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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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姑娘道:“我?”
“姑娘能够在一照面的当儿,看出来我出身的门派,确令我敬佩莫名。”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凤姑娘眨一下大而明亮的眼睛:“那只怪你们燕家‘无形罡气’,尤其不同于旁门,是不是?”关雪羽不得不佩眼对方的观察敏锐,见识过人。
事实上确是如此,燕家家传的无形罡气,着重于“气血”之功,劲道随血流而布全身,其微妙处在于“力随意转”,心到意到,意到力到,妙不可言。
自然,这是燕家家传的绝技,局外人知之者鲜,知之不察,亦不能断其当然。眼前这位凤姑娘竟然有此认识,实在太不简单,关雪羽立刻察觉到,对方必然是方才在手触自己身体时,用她本身的内气真气,探测出来的。
自然,凤姑娘本身之功力,亦是足以惊人的了。
“你怎么不说话?”凤姑娘静静地注视着他,“难道说的不对?”
关雪羽摇摇头道:“姑娘所说确是实言,我只是在想,姑娘既能有此见识,必然有极为精湛的内功,不用说又精深贵门之‘二指传灯’的极上功力了,令人敬佩折服。”
凤姑娘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也就知道你是有心人了,好像对我出身之处,了如指掌,我倒想要听听,你还知道些什么?”
关雪羽道:“我还知道,‘七指雪山’山高积雪,虽盛夏不融,那里长年不见天日,气候恶劣至极。”
凤姑娘扬了一下眉,道:“真的?”
关雪羽显然还有下文,接下去道:“但是,据所知,姑娘来处金凤堂所在之地,却是大有不同,被称为‘雪里阳春’,风光宜人。”
凤姑娘一笑道:“这些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关雪羽哼了一声,摇摇头道:“我还没有这个荣幸,能够一睹这雪山盛景,如果我果曾去过,只怕今夜也不会在此与姑娘谈笑对答了。”
凤姑娘脸上显示着明显的笑意,但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所交织的目光却是深沉而复杂的。
“那又为什么呢?”
说时,她十指并列,目光又转为温和,不经意的转向纤纤十指尖头,即使在夜色里,那宛若春葱的尖尖十指,仍具有十足的诱惑性。
在过去,不知道多少双风流的眼睛,曾为她这双别具诱惑的纤指所吸引,竟而深深钟情不克自拔,自然,结局下场却并非完美。
风流贾祸,古有明训,这里也不例外。
女人的美所给人的印象,往往是片碎的,一双明媚眼睛、一张并不十分小的嘴、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细黑而柔长的秀发、一双美丽的手,只要具有其中之一,给你一上来强烈的感受,便能达到今男士不威而降的效果。
聪明而美丽的女人,只要懂得如何展示而适当地表现她们身上极美丽的这一小部分,便能使猛汉勇士自甘拜倒石榴裙下,而任其差遣,甚至于死而后已。
关雪羽冷冷地道:“姑娘这么说,便是明知而故问了。因为贵门昭示天下武林的戒条之一,便说明了绝不容许任何一个不得贵门恩允的人,生离雪山。如果我的记忆不差,江湖上已有为数不少的知名访客,枉作了七指雪山的冤魂孽鬼。”
凤姑娘的一双剪水双瞳,兀自没离开她并列眼前的纤纤十指,特别是那一抹偏照的如银月光,不偏不倚地正好照在她的小指上,那双均匀适度、修长纤柔的指掌,更加上了几许梦幻的神秘,明珠美玉那般的醒眼而诱人了。
“好美的手,”关雪羽忍不住赞赏起来,“如果这双手不是生在姑娘的身上,要是换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也许便是美中不足。”
凤姑娘终于把注视着手指的眼光,移到了关雪羽的脸上。
也许这两句话,是她今夜听起来最动听的,女人哪一个不喜爱被人夸赞,特别是那些在她们心目中,被认为是有分量的人。
她脸上的笑意,已代表了她的询问。
关雪羽似乎暂时变得很会说话,而懂得如何讨好女人了。
“牡丹虽好,绿叶扶之。”关雪羽款款地说:“特别是一个美的女人,全身上下一举一动,都不能容许有任何瑕疵存在,缺其一,便为不足。”
“谢谢你的赞美。”凤姑娘报以甜甜的一笑,“你忽然变得顺眼多了,而且很会说话了,只是……这与我的一双手,有关系么?”
“这便是我接下去要说的了。”
“竖耳恭听。”
说到“竖耳”这两个字时,她特意掠开了秀发一边,美丽的一只耳朵微微耸动了一下,半倾香腮,更增媚姿无限。
敢情她并非一直是“冷若冰霜”,竟然冷中有艳,如雪中红梅,给人的感受,便为超视觉而不同凡响了。
关雪羽设非“郎心如铁”,便为“不解风情”,最起码他所表现的冷静,显示出他的丰富的内涵与修养。
面对着眼前这个冷艳逼人的美人儿,月夜对守,特别是对方对自己的恩情并重,他竟然不为所动,这份执著便是常人之不易为。
“刚才说到了姑娘美丽的一双手,如果换在另一个女人的腕上,便是美中不足。”关雪羽微微一笑,徐徐接道,“那是因为贵门‘金凤堂’的武功精华有很多细纤小巧之功,就蕴藏在你的美丽的十指之间,换在另一个女人,既无所习,便无从所知,自然就大为失色。”
凤姑娘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眼珠子转过来,大大地白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凤姑娘浅浅笑了笑,微微嗔着:“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话声方落,玉手轻起,只听见“丝”一声,一缕极细的尖风飞过。
紧接着便听得关雪羽头顶上空,“吱”的一声尖呜,一件细小物件,直直地当空坠落。
关雪羽几乎瞄都不瞄一眼,就能判断出落下来的是一只蝙蝠。
“我说的不错吧!”他说,“姑娘这一手‘巧织天星’的手法,当今江湖便无人能出其右。”
凤姑娘道:“说到这一手雕虫小技,我倒要请教这只落地的蝙蝠死了没有?”
关雪羽摇摇头道:“大概还没有。”
“伤在哪里?”
关雪羽轻轻叹了一声道:“它原本就是瞎子,姑娘又何必再取它的一双招子,留着半条残命,还不如死了的好,姑娘就成全了它吧!”
凤姑娘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
右手再指,紧接着一丝尖细的破空声起,地面上吱地一声,那只小小蝙蝠便真的死了。
“罪过,罪过。”关雪羽道,“姑娘一向不忌杀生么?”
凤姑娘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很少去想该不该。这个天底下的事情,很难说孰是孰非,每一件事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但是换一个立场来说,也许这个理由就难以成立了。”
停了一下,凤姑娘才又接下去道:“生命也是一样的,同样的生命,出家人与一般俗人的看法便不一样,自然一般人与屠夫的看法便又不是一样,见仁见智,你便也很难论其是非。”
“所以……”凤姑娘这才为她自己的高见下一注脚,“我们活着的人在活着的时候,便要尽兴而为。你以为呢?”
关雪羽微微一笑,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凤姑娘缓缓由位子站起来,道:“现在也许是点灯的时候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关雪羽道了声谢,右手拿起几上的火折子,迎风一晃,叭达一声亮着了,就近点着了灯。
凤姑娘显然已来到了眼前。
四只眼睛交接下,凤姑娘微似吃惊。
“你好多了,复元得这么快。”
关雪羽道:“说来全是姑娘灵药妙手之赐,似乎是暂时无妨了。”
凤姑娘伸出了那只美丽的手,关雪羽很自然地便让她拿住了脉门。
关雪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只美丽细若柔荑的手,只在关雪羽的腕脉上停留了极短的一霎,随即离开。
“你果然大见好了。”凤姑娘道,“续命金丹固然有效,仍然得力于你本人的内气功力,我看现在你已大可放心,你的功力虽然不见得已完全恢复,至少也已经恢复了八成以上。”
关雪羽点点头道:“不错,但是那些未能全解的余毒,仍然留在身上,有一天仍会发作……”
想到这里,他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些隐忧。
凤姑娘道:“你真的想要解除身上的余毒,也并不是全无可能,至少这个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够救你。”
“难道姑娘你不是其中之一?”
关雪羽很认真地注视着她,凤姑娘却避开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认为我能?”
“我当然会这么认为。”关雪羽侃侃地道,“七指雪山虽然被江湖上人所深深畏惧,但是凤七先生的超然医术,也是世上罕见……”
“你说得不错,”凤姑娘道,“那是凤七先生而不是我,我只是学到了他老人家一半的功力,也许连一半还不到,只不过三成而已。”
关雪羽轻叹一声道:“这么说,我命休矣,麦姑娘也只怕终久难逃一死。”
提到了麦姑娘,凤姑娘的表现略有所异。
“我看这位麦姑娘在你的心里很重要。”微笑一下,她接道,“她是一个很美的姑娘,你以为呢?”
“能够被你称为美的姑娘,一定是真的美了。”
“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我认为你的看法很正确。”
“那就是她的确很美了。”
关雪羽忽然觉出凤姑娘眼神里有股冷冷的寒意。
他随即用微笑,代替了回答。
一个聪明的人是不应该随便回答问题,尤其是当着一个美丽女人面前,夸赞另一位女人的美丽更是愚蠢之事。
凤姑娘道:“其实她美不美丽,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很重要?”
关雪羽怔了一怔。
老实说,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会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确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一时竟不知如何置答。
停了一停,他冷冷地道:“我与麦家姑娘,不过是初识,而且,我并不打算让任何一个女人在我心里留下影子,特别是那些美丽的女人。”
凤姑娘一笑,随道:“这句话我倒要好好记在心里,好吧,咱们暂时不说这些,刚才说到了为你治疗毒伤的事,你曾提到我爸爸凤七先生。”
关雪羽一惊,抱拳道:“原来凤七先生竟是令尊大人,失敬,失敬。”
“看吧!”凤姑娘皱着眉毛道,“我就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头太响,一直不想说出来,现在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关雪羽道:“令尊名满天下,无论说与不说的人,听见了他的大名,无不畏惧三分,莫怪乎狂傲当世的过龙江,闻其名后亦不得不买个帐了。”
凤姑娘道:“我注意到了你的用词,不用‘敬畏’而用‘畏惧’,这里面就大有疑问。”
“那是因为令尊凤七先生的手狠心辣。”他忽然顿住了话头,抬眼向凤姑娘直视过去。
“请说下去,”凤姑娘很平静的样子,“你刚才说到我父亲的手狠心辣——”
关雪羽冷冷一笑道:“岂止手狠心辣?在我看来,他几乎是无所不为。”
凤姑娘挑动了一下眉毛,居然并无发作。
关雪羽轻轻一叹,道:“我也许不该这么批评令尊,其实这些也只不过传闻而已。自然,世事波谲云诡,变幻无常,昨日为非,未必不能今日为是,对于令尊的种种传闻,我也就不便再多说下去了。”
凤姑娘忽然一笑道:“听你的口气,可见得你对于我父亲恨恶之深……但是我却要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这条命还是他女儿救的,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关雪羽苦笑了一下,确是无言以对。
凤姑娘哼了一声,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道:“你所听见的传闻,未必全真,也未必全是假的。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至于我父亲到底为人如何,不要说你,我是他的女儿,也并不能全然清楚。其实不必说他老人家了,就是我,只怕你也并不大清楚,我在你的眼底里,又是哪一种人呢?”
关雪羽只是注视于她,宁可听她自己多说一点。
“我救了你的命,也救了麦家老小,应该是好人了?”凤姑娘脸上的笑靥,忽然转变得十分凄凉,“然而事实上呢,只怕又不尽然。”
她的话音更冷了。
“你应该记住,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才是真理,”凤姑娘眼睛里交织着几许寒意道,“如果你不想被人杀死,就只有杀死别人。心要狠,手要辣,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
关雪羽道:“这么说来,贤父为人真是一脉相传了。”
对他来说,这真是一件伤心的事,一霎间他那双眼睛里竟然失去了先前的光彩。面前的这个长身姑娘,无疑地是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