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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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释,特领您转世的。”
赵尹愣了愣,初入地府,他当真豁然开朗,此生不信鬼神之说,死后却见鬼神之事,只觉奇特。
“既有阴曹、有轮回,朕想问问你,三十年前,大昭女相姜青诉可来过?”赵尹问他。
沈长释领着赵尹往轮回井的方向走,边走边笑道:“说来也巧,三十年前大昭女相的确到了地府,只是她迟迟未曾离去,说是有心愿未了,人未等到,今日一早才投胎去了。”
赵尹顿了顿,他方才来的路上一直都在忧心,这世间真有轮回,那他与姜青诉的誓言必然成真,他怕会在这儿看到依旧貌美的女子,双眼满含怨恨,又怕看不到记挂了几十年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而今听这位鬼差一说,倒是觉得好受多了。
她既等了自己,又体贴自己,早一步而去,完成他们的约定。
赵尹问:“她可留下了什么话?”
“不曾留话,只托我在这儿迎您,依我说,再多言语不如一碗孟婆汤。”沈长释朝孟婆要了汤,递给赵尹,赵尹顿了顿,看着那碗浅茶色的淡汤。
人生犹如过往烟云,此一生辉煌亦载满了遗憾与痛苦,他来得慢,路上还想过若当真碰面了,当如何面对,如何解释,而今想来,的确再多言语不如一碗汤,喝下了,一切都重头开始。
赵尹接过孟婆汤饮下,朝沈长释看去时轻笑,嘴角的白胡子颤动,他道:“霏月曾说,我若为帝,她必为臣,我若生生世世为帝,她也生生世世为臣,来世,我不想她做我的臣。”
赵尹大步朝轮回井的方向走去,分明是个病恹恹的老头儿,却偏偏身形挺拔了许多。
沈长释目送着他离开,又入了轮回井,撇嘴挑眉:“你还当真是最好糊弄的一个皇帝。”
以往的皇帝多半摆着架子,即便遇见鬼神也是唯吾独尊,相较起来,赵尹温和多了。
沈长释拍了拍手,姜青诉给的任务完成,他深吸一口气轻笑,转身哼着十八摸的小曲儿回十方殿去,不过刚出轮回井处,便在荒地小路上见到了笔挺站那儿的单邪。
沈长释看了看单邪,又回头看了看轮回井处,六道轮回井浅淡地发着光,如光柱一般直通云霄。
沈长释在人道上瞧见了明黄的星火,知晓赵尹已经投胎去了,于是干笑了两声,道:“无……无常大人。”
“她让你这么做的?”单邪面色微冷,沈长释缩着肩膀:“是。”
白大人啊白大人,当初说好了的,若无常大人发现,他绝不担任何罪责,甩责这种事儿,不怪他。
单邪又问:“她人呢?”
沈长释顿了顿,摇头道:“我、我不知啊。”
单邪拂袖离去,沈长释长舒一口气,好在,他没被打……只是不知当无常大人找到白大人后,又会如何了。
忘川河岸彼岸花丛旁,姜青诉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眼前河面左边尽是黑水,右边渐长红花,她恰好卡在这纯黑与猩红之中。
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姜青诉将其丢入了忘川河中,河面竟然起不了一丝涟漪,石头如入了沼泽地,渐渐陷了进去。
察觉到了靠近的气息,姜青诉冷淡的脸上挂上了微笑,转头朝来者看去,她眉眼弯弯,笑容不变:“单大人来了?”
“你在此地做什么?”单邪目光落在了姜青诉坐着的石块上,旁边已经长了好几株彼岸花的幼苗,她看上去并不在意是否会触碰到。
姜青诉理所当然道:“我来这儿等你啊。”
“你如何知道我会来?”单邪走到了姜青诉的身边,目光落在了石块上,姜青诉往旁边挪了挪,单邪盯着她脚旁的一朵花儿,只是衣摆擦过,不曾碰到。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单邪坐在姜青诉身旁,姜青诉单手撑着下巴侧着身体看他,双眸明亮:“今日赵尹死了,我让沈帮我跑了一趟,地府之事没有能瞒得过你的,所以你瞧见了,必会来找我,我就在这儿等你啦。”
单邪问她:“不是放下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我昨日去了阎王殿,没进去,听见阎王有意图留赵尹在地府,我不愿,故而让沈今日去拦着了,我也知他心思,教了沈几句话,你瞧,总共来地府还没半个时辰,他就老老实实投胎去了吧?”姜青诉朝单邪凑近了一些:“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吧?”
“你没有吗?”单邪问。
姜青诉一双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我就知道单大人瞧上去风轻云淡的,实际上最爱吃醋。”
单邪顿了顿,睫毛微颤,一看就知道是被姜青诉戳中了心思。
姜青诉道:“单大人还酸着呢?”
“不酸。”单邪道。
姜青诉说:“不如我让沈去柳城买点儿糖葫芦回来给你吃?”
“不吃。”单邪抿嘴。
姜青诉挑眉,摆出无奈模样,叹了口气眨巴眨巴眼道:“单大人既然难哄,那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单邪朝她瞥了一眼,姜青诉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一朵彼岸花鲜红欲滴,张牙舞爪地绽放着,根茎折断,正握在了姜青诉的手中。
她笑道:“鲜花赠美人,单大人心情有无好一点儿?”
单邪怔在原地,一双凤眼睁大,瞳孔收缩。
姜青诉手中的花儿吐着阴气,漆黑之气顺着她的指尖吞噬她的胳膊,如藤蔓攀延,魂魄即刻被锁,而握花之人,却笑得如沐春风。
第114章 双生仙:二
单邪回神瞬间拍开了姜青诉的手; 彼岸花落地,不过缠绕着姜青诉的那股黑气却没有放松,只要一经触碰; 便会抵死缠上; 更何况她还摘下握在手中。
单邪起身,展开扇子; 折扇的白纸上起了一团冥火,他看向依旧在笑的姜青诉,道:“或许会很痛,但你必须得忍着。”
“不不不!我不忍,我可怕疼了; 真的。”姜青诉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也跟着起身; 朝单邪走去:“你怕什么?”
“我与你说的你都忘了。”单邪眼眸中带着气愤,说话的时候声音冰冷,他的表情冷冽,握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我告诫过你不可触碰此花的!”
姜青诉一怔,歪着头道:“我知道啊。”
“那你……”话只说了个开头; 单邪紧皱的眉心豁然松开,他看向依旧在笑的姜青诉; 心口位置猛然震荡; 似乎有什么藏在其中的东西正欲冲破。
姜青诉点头:“我故意的。”
“为何?”单邪轻声问出。
姜青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单邪的面前对着他的脸画了一个圈:“今日瞧见单大人的脸啊; 当真精彩,没想到你短时间内,居然能做这么多表情呢?”
“回答!”单邪不满她顾左右而言它。
“你还记得在云仙城里,你送过我花儿吗?”姜青诉问出这句,朝前走了一步,她双手背在身后,下巴低垂,双眸抬起,眼里倒映着单邪的脸,像是将他装了进去一般。
“你送过我白兰花,当时我问你,你想要什么花儿,你说你不喜欢花儿。”姜青诉抿嘴道:“我知人间花,无一能配得上你,也知你真正想要的花儿,便是这红海中的任意一朵,所以我提前过来找了半天,就刚才那朵开得最艳,特地摘下来送给你。”
“我能送得起单大人心中想要得到东西,即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姜青诉的鞋尖触碰了单邪的鞋尖,她仰头看向对方,还在浅笑:“我心如明月皎皎,单大人如此厉害的双眼,看清否?”
与单邪的凤眼对视,姜青诉保持不动,忘川河岸上突然刮来了一阵清风,将两人发丝吹起,纤弱的花瓣随风舞动,单邪问她:“痛吗?”
姜青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单邪没来之前,她触碰到彼岸花时的疼痛早就已经消散了,现在看着绕体的黑气,已经没了感觉,于是她摇头道:“不痛。”
单邪抬手将她被吹到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的姜青诉是没有温度的,与以往不同,她的魂魄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再也不会消散。
孟婆汤洗不尽魂魄里的铅华,轮回井无法为其再塑人生,她将没有转世轮回,生生世世,就只能是姜青诉一人。
单邪将姜青诉的发丝理好,顺势把人抱在了怀中,轻声道:“我看清了。”
姜青诉搂着对方的腰轻笑,眉眼弯弯,本是该高兴的时刻,偏偏她的心里起了另一番心思,缠绕在她心中,久久不散,却又无法断其真伪的那句话。
“单邪。”姜青诉轻轻皱眉:“你说这时间有无两个长相一样的人?”
“有。”单邪道:“人之肉身,皆为皮囊,没有相同的魂魄,却有相似的脸。”
“这么说,或许在人间土地上,能找到与我相似的人?”姜青诉抬眸看着他。
单邪点头:“许有四、五分相似,十分没有。”
“那你呢?可有人能像你?”姜青诉问。
单邪目光一滞,居然又一次愣神,姜青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单邪轻眨了一下眼,开口道:“回去吧。”
他转身便走,拉着姜青诉的手没有放开,姜青诉哎了一声,回头看向落在石块上的彼岸花,花茎碧绿,花朵朱红,静静地躺在石块上未动。
彼岸花的尽头一片白烟,姜青诉慢慢收回了视线,瞧见白烟,忽而想起了单邪房中的一幅画,就挂在了他的软塌上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云层中的背影,千丝如墨,曾在她靠近时转过头来。
画中人浅笑的眉眼与单邪酷似,当时她只当是幅施了法术会动的画,也没多想,偏偏苏裘去地狱前留下了那句话,又偏偏她刚才问出口后,没得到单邪的回答。
画中人是谁?
那张与单邪一模一样的脸,在人间造就人鬼书交给苏裘的人,又是谁?
如此一想,姜青诉看着单邪的背影,心中沉沉。
单邪、又是谁呢?
她知单邪非凡人,亦不是普通的鬼,他手中的镇魂鞭可使世间魂魄皆消散。地府里而今待得最久的应当是阎王爷,可阎王不过只来了短短的千年,一切都是单邪交给他的。
地府早就存在了,六道轮回井也早就存在了,这与阴阳分隔的离魂道、奈何桥、忘川河统统都在阎王来之前便在了。
单邪说他无生也无死,那他是何时存在的呢?
偌大的地府,无一处他不可去,成千上万个鬼差,无一个他号令不得,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他也畅行无阻,姜青诉仅凭着自己的想象,已经想不出单邪究竟是何身份了。
苏裘告诉姜青诉的话,姜青诉迟迟没有说给单邪听,一来她并不确定苏裘说的是否为实话,二来,若当真是实话,那个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姜青诉做鬼才短短几十年,地府她虽然混熟了,但暗藏其中的根本却从未知晓过。
涉及到单邪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她旁敲侧击问过沈长释,沈长释对单邪的了解亦如她这般,除了他的脾性,和习惯,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沈没见过,更没听过。
难得的是向来动作不快的钟留,竟然查到了关于操纵苏裘男人的蛛丝马迹。
钟留的一张符纸烧过来后,姜青诉立刻去单邪的房中找他。
她上次去过,熟门熟路,只听见一声铃铛响,她便已经站在了单邪房屋的中央。
此时单邪背对着她,面对床榻方位的画像,听到姜青诉来时慢慢转身,那环绕在他身侧的云雾逐渐散开,姜青诉朝画上看去,那幅画又成了一片空白,连个背影也不让她看到。
“钟留查到了。”姜青诉开口。
单邪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朝旁边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桌案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一个茶杯立着,里面倒了大半杯水。在茶壶的后方靠着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白玉瓶,玉瓶中插了一朵彼岸花,花开娇艳,是这整个儿暗沉的房间内唯一一朵亮色。
姜青诉有些微愣,她原以为那时单邪把她拉走,花儿就丢在原处了,却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又回去,把花儿拿回来还养着。
单邪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姜青诉坐过来,姜青诉落座在了他右手边,单手撑着下巴看对方,单邪要给她倒水,姜青诉摆了摆手说:“我不喝。”
单邪端着茶杯垂着眼眸没说话,姜青诉看向他那双眼,抿了抿嘴,最终开始打破了沉寂:“你有心事。”
单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姜青诉问他:“苏裘的话,你听见了对吗?”
这整个儿地府,就没有他不知道事儿,沈长释不止一次说过千万别在背后说无常大人的坏话,也不可直呼其名讳,他会听到的。
姜青诉送苏裘入地狱的时候心中抱有侥幸,觉得单邪没有听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