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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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浏览了手中的折子,桓尧不动声色地挥挥手,让一众心腹离开了过于挤逼的御书房。
「与铲除乾坤教的任务相比,你更想领兵出击兀都吧。」
缓步走下,桓尧似有感触。
「——作战,并取得功勋,这是大部分武人所盼望的事情。」
「我定当不负皇上的厚望。」
旁人散去,桓宸仰头迎视,不卑不亢。
「一早就知这事?」
虽是问句,答案却彼此心照不宣。
「情报也有真伪,不可全信。」
桓宸笑着回答,滴水不漏。
并非彻词狡辩,他确实怀疑龙翼的真实身份。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人认为他是真还是假。」
天下人的看法?
百姓对前朝怀恨不已,缘于其苛政失道,荒淫骄逸,对于所谓的太子,恐怕没多大的好感。若龙翼真被视
作前朝太子,还加上勾结蛮夷的罪名,对朝廷来说,无疑是天掉下的馅饼,对日渐壮大的乾坤教在声誉上
是个沉重的打击。
兀都,奉天百姓眼中妖魔化的民族,恨之入骨的敌人,对甘愿出卖同族成为其盟友的,人们只会痛恨鄙夷
。
龙翼的身份,情报的真伪,他原本并不在意。
科看来,桓尧是打算充分利用它了,消息或许还是他散播出去的。
桓尧右手两指封在那两片娇嫩的唇瓣,轻轻微笑,「说了一通国事,我们还是谈谈私事吧。」
面色一变,宸冷笑道,「想让明珠去兀都,只是陛下的奢望,白璧有瑕的公主,很容易成为战争的导火线
。」
「哎,你想太多了,」桓尧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只是想让你陪我去御街,你不是最喜欢一年一度的牡
丹花会么。」
「有此雅兴,倒不如让小凤美人相陪。」
冷然拒绝,更何况他还有要事处理。
桓尧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失去了容若,小欢,明玉……仅剩明珠。
「这话的醋味很浓。」
「……」
「别绷着脸,明珠是你的,谁也抢不去——若然你肯陪我走一趟。」
笑挽着桓宸的手,刻意忽略掉后者意欲杀人的眼神,桓尧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香玉,魏紫,月光,剪绒,蓝田玉,瑶池春……
御街,竟变成了牡丹的世界。
朝霞瑰丽,五彩纷呈,花姿绰约,馨香弥漫。
「这几种牡丹的名字十分有趣——看,那花蕾圆尖形,花色浅红,看上去娇嫩细腻,就是天姿国色,右边
紧挨着的,白色的宽大圆整花瓣,内瓣细碎较直立,叫玉骨冰肌,而左边这盆粉红色的就叫锦帐芙蓉。」
奉天皇帝的眉梢眼角愈渐暧昧,可那静王偏不解风情甚。
「天色不早了。」
似随意地望了眼天边的落日,桓宸打了个哈欠。
桓尧神色复杂,「难得和我出来一趟,别太扫兴。」
「花花草草,看多了也厌。」
「从这向南走,过州桥,就是张家店,那里有不错的梅花包子,以及名动御街的张婆婆肉饼。」
「慕名已久,」双眸晶莹璀璨如星,桓宸笑了。「那原本就是我今天想去的地方。」
名闻遐迩的张家店,御街令人心醉神摇,也令人销魂的地方,有醇酒,更有美人。
左转右拐地随下人来到长廊珠帘,花木扶疏,雕栏缭绕,书画饰墙的厢房,出手一片金叶子,眨眼间房间
便摆上了一桌精致小菜,香风缥缈,进来了四个青衣俏婢及两位主儿。
「紫衣小鸾,蓝衣翠儿,这是我俩的贴身侍婢,梅兰菊竹,请教两位公子大名?」
「我是大公子,他是二公子,慕名而来,实在是唐突佳人。」
桓尧脸上露出一种名叫真诚的笑容,和蔼亲切答道。
「大公子如此赏光,是我们姐妹的荣幸。」
「姑娘客气了。」
这高贵,优雅的男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摄人的魅力,言行举止,还有那柔和温暖的微笑,让人感觉说不出
来的温暖,说不出来的舒服。
众女子脸上却已发出了光,眼中尽是赤裸裸的仰慕之色。
尤其是那叫翠儿的美人,一双妙目深深地盯在桓尧的脸上,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脸庞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
切,装模作样的大灰狼。
翻了翻白眼,桓宸满不是味儿。
为什么美人们就不能拆穿他的真面目,而傻傻地跌落他的陷阱?
她们难道都瞎眼睛了么,自己如此这般的玉树临风,俊朗不凡的翩翩公子在旁,居然视若无睹?
心情极其不爽的桓宸直勾勾地盯着翠儿——红羞翠怯,娇靥含春,身穿绣袄,低束罗裙,莲瓣双钩,纤不
盈掬,嘴角邪邪地翘了翘,吹了声口哨,「卿本佳人,何必作贼?不如跟我回去,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
尽。」
眉心一拧,桓尧侧头盯着出言轻佻的桓宸,不语。
翠儿脸色微白,随即恢复如常,「二公子真会说笑——来人,给两位客人斟酒。」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可惜无缘消受,」桓宸连声叹息,「我是来探望沈大美人的,姑娘知否他昨晚
睡得安稳?」
素手微微一抖,琥珀色的美酒洒了几滴在桌上。
小鸾稳稳接住酒杯,面绽娇笑地递到桓宸唇边,「二公子有心,沈公子昨晚睡得尚算安稳。」
「既然如此,可否请他出来相见?」
「我家沈公子身体抱恙,请两位见谅。」
「嘻嘻,我们正为此事而来,虽说不是大夫,可沈公子的病大概只有我的药能医。」
室内寂静无声。
梧桐叶子落下几片,倏地从窗口射进的一道光影,去势疾如流星,快似闪电,直刺桓宸。
说时迟,那时快,长剑便已逼到眉心咫尺,桓宸不慌不忙,鼓动真气,双掌迎上,一股浑厚掌力广被六尺
,坚同屏障,将剑刃压得弯曲欲折。
「沈美人,别不识好人心啊。」
桓宸的笑容如同得到了心爱玩具的稚儿一般甜美——翠羽翩翩,名不虚传。
灵秀的身影,有着令人叹息的美丽,面若敷粉,唇若涂朱,衬上遍身湖水色的衣绫,活脱脱个误落凡尘的
仙子。
如此惊艳的出场,沈美人果不辜负自己的期望。
眼波流转,偷眼瞥着双眼发光的男人,暗自冷笑。
一击不中,沈翠羽轻飘飘地一个跃身,长剑一圈一抖,柔劲激发,略化来力,退开数步尚未落地,一昂首
,竟又翻身飘上数尺,身在空中,手上变招,起腾身法毫无滞涩,犹如仙鹤翔于云表,极尽美妙。
剑势来得更为汹汹,隐约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气,桓宸不敢轻视,脚下一点,已飘开三尺,半空俯腰折身,
自剑锋之下钻了出去,身手迅速矫捷,反应之快,与沈翠羽可说不分轩轾。
「想得到枫叶果,你可要找对主。」桓宸笑嘻嘻地指了指那面带微笑,背手旁观的皇帝。
「枫叶果我想要,你的命我也想要。」
沈翠羽悠然笑道。
桓尧依旧是不动声色地坐着,悠闲地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而原本陪伴在身边的小
鸾,翠儿等莺莺燕燕早不知所踪。
「你们把这里团团围住,务必拿下这两人。」
护院潮水般,从门外拥进来。
桓宸骤听两旁劲风声响,两道兵刃拦至身前,乃是两根钢杖,分持在两名彪形大汉手中,来势猛恶之极。
他连忙一闪,身法从心所欲,进退自如,前奔之势立时折返后飘,两根钢杖先后落空。两名大汉见了他显
了这一下高妙轻功,甚为惊异,桓宸又已猱身攻上,左掌搭在右边一人的钢杖上,右掌按住左首大汉的钢
杖,双手交错一带,两名大汉被他柔劲一引,两根钢杖「当」地互击,当场震得两人四条手臂麻木不仁。
两人不及惊愕,桓宸顺势切入,只听得啷啷之声,两人手腕一麻,兵器竟脱手落地,又惊又怒,可他们向
以豪勇著称,竟毫不退却,赤手空拳,又想上来拼命。
「你们快退下。」
三个虎虎生威,却有着相同容貌的汉子如天神般降临,高声怒喝,他的下属纷纷让开一条路。
「抓活口。」
沈翠羽轻描淡写地下达了指令。
「哇,斫山刀,链子锤,判官笔——想不到名震江东的敖氏三杰也是你手下。」
桓宸迅速地退到了桓尧的身边,推了推当今的天子,「大哥,看来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这三名所用的兵器都各有独特的功能,斫山刀是重兵器,不忌宝刀;链子锤是远距离攻击,盘旋风舞,兼
有暗器之长;那对判官笔则专点人身大穴,三种兵器,三种战法,实在不好对付。
「大哥?」沈翠羽恍然,能够让当今静王叫大哥的只有一人,「久闻当今圣上惊才绝艳,武功更是盖世无
双,纵横沙场,所向披靡,想不到确是如此一个名不副实的家伙。」
桓宸纵声大笑,笑声宛若银铃。「沈美人,皇帝可是龙躯,万金之体,无论你如何激将,他都不会上当。
」
望了望桓尧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他又冲着沈翠羽抛了个媚眼,道,「还有,我要更正一下,陛下岂止文
武全才,不论是弓术、马术、音律、弈棋、书法、天文,地理,只要他学过的,样样精通。」
桓尧含笑举杯,一饮而尽。
「不知与静王相比如何?」沈翠羽嫣然一笑,妩媚之至。
「我会的几乎都是他教的,目前却尚未青出于蓝。」桓宸非常诚恳地回答。
他的勇气和胆量可嘉,出言与来个单挑,一决高下的法子,确实不错。
擒贼先擒王嘛,侥幸抓住了桓尧,就可以拿到枫叶果,解除身上的痛苦。
只是——他还天真了点。
超级变态的桓尧,对于放到他嘴边的鲜肉,客气才有鬼。
宸背地里其实还是下了苦功,哪怕他一向不屑于这些小打小闹的武学。
「模样不错,武功也不错。」
「沈美人最厉害的是玄冰魔掌。」
桓宸一脸的感慨。
「不能用的武功,称不上厉害。」桓尧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文渊斋里面的秘籍不少,当然包括如何
破解玄冰魔掌——」
「假若他没使出玄冰魔掌,大概我对他也无可奈何。」桓宸难得的一本正经。
「桓宸,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他日我必双倍奉还。」
沈翠羽语气淡然,却带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气。
桓宸一愣,这台词怎地如此熟悉,却见桓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立时想起出处,不由得大为恼怒。
「原意就是想请你进宫,可沈美人宁愿使出玄冰寒掌如此毒辣而且伤身的功夫来拒绝我的好意,情急之下
只好加了一把火,冰火相克,寒热相冲,昨晚的你,想来是饱受折磨。」
玄冰魔掌最忌惮就是火,火攻内脏,冰封筋脉,如觅不到宫廷御珍枫叶果,二十个时辰后必死得苦不堪言
。
沈翠羽咬牙切齿瞪着他,一剑把这可恶的静王宸大卸八块,方可解恨。
一会儿冷得霜寒入骨,一会儿热得如被煎烤,直到天明,那滋味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如此妩媚地瞧着人家哦,害我骨头都酥了。」
桓宸似笑非笑。
「宸,别在我面前和别人打情骂俏。」
横了眼桓宸,嘴角眼中却余下一抹温柔的笑,桓尧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心神不安
,那敖氏三杰更是头痛欲裂。
「啊!」
惨呼声此起彼落,把手中的兵器扔下,用手捂耳,状若疯狂。
这男人内功之深奥神奇,早已到了随心所欲,运用自如的境界!
但更可怕的却是那种永远不会露出惊慌失措的镇定态度,那一种神奇的自信,仿佛他手中握住一股强大的
力量,胜利垂手而得。
沈翠羽暗暗惊心,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咬咬牙,挽了一个剑花,刺向对手。
桓尧长袖一挥,使出上乘的卸力消劲功夫,便已轻描淡写地将对方的劲力化开。沈翠羽的剑锋虽利,但触
及衣袖之时,劲力已消,也不过等于柔枝轻拂而已,焉能将他的衣袖刺穿?
「武功之道在乎融合贯通,宝剑虽利,却砍不断潺潺流水。」桓尧从容地把沈翠羽逼退步,意定神闲的笑
着道。
桓宸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陛下内功深厚,令人叹绝,不过我更怀念您当年一剑退千骑的
英姿。」
一剑退千骑?
沈翠羽冷笑不语,剑柄一抖,唰地就是一剑,桓尧驳起双指,待推开他的剑刃,哪知这一剑看似乎乎无奇
,竟甚刁钻毒辣,刺到中途,突地一个反削,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清冷的剑锋只差五寸就割到指
头之际,桓尧手掌一翻,竟然在剑身上面少许之处,几乎贴着剑柄,强行反手擒拿,沈翠羽微微一惊,却
临危不乱,剑势一变,从桓尧耳侧剁过。
桓尧向前一冲,腰间宝剑已然出鞘,微微一叹,「宸想看我俩比剑,朕也只好从命。」
武功路子全然改变,由稳重雄厚转为轻灵飘逸,随意挥洒,有如流水行云,好几次两剑险险相交,却总是
一惊即过,碰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