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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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起五尺多高的白花,就像千军万马扬起的烟尘,令人热血沸腾。
不知不觉间,桓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激烈。
琴音又一变,暗流涌涌,绻缱交缠,乍听平和,却隐有激荡狂乱之意。
高低起伏的琴声,如具魔力,春声阵阵,偶尔急喘,偶尔饮泣,使人心悸神摇。
双颊微微发热,桓宸情不自禁地「嗯」地了一声。
明知道敌人以极缠绵挑欲之曲诱动人心,还是被惑了心智。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皇宫,回到了那个淫乱的夜晚……
被抚摸时候的触感依然残留在皮肤上,痛恨着,厌恶着——可那天,他得到了快感,带着屈辱的快感。
——湿濡火热的唇瓣吸吮着最敏感的部位,从脚趾,脚踝,小腿,大腿,腹股沟,甚至是性器……
呼出热气的嘴巴,伸出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欲望的顶端,然后将之纳下口中——光是回想,快感也瞬
息充斥了身体每个毛孔。
全身微微战栗着,胯下的欲望随即暴涨了几分。
立身长啸,手中宝剑回鞘,一道充盈浑厚的真气自丹田游至双臂,双拳齐发,雷霆万钧地击向远处的竹竿
,「咔!」
因这爆发,一切幻象瞬息消散,呼吸顷刻稳定下来,心跳同时恢复如常。
桓宸精神大震,放声吟诵,「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时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
束崇。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空?」
威猛刚劲的「伏虎神拳」,一招一式,在他手上绵绵不绝使出,拳风雄厚,所到之处,翠竹纷纷折断倒地
。
多折一竹,心胸逾见舒泰。
若论内功之深浅,竹林内的抚琴人绝对在桓宸之上,琴音却依旧被打乱了节奏。
淫糜之音渐散,曲调渐入凄清,仿如晚风动竹,细雨点萍,佳人眉峰压翠,娇躯倚纱,独立窗前弹泪眼,
纵有铁石心肠,亦不禁魂为之颤。
渐入佳境的桓宸充耳不闻,功力催动至颠峰,展步疾奔,四下游走,掌力犹似长电划空,气挟雷霆之势,
「……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弦穹。慷慨成素霓,肃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
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最后一个「雄」字,夹雷霆万钧之势,雄壮嘹亮,末了,竟与竹林琴声一并消弭。
竹林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桓宸吐纳归元,看着被自己毁了一大片的竹林,暗叫一生侥幸。
懂得利用声音控制人心智的高手在武林中甚少,因为这门功夫难于修练,而且甚为霸道,不伤人便自伤,
幸亏自己的内功纯正,要不肯定会出大丑。
「哈哈。」
突兀而雄厚的笑声从竹林深处传入耳中,分明是炫耀自己的毫发无伤,桓宸面色冷然,淡然道,「不管你
是谁,快把沈大美人交出,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笑声倏止,声音变得柔和温吞,「小小年纪,定力却令人敬佩啊。」
桓宸皱着眉,「你的琴音却不太令人佩服。」
真不明白,同样的曲子怎能弹得那么难听,远及不上某人。
某人虽令人恶心,今天还几乎让他摔了个跟斗,可平心而论,他的琴艺确实不错。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批评我的人。」
「你口气非常大。」
「是吗?口口声声称别人为大美人,其实你一点也不逊色呀。」
浑身冒着鸡皮疙瘩,桓宸黑着脸,「不知阁下容貌又如何?想来也不会太差。万一我抓不到沈翠羽,就拿
你来代替。」
哼,皇帝一定更喜欢他的特别。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既然美人那么爱说笑话,倒不如一同回皇宫,日夜在我耳边说个不休?」
桓宸笑了,笑得风流,笑得张扬,眼角眉梢间丝毫没带一丝的怒意和不快。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叹了一口气,「静王宸,你很厉害,可惜依然抓不到我们。」
非常有自信,不知这人在乾坤教地位如何,大概不低。
说不定就是人家教主亲自大驾光临。
武功或许不及他,可己方胜在人多,尤其是看到他赖以信任的三千铁卫终于赶到的时候。
以身犯险,除了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还为了想探知对方的虚实。
对沈翠羽手下留情,可不等于不会杀他。
玄冰魔掌是一门极为可怕的武功,可运功却必须消耗大量的内劲,刚才的沈翠羽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要
不只用自己五成内力的五珠连环不会令他如此狼狈。
现在是抓他的最好机会,怎能轻易放手?
「王爷?」
顺着声音追来的裴怜风等人见到桓宸安然无恙地站在,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既然对方不领情,他只好宁作小人。
「刘大人,你带领剩余的禁卫及三千铁卫在外围布阵,弓弩手,在箭头点上火种,我要火烧竹林!」
反正也毁一些也是毁,毁全部还是毁,烧个干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要烧啊。」
裴怜风喃喃自语,不禁为这片飘逸苍绿,宁静优雅的竹林叫屈。
「不是有个成语叫用古琴烤鹤来吃,很美味吗?竹林里面鹤虽然没有,可说不定有一些珍馐野味,最重要
的是,里面藏有一张好琴!」
「……」
笑眯眯地盯着大惊失色的部属们,只是忘了那成语罢了,值得他们仿佛像看怪兽那样的表情看他?
「小裴,乾坤教的教主会抚琴吗?」
「属下从未听过。」
「哦?」
桓宸沉思了片刻,抬头时双眼散发出凛冽的光芒,「我数三声,里面的人若再不现身,格杀勿论!」
宸该不是放火放上瘾了?
桓尧唇边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随手合上了禁卫不久前呈上的密折。
「一把火烧个干净,焚琴煮鹤,可惜了北武庄那片珍奇的竹林。静王真乃一介武夫,眼内大概只有烧杀抢
掠!」
「嗯。」
他确实非喜欢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人,竹林在他看来或许比不上路边的一堆杂草。
「……十二禁卫一死五伤,五千弓弩手折三十,伤一百,而这灾难性的代价换来得是徒劳无功,反长了乾
坤教的气焰,静王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么?」
这话倒不假,大概宸自己也知道吧,要不怎的一早就乖乖地在外面守候?
「除了发现一条连通北武庄内外的密道,发现真正的老庄主尸体外,没任何收获!」
「一切都言之尚早。」
「微臣以为,以静王的能力不至于此,说不定他已经和乾坤教暗通款去,所以今次才故意放走一干叛逆。
」
「是吗?」
那把火,确实让乾坤教的人有充裕的时间利用地道离开,可事前,宸大概也未必料到北武庄下面有一条秘
密的地道。
「陛下,为什么不抓住今次的机会,一举扫清旧朝余孽?」
「哦。」
旧朝余孽?
原来如此——
「您某些时候过于放纵静王,虽说他现在手中无权,可朝中有不少老头对他仍心存幻想……」
抬头扫了一眼依旧喋喋不休的臣子,桓尧温和一笑,道,「凤卿,你今天的话多了点。」
今晚的月色不错,天朗气清,是否意味着他的运气不会太背?
当看到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个别致小巧的鼻子,一张艳红娇嫩的小嘴,犹如
大理石精雕出来轮廓的美人,竟穿着一身白色的织锦绸缎外袍(那料子属于贡品,皇帝只曾赏赐给少数几
个得宠的妃子),一脸春色地从寝宫走出,桓宸不禁笑弯了眉。
那绝色的男子就是近年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凤琪将军的弟弟——侍中凤璘。
能令多疑阴沉,喜新厌旧,喜怒无常的桓尧宠爱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他确有其过人之处。
漠然地扫了桓宸一眼,凤璘飘然而去。
红人就是红人,连架子都不同凡响,好歹他也是堂堂的静王宸。
自嘲一笑,桓宸深邃目光却带点怜悯。
大美人一个,可惜——他太聪明,也太张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不可不信。
正胡思乱想之际,背后倏觉凉飕飕的,全身一凛,不必转头,就知道有双如毒蛇般森冷的眼睛在紧紧地盯
着自己。
「你来了。」
强有力的手臂自背后绕过来,湿热的气息在耳畔缭绕。
「陛下的精力充沛得令人害怕。」
桓宸笑得比哭更难看。
近在咫尺的皇帝将唇贴在了自己光滑细腻的颈项磨蹭着,轻柔地昵喃,「听来似乎是对我的褒奖。」
待反唇相讥,身子无端地浮于半空,桓宸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那人的脖子,一如从前。
「没了充沛的精力,又如何能满足得了朕的静王妃?」桓尧笑吟吟地道,拦腰抱起渴望了几天的宝贝,向
内庭走去。
「静——静王妃?您想要我死也不必用这个法子,恶心而死这种死法实在太难看,可不在我考虑之列。」
桓宸傲然一笑。
「不错,静王妃确实委屈你,倒不如——」桓尧故作沉吟状,「不错……静王后恰当,说来你的容若姐姐
最近是越来越令人讨厌,老气横秋,面目可憎,我明天一早就把她给废掉。」
「不会说笑话就别献丑。」桓宸面色一变,举止端庄,聪慧娴淑,博古通今的容若姐姐,在他眼中竟如此
不堪?
该杀千刀的超级王八蛋,她刚刚为他生下了孩子!
「宸说这话逾越了臣子的本分。」桓尧若有所思地笑道。
桓宸微微一凛,或许太了解他的缘故,这男人高深莫测的表情蕴藏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她是他的妻子,更确切地说只是他手上的一只棋子,拿来笼络朝臣的法宝,现在大局已定,她自然也没利
用价值。
「皇后还在坐月子,虚弱的身体可经受不了太大打击。」
「多情的静王宸,我开始有点讨厌你的多情了。」
桓尧轻轻叹着气,在那背叛他的女人身上倾注如此多的关切和怜悯,宸的多情着实令人不爽。
「……」
多情总比处处留情,见异思迁的好。
「好端端的良宵美景,可别让那女人扫了兴。」
桓尧小心翼翼将闷闷不乐的人儿放在龙床上,眼内尽是温柔,手上动作也不见得迟缓,迅速脱下了桓尧的
外袍。
「这床是专门为你而打造的,除了我俩,没任何人有资格躺在上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我还能逃?陛下何必如此急切。」桓宸难得温顺地躺在龙床之上,目不转睛
地盯着仿如急色鬼的桓尧,闷闷地回了一句。
一愣之下,桓尧停了手。
「……」
愿赌服输这词大概从不曾出现在宸的字典里,真能抓到那沈美人还能找借口逃避,现在倒好,一副被自己
强迫的模样,偏偏自己就是容易被他这楚楚可怜的态度打动。
「在北武庄曾听一高手抚琴,这人的琴艺逊色于皇帝。」
冲口而出的句子,或许是天气,或许是心情,反正他现在就是想听那熟悉得不得了的韵调。
桓尧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些年来操心于琐事,久未练习,其实也生疏了不少。」
「琴艺不贵乎精湛,而贵乎神韵,陛下昔日在钱塘岸边抚琴而歌的气势,天下无人能及。」
高帽多送几顶对自己也有好处,更何况他说的是实话。
好端端已经在龙床上,眼看就可心爱的人儿颠鸾倒凤,结果还是因为那个期盼的眼神,便着魔般命人端了
一张焦尾古琴来。
罢了,谁叫自己永抗拒不了他的请求?
皓月当空,更深夜静,堂堂天子,想来还别太扰人清梦为好。
盥了手,亲自焚上一炷清香,端坐在床沿,桓尧笑睇看安睡在床的桓宸,双手从容抬起,十指微抚丝弦,
其韵自指间逸出,婉转柔和,安详雅致,叫人心旷神怡。
淙淙铮铮,若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如松根之细流。
一曲尽毕,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琴能令人静心,进入一种悠然神往,物我两忘的境地,同时是极其危险的一刻。
或许这个缘故,自己甚少在人前抚琴,除了他——静静地凝视那张美丽的容颜,白皙细致的肌肤在月光下
披上了一层晶莹,牢牢地锁住了桓尧的目光,良久唇边荡漾起一抹浅笑,丝丝甜蜜浮上了记忆的水平线,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仍旧还是那个天真,无邪,同时又极为信赖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的宸,对他全然的信赖,全然的崇敬,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他把他当作了兄长,甚至是父亲。
现在的他,天真无邪已远离甚远,当被他强迫改名字,不,或许更早,从圣祖驾崩的那一刻开始。
这些年来,他一直提防着,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不去犯任何的错,甚至还提出离开京城,以为可明哲保
身。
可怜的宸,他根本不知道,在他出生前,他和他父亲所订下的盟誓,哪怕他是男孩子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