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录:虺眼-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迷雾被拨开了,她仍旧难受得无法自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陷入这样荒谬的境地。
说实话,被利用,她并不感到很难过。
在本质上,人原来就是被利用着,又利用着别人的一种生物。
有人利用,才能体现出自身价值;利用别人,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方式,互惠互利,很公平。
让她难过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个是老鬼,一个是谢凭。
果然,最亲近的人捅出来的刀口最深最痛。
危素沉默良久,谢银萍倒是很有耐心地等着。
她以为危素会发作,会破口大骂,会撂挑子从此不干了,她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劝服她继续替谢家办事。
不料危素只是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说完了?那我走了。”
她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谢银萍的嘴唇几张几合,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危素没有耐心等她组织语言,转身就要走。
“这么好的茶,不喝一口就走?”
危素顿住,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里面有一间内室,现在他才走出来。
他头发灰白掺杂,脸上别的地方倒没什么皱纹,只是脸颊上两道法令纹非常深,像是拿凿子刻上去的,叫她第一眼就印象深刻。
他样貌、身形以及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唯独那两只眼睛,闪着锐利的精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见到来人,谢银萍低低叫了一声:“哥。”
危素皱眉,萍姐既然是谢凭的姑母,那被她喊哥的人岂不是……
谢凭的爸爸?
谢正永整了整衣服,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他看向危素,慈蔼地问道:“这就是小素吧?坐。”
他的嘴脸看起来有些做作,危素一见就有些反感,但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压迫感,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坐了回去。
他端详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那目光让危素不舒服极了。
谢正永评价道,“嗯,长相还是蛮标致的嘛,就是这里——”他指了指她左眼下方那一小道黑印,“有些不大好看。”
之前他并没有在危素身上寄托太多希望,因此也就没有十分在意这个女孩,都是随便听听下属的汇报。
他只见过危素的照片,要说跟真人面对面坐着,今天还是第一次。
“不过没关系,大虺出来之后,你这印子就会消失的。”他接过谢银萍递过来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呷了一口。
危素冷笑一声,是的,黑印没有了,她的左眼也就瞎了。
谢正永的语调不慌不忙,继续道,“小素啊,我知道你现在不太高兴,但叔叔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想进谢家的门啊,多少还是需要一些磨炼的,想想看,阿凭毕竟是谢家长子,你总不好空着手进门吧……”
危素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克制着心头怒火。
不高兴,她仅仅是不高兴而已吗?
她几番出生入死,在他看来竟然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磨炼”轻易带过,还把欺骗和利用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难不成真是人老脸皮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愤怒到极点,她反倒轻轻一哂,“您放心,我今天就在这儿发个誓,要是我危素真的嫁给了谢凭,那我就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说到末了,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谢凭踏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危素这样的一番话。
他脸色不由得一白。
谢正永闻言,也怔了一下,“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倒是狠绝……”
他瞧见门边僵直站着的谢凭,脸上的神色顿时收敛了起来,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在等着看接下来有什么好戏。
危素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自己找了许久的那个人就在身后。
谢正永和谢银萍两兄妹都没有说话。
谢凭向前走了一步,嘴唇轻轻颤动,喉咙发抖,良久,才吐出了两个字:“小素。”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嘶哑。
猛然间听到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危素不由得浑身一震。
她甚至不是很敢回头,尽管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到了这一刻,几乎连咫尺天涯都无从形容了。
一片死寂之中,危素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身看向谢凭。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歉疚和慌张。
她从来没有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
谢凭完全不晓得说什么好,茫茫然地凭感觉伸出了手,指尖还没碰到她的皮肤,她就警醒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那样的抗拒,就好像他手指上淬了毒。
“对不起……”谢凭讷讷地说道。
危素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她在库木塔格差点被流沙吞噬的时候,他在哪?她在巴朗山被山魅所困的时候,他在哪?她在天水围被怨魂诅咒的时候,他在哪?
现在他来说对不起,倒是轻巧得很。
她暂时不想跟他讲话,也不想见到他的脸。
危素冷冷看着他,说道:“离我远点。”
她怒火攻心,还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会是字字铿锵,将她的怨气全部撒出来,撒个痛快,没想到,真正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却是轻飘飘的。
好像是已经累到了极点,没有半点气力了。
谢凭呼吸一窒,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起来。她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心上,疼得他每喘一口气都觉得胸口在疼。
寂静如死的石室内,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笃,笃,笃,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打在地板上。
危素和谢凭同时扭头看去,是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
白发苍苍,下巴上有同样雪白的山羊胡,眉心刻着深深的川字,看上去岁数已经很大了,但是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身子骨应该还很健朗。
他手里拄着龙头拐,慢悠悠地从内室里走了过来,脚扎扎实实踩在地上却无声无息,所以刚才只有拐杖尾敲地板的声音。
一见到他,谢银萍立刻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爸,您来了。”
谢凭也低低地叫了一声:“爷爷。”
原来是谢凭的爷爷。
老鬼见他出现像是吃了一惊:“谢老爷子怎么来了?”
谢银萍连忙开始重新沏茶斟茶,谢正永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把主座让出来,弓着腰请他坐下:“爸,您坐。”
“今儿这里真热闹,一下子来了三位客人。”谢老爷子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沧桑却内劲十足,在石室内竟然激起小小的回音。
危素闻言暗自觉得奇怪,在场的除她之外都是谢家人,要说客人,那应该也只有她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三位客人?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她算一个,老鬼也算一个。
可……第三位客人指的是谁?
听到这话,叶雉终于现了身。
他唇角微勾:“谢老爷子好眼力。”
之前,谢凭进来的时候心中着急,并没有把身后的石门全部拉上。
所以此时,叶雉就慢腾腾地穿过了半开的石门,两手插着裤袋,表情优哉游哉的,仿佛不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遛弯。
谢老爷子笑眯眯的,他端起了茶盏,“是晚辈们太轻忽咯。”
谢正永和谢银萍顿时面色一白,异口同声,“爸,请您原谅。”
两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连外头有人来了都没有注意到,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或许不是因为他们疏忽,而是对方把气息藏得太好。
谢老爷子摆了摆手,问道:“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怎么称呼呀?”
叶雉想了想,还是决定点明身份:“叶家,叶雉。”
听到这话,谢正永和谢银萍不由得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谢老爷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他手中的茶盏里,原本光滑如镜的茶水表面在刹那间微微地起了一丝涟漪。
当然,谁也没有发现。
他似笑非笑:“噢,原来是叶家的长子。”
危素:“……”
她道歉,她向被自己误以为是私生子的叶雉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装逼王闪亮登场
☆、血玉心(13)
叶雉走到危素身侧,挑了挑眉:“惊不惊喜?”
“你……”危素直瞪瞪地看着他的脸,“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叶雉用尾指勾了勾她手腕上的红绳古铜铃,“这里,我给施了个小术法,安装了一GPS定位系统,厉害吧。”
危素讶然,啊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叶雉笑而不语。
他才不会告诉她是在巴朗山上。
那时候,他见那个精神失常的赵沿雨手上戴着危素的红绳古铜铃,就摘了下来,打算替她还给危素。
在把东西还过去之前,他想起危素这人处处有古怪,为防她在将来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就在上面施了个追踪的术法。
反正他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最夸张的时候,他要同时追踪几十甚至上百个人的踪迹,全部都是很有可能会搞事的人。
刘三胖子还因此笑话过他,说他是中国第一跟踪狂魔,大陆最强尾。行痴汉。
术法都是有时效的,幸好,施给危素的这个还能用。
“叶公子。”谢老爷子见叶雉跟危素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突然唤了一声。
听到这古早的称呼,危素还以为自己一瞬间穿越到了五百年前。
他继续道:“谢家正在处理家务事,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叶雉大大咧咧地往危素肩头上一揽,“话不能这么讲,明明我女朋友在这儿,谢老爷子您怎么说是家务事?”
谢凭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震,看向危素,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好像被一大团湿棉花堵住了似的,最终只好吞回了肚子里去。
危素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唰地扭头看向叶雉:“你——”
叶雉立刻朝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配合自己。
危素:“你挤眉弄眼的干嘛?”
叶雉:“……”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总而言之,她并不是谢家的人,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慢慢处理,这人我要带走了。”
危素斜眼看他:“我有说我要走吗?”
叶雉简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就想不通了,危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她跟谢家人也没待多久啊,怎么就变得跟他们一样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了?
谢家人简直有毒。
他附在危素耳边问道:“大姐,你之前不是想走么?”
“之前是之前,我现在想明白了,既然来了,不如把事情都一次性讲清楚。”危素昂起头说道,勉力直视着谢老爷子。
她之前想离开,只不过是接受不了,一时冲动,想一走了之,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她知道逃避不是法子。
话不说不透,灯不拨不明,事情放在原地就永远不会解决。
“哦?”谢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正永,什么事情?”
一开始连谢正永自己都没有太把危素的事儿放在心上,更别提谢老爷子了,他连危素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女孩,左眼里封着一条大虺,这几年在替谢家办事。
“爸,其实这事儿吧……不应该劳您操心,您就交给儿子吧。”谢正永说道,“我今天处理好,晚点儿私下再跟您解释。”
“我还没死呢,谢家的事儿就不劳我操心啦?”谢老爷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语调平静,甚至还含着些笑意。
谢正永一听,肝都颤了一颤:“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处理吧,我就在这儿看着。”谢老爷子舒舒服服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倚,抱着手,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
危素听着他们的对话,总算明白了老鬼为什么说谢家人喜怒无常。
这么一想,谢凭倒真是谢家的异类。
“叶公子,那就请你先离开吧。”谢银萍帮谢正永开腔道。
叶雉还没说话,也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感到危素伸手拉住了他。
他不由得一愣,才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掌心里全是冷汗。
她的镇定,原来全都是强装出来的。
危素看着他的眼睛,吐出两个字:“别走。”
其实她心里非常害怕,叶雉可能不会明白,他的出现给了她多大的安全感。
她明明在说话,在感知周围的一切,也能够思考,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低低的嗡声,就像是小时候发高烧,她烧糊涂了,总感觉自己和眼前的世界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看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