀了我吧。”
他这里自己对自己诉说着,不觉热血怒张。
“黄通,黄通,请求你阴灵保佑,这一战我是落败不得的呀!”
一想到黄通临死前的那张脸,麦家上下堆积如山的尸身,他便不自禁地更加为之激动,恨不能眼前一步即跨向古堡,立刻与过龙江展开殊死之战。
偏偏这是急不得的事情。
所谓“神清意安”,上乘的剑道无不取得于“安逸”之中,神以御气,气以施剑,一个心绪不宁、情绪不安的人,休想能登入乘剑术之堂奥。
关雪羽自然是深深明白这番道理,由是他特意地提前来到这里,在此后山先作一番吐纳调息的定神工作,之后,他一径登上山岭,来到了古堡废墟。
冷落的庭院,敢情是过于萧索了。
风势来去,落叶萧萧。
关雪羽一径来到了堡前,即只见对方过龙江的那个跟班儿祝天斗老远停在大树下,乍见关雪羽来到,清癯的瘦脸上,立时绽开了阴森的笑容。
“关先生,你老可真是信人,说今天来就今天来,我们大爷候着你老可有一会子了……”
“偏劳偏劳,祝管事,烦请你头里带路吧!”
说话之间,关雪羽已来到了近前,强将手下无弱兵,祝天斗的身手,前些时在麦家关雪羽已领教过,现在见面也得给人三分颜色瞧瞧,不要叫这奴才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扁了。
是以,就在关雪羽一步踏近之时,冷森森的一股剑气,已自剑匣开缝处透出,直向祝天斗正面袭了过来,后者显然打了一个哆嗦,向后面退了一步。
“关先生你这是?”
一脸的迷惘,打心眼儿里可是透着奇怪,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会向自己出手,当然如果姓关的果真要向自己出手,还真是逃不过,这条命八成儿是活不成。
如非是打心眼儿里对关雪羽折服,他焉能会有这番恭敬神态,此刻被对方冷森森的剑气一逼,陡然间给他“大祸临头”的感觉,着实吃惊不小。
关雪羽自然无意加害对方一个奴才,只是他久仰对方主仆二人鬼计多端,生恐一上来不察,中了对方圈套,是以一上来用剑气把他镇住,一来是向他示威,再者警告他不得心有所图,否则可就怪不得自己剑下无情。
祝天斗自从麦家事故之后,才知道这个天底下除了他主子金鸡太岁之外,敢情强手还多得是,对于眼前的这位关先生以及另一位凤姑娘,他也是打心眼儿里害怕,又哪里还敢自作聪明地弄什么玄虚?
他原以为关雪羽会猝然地向自己出手,容后才知道自己纯属多虑。
关雪羽那只手只是紧紧握着剑把子,并没有拔出来的意思,那显然意在阻吓。
祝天斗望着他耸了一下肩,摊了一下手,表示自己无意侵犯,随即乖乖地回身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向山道间登进。
大风呼啸着由树梢掠过,眼前已是古堡所在。
关雪羽随着前行的祝天斗一径来到了古堡正前方。
祝天斗闪身一旁:“我家大爷就在前厅,关先生请自己进去吧。”
关雪羽料非虚情,即点了一下头。
祝天斗后退一步,伏身在上,向着里面拜了一拜,只见他嘴皮翕动着,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随即又拜了一下,这才返身离开。
关雪羽虽听不见他是在说些什么,料想必是在向过龙江传递消息,也不放在心上。
这地方他日前曾经来过,称得上轻车熟路,此去正厅,不过一箭之地,料想着那过龙江必定仍在厅前等候,随即大步向前踏进。
前文曾说到这座古保城池占地颇大,虽然多处破损,几乎已是废墟,但却掩不住其庞然气势。迈进了正面的一处隘口,即看见了笔直广阔的长廊前伸。
关雪羽脚下方一踏,耳边上即听见了一声冷笑,紧接着一人用着冰冷的口音道:“可是关朋友么?欢迎,欢迎!”
正是金鸡太岁过龙江的口音。
声音显然发自眼前,只是却不能够确定某个地方。关雪羽站住了脚步,抱拳道:“在下恭诚拜访,即请尊驾赐见。”
过龙江一声朗笑道:“足下倒不失是个信人,说今天来就今天来,我已经敬候多时,请自己进来吧!”
语音铮锵有力,像是来自天上,又像是散发四方,只凭这几句话,已可十足的显现出对方功力之炉火纯青,运吐真力,收发由心,巨细听便。
他似乎有意在测验关雪羽的辨听之力,故有意把话声分散四方。
关雪羽略一定神,已是胸有成竹,应了一声“遵命”,随即左右略一打量,舍弃正前面长廊不行,而向左面一道偏径直走下去。
只听得过龙江的声音,冷冷一哼道:“足下猜对了,眼前一直二偏三条道路,各有去处,你又何必非要与我一会?我劝你另走别道的好。”
关雪羽听在耳中并不理他,继续前行,才行数十步,即见正前方岔生出大蓬野竹,竹枝蔓延,形成了半天屏障,他身子一步踏进,立时就感觉出大股劲道霍地向自己袭来,顿时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即听得过龙江的声音再次冷笑说道:“上天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来投。关雪羽,你原本可以暂时活命,你却偏偏要自行送上,这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话声方歇,即听得“哗啦啦!”一阵子竹叶声响,眼看着乱竹丛间枝飞叶扬,宛若大风力灌,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空隙,显然是为强猛的风力所冲迫而开。
当然这阵子风力并不是真正的风,而是发自那个人充沛奇妙的内力。
关雪羽首当之下,顿时衣飘襟扬。他却早已有备在先,直立在地面上的身躯,就像是打进地里的一根钢桩,丝毫不为所动。
紧接着,眼前这阵子的风力便为之缓和下来,四只眼睛也就交接在了一块儿。
跟前是一小片竹林,过龙江端正地坐在椅上,身前一几,几上除了一盏香茗之外,还置有一柄形式古雅的长剑,杏黄色的剑穗子深垂地面,在风势里微微摆动不已。
这番情景,果如所言,过龙江在这里真的已等他很久了。他身着一袭雪白缎质长衣,显眼的是长衣之上所绣制的一杆墨竹,秀拔挺俊,望之几有出尘之感。
这个过龙江特意地打扮了自己一下,一头长发归回颈后,却在黑白参差的长发上,加扎着一条白绸子方巾,衬着他两挑剑眉,虎目燕颔,确是神武之极。
关雪羽尝过他的厉害,不得不特意加以防备,于是老远的便定下了脚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关雪羽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一只右手紧紧地握在剑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着对方,大敌当前,他当然知道,只要有丝毫大意,就可能予敌人以可乘之机,此番动剑,若一着之失,便有性命之忧。
过龙江仍然是一派从容的样子,尽管他内心奔腾着怒火,外表却并不显著。
“那一天你来过了?”
“不错,来过了。”
“我喝醉了。”过龙江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醉倒。”
说着微微摇头叹息一声,表示遗憾。
关雪羽静静地看着他,冷冷一笑,没有答话。
“你知道为什么?”过龙江一哂,接下去道,“像你我这等身手、功力,岂有醉倒之理?”
“但是,你却是真的醉了。”关雪羽缓缓地道,“虽然你所饮下的酒,历经百年,酒性奇烈,但是,你竟然事先没有料到,岂非失策?”
过龙江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紧接着他微微一笑,“人生难得几回醉,一醉解千愁,未尝不是美好之事。”
“只是你醉的却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我恰恰在那个时候来到了你的身边,也看见了你醉后的失态,那天我本可以从容置你于死地。”
“但是你却没有。”
“那是手下留情,不肯乘你之危。”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过龙江浓眉乍挑,脸现杀机地道,“你已经失去杀死我惟一的机会,以后便永不会再有了。”
接着冷冷一笑,接下去道,“甚至于你很难逃过今日此刻,你可相信?”
关雪羽点点头说:“很有可能,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此,却要比过才知。”
“不必要的。”过龙江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着面前的长剑道,“我这口剑得自先师“野参人王”所赐,剑名‘长根’,昔年在先师手上,终其一生,也只用过七次,从未落败过,后来落在了我的手上,也只用过两次。”
“第一次。”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在金沙江,对手是百战百胜的‘长春子’邱迟,你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关雪羽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既然对方表示不急,自己也就不必急于一时。
“很好!”过龙江道,“那你当然知道他是剑道中的一流高手了,结果……”微微一笑,他接下去道“很不幸,他败了。”
这一霎,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目神里杀机隐现,他说道,“他死在我这口长根剑下。”
关雪羽点点头说:“啊,这却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太不幸了。”
过龙江冷笑了一声:“江南奇人毛一山,是与我比剑的第二个人,你应该知道,毛氏曾自夸他的家学‘太公’剑法,举世无双,结果他败了,一样死在了我的剑下。”
关雪羽轻叹一声,点点头道:“由此可见尊驾剑法之出神入化,只是你所说的以上二人,又与今日你我比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过龙江面色沉着地道,“这是在告诉你,我这口名剑,有着不朽、从来也不曾败北的光荣历史,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说时,他缓缓地由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只手在欠身站起时,已把搁置在矮几上那一口“长根”古剑握到了手上。这个姿态极其微妙,几乎在同时,他的一只脚尖,已把那个先时置剑的矮几挑飞而起。
“呼!”一股疾风,随带着那只矮几腾空直起,在空中猝然疾转,势如旋风,待到落地之一霎却又是轻若无物,转得一转,随即不动,令人吃惊的是,几上原有的一只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