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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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就在姜极两根手指,眼看着已将触及重云脸上的一霎间,后者忽地张开了嘴“噗”地一声,喷出大口血雨、没头没脑,直向着姜极整个上身喷了过去。
姜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此一手,咫尺之间,就算他功力再高,却也防之不及,嘴里“啊”了一声,整个上半个身子,倏地向后面一个倒仰,就势双足用力向后面一蹬。
这一手“鲤鱼倒穿波”,施展得不谓不快了,只是比较重云喷出的这口“碧血飞箭”来,却仍然是慢了一步,大片血雨红光笼罩之下,姜极逃过了上身,却逃不过下身,一时自胸腔以下,整个下半个身子,全部在血光掩盖之中。
一任姜极护体罡力如何了得,却是敌不住对方这般拼命的煞手绝招。
大片血光笼罩之下,那出自童云嘴里的千百点舌屑血雨,无不灌注了真力精髓,简直不啻于万千流矢飞蝗,一股脑地全都向着姜极身上招呼了过去。
霎时间,千百点血雨飞星,随即在姜极身上爆炸开来,幻化出大片血光,以姜极功力虽不致当场废命,却也受害极深。
“啊……”
落在地上的身子,猝然间打了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为之坐倒下来。
那一面,童云这一口“碧血飞箭”虽说是侥幸得手,自己本身,却也油尽灯灭,随着他前倾的势子,一头栽倒下来,当场一命归阴。
白长老眼看着重云这一口血雨喷出,也就知道他必死无疑,心中痛楚简直难以言宣。
此时此刻,他却不奔向童云尸身,反向着重伤的姜极身前扑去,身形猝起,疾若飘风,起落之间,已经站立在姜极的面前。
姜极一时大意之下,几乎失了性命,这一霎只觉得整个下半截躯体发麻,血流如渠,若非是他多年功深,尚能勉强支持着,不使真力涣散,差一点功力的人,早已毙命当场。
自然,以此刻情景而论,他无论如何再也难挡白长老的出手一击。
因此白长老的忽然袭进,只吓得他魂飞魄散,一连向后打了两个踉跄,几乎又为之坐倒下来。
随同姜极而来的一干手下,却是没有想到主子竟然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当此一霎,忽地吆喝一声,齐向着白长老身前扑来。
其中二人身法饶是快捷,“嗖嗖”两声,先自向着白长老左右两侧方袭来。
白长老自忖着当前情景,再要心存厚道怕是不行,对方人数太多,却也不忍赶尽杀绝,眼前二人来得如此猛锐,说不得只好先拿他二人开刀,以收杀鸡儆猴之效。
来者二人,一名黄虎,一名魏天刚,向在宫九如与胡烈手下当差,手手功夫不弱,眼前为救主子性命,全然未考虑到自己的功力下场,诚然是大可悲事。
当下,跟着二人的下落之势,黄虎是一口雁翅刀,魏天刚则是一对尺半长短的匕首。
两股兵刃几乎是同时招呼出手。
雁翅刀直劈顶门,匕首双奔下腹,势子是一般地快。
无奈在白长老眼睛里,怎会把他们两个看在眼中?
黄虎、魏天刚两股兵刃方自奔到,白长老双袖猝然间向两下里一分,即行发出了极大的两股力道,只是形诸表面的现象,却是并无惊人之处。
黄、魏二人忽然站住了脚步,猝然间就像是打摆子也似的哆嗦了一下,只觉得透着心眼儿一阵子发凉,扑通两声,双双跌倒地上,顿时一命呜呼。
现场各人目睹之下,俱不禁为之大吃了一惊,这一手杀鸡儆猴功夫,果然奏了奇效,十几个将动未动的人,突然间,都像是脚上生根一样地定在了当场,动弹不得,再无一个人胆敢出手。
正面的姜极向后面又打了一个踉跄,本能地递出了一招——分开的一双手指,凝聚着无比尖锐劲道,直向着白长老一双眼睛上挖来。
白长老冷笑着道:“不必了。”
若在平时,二人一旦动上了手,孰胜孰败,因是费人思忖,而此刻情形却是大有不同,姜极的恃强好胜,便徒然是自取其辱。
白长老话声方出,右手反抢着向上一翻,已自攥住了姜极手腕,这一手劲道,却是恰到好处,只痛得姜极身子连连打颤,脸上汗下如雨。
“哦……”
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可就没有了下文,敢情已被白长老独家所擅的“六阴拿穴”手法,拿住了穴道。
这番情形,若在平日也是极不可能,即使真的被拿住,姜极也能运施自家的“开阳真力”,将闭穴解开,而目前他却已是无能为力。
“哦……”
身子一连打了两个踉跄,却不曾坐倒在地,原因是白长老那一只鸟爪般的瘦手,兀自紧紧地攥在他手腕之上,一霎间,早已是冷汗淋漓。
“矮子,你真的要下毒手么?”
事到临头,他却也狠不起来,加上下体伤势严重,只痛得遍体打颤。
白长老一双深陷的眸子,频频在他脸上打转:“姜极……你还想活么?”
说时满头白发几乎全数竖立而起。
姜极看在眼中,直接地感觉到此命休矣,当下长叹一声:“矮子,就给个痛快的吧!”
说罢,他竟自闭上了眼睛。
白长老此时若要制其于死命,只需真力一吐,当能使对方血脉贲炸而亡,他却终究不忍,冷冷一笑,道了声去吧!右手翻处,姜极身势有如凌空飞雁般,已被掷了出去,足足飞出了三四丈远,落身于院墙之外。
剩下的人吓了个忘魂丧胆,一时不待招呼,纷纷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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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醉酒失仪态 更需解铃人
夜月下白长老蜘蹰于满院尸身之间。
这些尸体之中,给予白长老最有感触的当然是童云的这一具了。他痴痴地走到那具尸身当前,定下脚步,细细地打量着。良久……良久……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卢幽静静地说:“你来了?”
关雪羽应了一声,在一张位子上坐下来,一面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在他以为,自己这个干娘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不知的一个人,那么,昨日傍晚凤姑娘的来,似乎亦应该为其所察觉,她到底是否知道?自己又是否应该告诉她?
心里这么盘算着,一时举棋不定,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地方很静,我很喜欢。”卢幽缓缓地说,“要不是我们要急着赶路,我真希望能在这里多住上几天。”
关雪羽道:“既然干娘喜欢,不如就多住两天,其实并没有什么迫切之事等待着去做……”
“真的没有么?”卢幽喃喃地道,“不是有位好心的姑娘,受了毒伤,等待着你去救治么?”
关雪羽顿时为之一呆,暗自盘算着,实在记不起是否曾把麦小乔落难、负伤暂居于出云寺的事情告诉过她,假使自己没有透露这个口风,那么她又怎么会知道?
“唉……”卢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孩子,你目前的心境苦恼,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干娘你指的是……”
卢幽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微笑,却有些凄然:“你用不着瞒我,我对你的一切,知道得很清楚,一个麦姑娘,又是一个凤姑娘……”
说到凤姑娘时,她脸上情不自禁地有了一层薄怒,冷冷地嗔道:“这个鬼丫头,仗着自己本事大,人又聪明、漂亮,把谁也不看在眼睛里,就拿昨天的事来说吧,还真当我不知道呢!”
关雪羽不禁脸上现出讪讪之色,思忖着将如何置答。
卢幽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却并非真的因此动怒,脸上显出一片平静。
“这件事也无怪你心里烦,实在也难……”她缓缓地说,“凤丫头虽说为人刁钻任性,只是对你倒也是一片真心……那位麦姑娘,我虽然没有见过她,可是想来也是不差。以你为人,秉性端庄正直,原是不该涉入这个感情圈子里去的,偏偏你却是陷了进去……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看起来也只有你自己才能够帮得上你自己的忙了……我早先对风丫头一直心怀不满,认为她太像她父亲,自私、任性、心狠手辣……现在想起来倒也并不尽然,想不到这丫头倒有一番真情,她能够毅然离开七指雪山,前来投奔你……这就证明她爱你之深……”
说着她微微叹息一声,冷冷地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对她来说,这其中却是冒着生命之险,真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个胆子,我真为她担心……”
关雪羽听得一凉:“干娘是说凤前辈若知道,饶不了她?”
卢幽点点头,冷笑了一声:“早先陆青桐确是有意要将女儿许配与你,但他秉性刚烈,自负太高,虽有此意,却不会真的就把女儿嫁给了你……”
卢幽的脸上带着一片凄冷,那种表情之下所显示的是她对于凤七先生这个人了解得该有多透,多深。
“你大概还不知道。”卢幽冷冷地笑道,“他实在的意思,是想要你留下来,把你招赘,要你跟着他姓陆……”
关雪羽心头一惊,未作表情。
卢幽道:“这是他的私心,他这么做,一来可顺情他女儿,又可把你收为心腹爱婿,最主要的一点却是可以借此之机,大大地对你父母羞辱一番,算盘打得果然是如意极了,想不到结果却落得了一场空……如今你我走了,女儿也相继出走,陆青桐他这个脸可是丢大了,凤丫头再落在他的手上,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顿下来,轻轻一叹,“凤丫头居然有胆量违抗父亲,离家出走,大胆地去追求她自己的爱情……这一点倒是让我对她十分钦佩,只是,她又怎么能逃过陆青桐的手心?我可真由不住为她捏上一把冷汗。”
关雪羽怔了一怔,道:“这可怎么是好?干娘你可要救她一救……”
卢幽微微一叹:“原来你对她并非无情,这个忙我只怕是帮不上了,一来这丫头对我成见也很深,再者他们之间到底是父女的关系,局外人很难办,更何况如今我与陆青桐已是势同水火,我不帮她还好,一帮她,只怕更糟……也只有看她自己的命了。”
关雪羽想了想,果然也是如此,顿时心中大生烦躁,却又无计可施,一时好不为难。
沉默了一阵,卢幽道:“这件事你压根儿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也就不必再烦了,好在这个丫头机灵得很,必然有她自己的一套办法,你只看她不离我们附近,也就可以明白一个大概了。”
关雪羽奇怪地问道:“她难道还没有走?”
卢幽微微一笑:“你以为她真的走了?这孩子的性情我清楚得很,她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关雪羽聆听之下,着实吃了一惊,思忖着未来之事,却不知又将会生出什么意外。
心里正自盘算着未来得失,耳边上忽然传过来极其轻微的一声细响,设非是关雪羽这类具有灵敏听觉的人,简直无能辨出。
卢幽自然也听见了。
声音起自当头屋顶瓦面之上,分明是夜行人所留下的脚步声音,很可能借此一点之力,早已飞身寻丈之外。
关雪羽原待出去查看,两只手已经按住椅把子,却又临时止住了动作。
对面的卢幽显然早已知道了,嘴角上挂着微微的笑,轻轻道:“来不及了,如何,我猜的是不错吧?”
既然知道了凤姑娘的确未曾远去,关雪羽倒是下意识地放了些心,然而当他再触及彼此未来感情发展时,却又不免心里忐忑难安,转念再想,事情已经有了决定,但求无愧于心而已,也只能在自己可行范围之内,予以同情帮助了。
卢幽见他沉默不言,冷冷地道:“方才那几句话,我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丫头花巧得很,天生的倔强脾气,死不服人,她是绝不会甘心败在麦姑娘手上……我只怕她……”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话头,微微摇了一下头道:“……也许还不至于,不过,麦姑娘的伤势是否无恙,却叫人牵挂,为万全计,你应该早一天到出云寺去看看才是,凤丫头的话你可不能全信的。”
关雪羽站起来,踱向窗前,望着萧索的院落,一言不发,心情甚为愁苦,自己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提得起,放得下,像自己这样的英雄气概,一朝为情所困,竟然会自陷如此。诚是不可思议之事了。
在灯下看了半卷书,关雪羽只觉得心绪极不安宁,纸窗外风声沙沙,地面上的落叶,被风势带动着,滴溜溜地直是打着转儿……
是惆怅?抑或离怀?
总之,他感觉到自己是变了,变得恁地拖泥带水,拿不起,放不下,真正是愧煞昂藏七尺,惭愧、惭愧。
沙沙滴滴,像是一层细沙子般的物什,拂落在窗户纸上,那不是地上的沙子,是梧桐子儿,隔着一墙之间的那一排参天老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