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录:虺眼-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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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她一直想错了呢?这名鬼妾,完全有可能听从乔炜的交待,只给他一个人开门,也有可能,她并不是自由的。
说不定她被放在某盏油灯里面,要乔炜擦三下才能现身呢。
所以,危素决定看看屋子里的情况。
她手里的两张纸条,比正常写字用的纸要薄一些。
一张纸上面写着“先生,我的房间天花板还在漏水,麻烦您快点处理,否则我要投诉了”,落款是“楼下住户”。
另一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枚血指印,是她割破大拇指摁上去的。
她把两张纸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蹲下了身子,从门缝里塞进去。
起身,拍掉手上沾到的灰尘,她回到了1703。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打开,危素在一片黑暗之中摆起铜镜,将两只矮矮的白蜡烛点燃,分置在铜镜的左右两侧。
她拿出小刀,看看左手大拇指上还泛着血的一道口子,在那口子下边比划了一下,说:“老鬼,我原来是多怕痛一人啊,现在拿刀割自己,那叫一个面不改色。”顿了顿,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我长大了,真的。”
老鬼:“长大了就少说废话,快割。”
危素咬咬牙,用力一划,血细细地涌成一条线,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咝——”
老鬼慢悠悠地说:“哟,面不改色。”
危素将血点在镜子中央,担心不够,还抓住手指撸了撸,挤出更多的血来。
收回手,她凝神闭气,合上双眼,在铜镜上敲了一下:“开眼。”
以血指印为中心,镜面慢慢地起了波动,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水池激起了圈圈涟漪,原本一片漆黑的镜面逐渐重新变得透亮。
1803门边的地上,一张薄纸微微震颤了一下,纸面上危素留下的血液飞快地流动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
图案很简单,橄榄形的代表了眼眶,其中的圆圈代表眼珠,圆圈中还有一点,是瞳孔。
楼下,危素睁开了双眼,铜镜中呈现出了雪白的天花板。
“不知道屋子里边有没有监控?”她自问自答,“应该不会有的吧,在自己家里装监控的,没多少人吧。”
“万一要是有呢?”老鬼问。
“也只能算我倒霉了。”
它压低声音提醒她:“可是你一向都比较倒霉。”
危素:“闭嘴。”
她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铜镜面前凌空一划。
1803房内,小纸片晃晃悠悠地悬浮了起来,翻转,直立,开始了它的巡视。这套房子的户型自然跟楼下是一样的,因此危素控制纸片走起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透过镜面,危素发现1803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内的光线非常阴暗。
家具少得可怜,跟普通人家比起来几乎算得上是空空如也,她所看见的,只有一个垃圾桶,一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巨大的冰箱。
床是双人床,铺得整整洁洁,床上也很干净,找不到一根头发丝;衣柜里挂着几件男性衣物;冰箱的门则关得严丝合缝,她找不到突破口让纸片进去,只好作罢,反正她对别人家摆上餐桌的东西也没有很感兴趣。
至于别的地方,别说是鬼了,连只蟑螂都没有。
危素有些失望,手指再一划,纸片缓缓下降,几乎是在擦地飞行了。
纸片走得很慢,危素透过它认真地观察着。
“等等!”老鬼出声。
纸片猛地顿住,危素不解:“怎么了?”
“地板上有血,你仔细看看。”
危素把脸凑到镜子前,借着幽幽的烛火,看得眼睛都酸了:“有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地板缝里。”
地板是实木的,一长块一长块地拼接起来,地板缝比一般的瓷砖地板要深一点。
危素控制纸片立了起来,用较硬的边缘去刮了一下那条缝隙,就像一个人用脚去蹭了蹭地板似的,然后卷起来一看,果然沾上了些粉末一样的血。
看来这血溅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凝固了,又干又硬。
危素不情不愿地表扬老鬼:“行嘛,姜还是老的辣。”
老鬼特骄傲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了。”
“但是,这血是谁的?有什么用?”
“你问我,我问谁。”
“……”危素无语,过了会才继续道,“好像没什么可看的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观察完1803内部,让纸片自燃就行了,但现在沾上了血,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她得让它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外面有监控,从正门门缝里再滑出去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小纸片就在屋子四处打起了转。
正当这时,纸片传输到铜镜上的视野里,原本暗沉沉的房间出现了一丝细长的光亮,并且在迅速扩大,危素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开门了。
她赶紧寻找可供藏匿的地方,小纸片惊慌失措地左看右看,最后咻地一下滑进了冰箱的底部。
纸片悄悄地透过冰箱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来人果然是乔炜。
他正弯下腰捡起危素塞进来的另一张纸片,就是写了字的那张,然后借着外边的楼道灯读完,脸上表情照旧冷冷的没什么变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危素对此表示心情有点不愉快,老鬼嗤嗤地笑了两声。
乔炜打开屋内的灯光,小纸片连忙往里边缩了缩,平躺在地上。
楼下,铜镜上出现了冰箱底部的画面。
危素正在喝水,抬眼一看,差点没一口呛住——
那里贴了张符纸。
汉字是仓颉先师所造,而仓颉是上古之神,汉字中自然蕴含着法力,虽然经过了上千年的演变最终成为今天的模样,其中的法力已经微乎其微,但通过特定的扭曲变形,仍然能还原甚至放大它原本蕴含的力量。
日常汉字的这种奇妙变形,即是道教中最常见的法术之一,符箓。
在冰箱底下贴个符,什么节奏?
危素皱着眉,将手指抬了抬,楼上的纸片慢慢凑近了那道符。
“老鬼你看!”她叫道,把自己的左眼凑到镜子前,“你能看得出这道符是个什么用途吗?”
对于符箓,危素一向了解得不多,她只能辨别出成千上万道符箓中的几个最基本模板而已,例如辟邪、安宅、除灾、招鬼之类的。
老鬼看了半晌,道:“……镇魂。”
“镇魂?”危素不解,镇谁的魂?鸡鸭鱼肉大闸蟹?
“这个冰箱里肯定别有玄机。”老鬼说。
危素这时候也理解过来了,略一沉吟,“里面……不会就是那个鬼妾吧?”
鬼魂的形态有两种,一种是气,看得见摸不着,另一种则是实体,可以触碰得到,但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化作气态,收缩在一个小小的容器中。
乔炜的鬼妾无疑属于后者,如果她是气态,这一人一鬼就没有办法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么对其饲主而言,所谓“鬼妾”也就失去了意义。
“有可能,但为什么要养在冰箱里?”老鬼同样也有些疑惑。
“难道是因为最近天气热,”危素摸了摸下巴,“待在里面比较凉快?”
老鬼啧了一声:“能不能切合实际一点啊你。”
“乔炜这种神经病,你不能指望他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思考,”危素说得很认真,“要剑走偏锋,知道么。”
语毕,她看见乔炜的脚走向了卫生间方向,便控制纸片从冰箱背后一路上升,绕到了冰箱顶部,逡巡一圈。
不出意料,那里也贴着一张镇魂符。
过了会,乔炜回到了冰箱面前,小纸片赶紧卧倒。好在这冰箱够大,比乔炜还高出许多,否则它这张惹人注目的纸一定会被他发现。
纸片小心翼翼地将有眼睛图案的部分探了出去。
危素面前的铜镜上显示出了乔炜的上半身,他伸手打开了冰箱。
她一看到这个男人,就不由得回忆起在梦境里他动手时那张扭曲而快意的脸,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但在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是非常温和的,连带着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是在讲话。
画面有些诡异,危素侧头想了想,将纸片退回到安全的区域,伸出手指敲了一下铜镜边缘,定了定神,开口道:“张耳。”
镜面逐渐变得漆黑一片,像是有浓云聚拢在镜子里一般。
与此同时,楼上,薄纸上的血眼图案重新汇聚成一团,然后危素的血液再一次蔓延开来,在纸面上飞速地游走,最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耳朵图案。
1703里,慢慢响起了乔炜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
“……等你醒过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还有啊,我对那个姓秦的女人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到时候,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如果你不开心,我处理掉她就是了,如果你愿意放她一马,我们就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总之,到时候一切都听你的,敏敏。”
危素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敏敏?
她脑子里顿时变作了一团乱麻,冰箱里的鬼妾……叫敏敏?那个被乔炜以暴力相待的女人?如果说只是同名而已,那也太巧了一点吧。
倘若她不是切身体会过乔炜的恐怖,单听这男人深情款款的一面之词,她还以为他对这个女人是如何的深爱。
心绪繁乱之中,她听见乔炜说:“屋内空气似乎不太好,敏敏,我去开窗通通风……”随后是冰箱门被关上的声音。
危素赶紧敲镜子,手指凌空一划:“开眼!”
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了乔炜的身影,他正背对这里,站在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将窗户打开后又重新把窗帘垂下,将窗户掩得严严实实。
危素见状,不由在心底里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因为此时铜镜两旁的白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尽了,一旦火光熄灭,她将立刻失去对纸片的控制。
她虚划了几下,小纸片从冰箱顶部往下,在底部向外面一看,乔炜的脚正向着房间走去,它便沿着墙根一路飞驰,到了及地的窗帘下,顿了顿,再往上浮起,最后从打开的窗户里一下子跃了出去。
“呲”的一声,铜镜左边的白烛熄灭了。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迅速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伸出手,险险地接住了从楼上飘回来的小纸片。
她松了一口气,将纸片握紧,回头一看,右边的白烛也已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有人么,冒个泡呗~
☆、返魂香(07)
危素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灰的那部分纸片剪了下来。
她打开屋内的灯,有些郁闷地说:“如果知道是谁的血,就能用来唤魂了……”脑子里灵光一闪,直起身来,“会是敏敏的吗?”
毫无疑问,敏敏是个关键人物,她有很多重身份。
综合她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敏敏除了是乔炜的前妻,还是秦留歌口中的鬼妾,也就是自己被委托来解决的对象。
此外,危素的直觉告诉她,敏敏跟自己肩上的黑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对自己施加了诅咒。
所以她想唤魂,想在自己和敏敏的“交流”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就算是她的血,”老鬼提醒道,“你不晓得她全名也没有用。”
危素听了,背又驼了下去:“也对。”
她无奈地将纸片放在桌上,用水杯压着,然后去卫生间洗脸。
在刚才阴暗的环境中长时间用眼,是非常消耗精神的,她现在浑身疲惫又僵硬,感觉自己一双钛合金眼已经快要瞎掉了。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在镜子前做一些放松身体的运动,踢踢腿,拉拉筋,骨头咔哒咔哒地响。
当她用左手去揉右肩膀的时候,老鬼大喊了一声:“喂!”
她还来不及问它叫个什么劲儿,便被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击中了,从她右肩峰的位置开始,这种痛楚像过电一般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忍不住大叫出来,连站都站不稳,两膝毫无缓冲地跪落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竟然忘了她右肩峰上的那个鬼东西……
过了好一阵子,疼痛感渐渐消失,危素缓过神来,听见老鬼叹了一口气,问:“现在好些了吗?”
“还行。”她咬着牙,用手撑着洗漱台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两个膝盖,一片通红,估计很快就会转化为一片淤青。
“我要去睡觉。”危素缓慢地走向房间,步伐显得有些艰难,那种痛感似乎还在她的神经末梢震颤。
“你……”
她躺倒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张女人的脸,道:“我要去见敏敏,问她叫什么,问她到底要我干什么。”
她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