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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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峻的眼眸闪烁幽然,有些异样不明:“后来呢?”
“人人皆道,他已为大漠所噬,生之希望渺茫无存,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肯相信这一结果。仁德四年,我开创茶号涵漪,且让其分号遍及天阙南北,缘由无它,只是为了搜集线索,来觅寻他的踪迹,而这一找便是六载。然而,就在我几近绝望不盼之时,今年夏末,终于,再次有了他的音讯,得知此信,我即刻快马加鞭地赶往京畿宛城找寻,但是……”
思及韩子湛的现状,我的心房极是钝痛无力:“但是却不曾想,自己六年来的等待与寻觅竟是一场虚无的笑话,他已然忘却了我,甚至,已经娶妻有子。纵使他有千般万般的不得已,一切都不会再似从前了,我本性自私傲然,因母亲之故,即便此生孑然孤独一身,亦不会委屈了自己,与她人共侍一夫。”
陈明峻眉宇微蹙,听得相当认真:“此人绝非陆文航,却是何人,我可否认识?”
“你或许听过,亦或许见过,但肯定不会太过熟识,他姓韩名子湛,表字墨涵,虽非皇姓,沈熙昊却委之以重任,亲封其官爵为定远侯。”
“竟然是他!?”陈明峻直直地一震,神情很是古怪。
审视着他那异于寻常的讶然面容,我颇感奇怪:“怎么,你认得他?”
陈明峻先是一怔,遂即刻自若地笑了笑,依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姿态:“此次出使天阙,曾于殿堂之上见过,鹤立鸡群,风度翩然,确是位令人难以忽视的俊雅人物。若然我记得没错,仁德三年,时任兵部侍郎一职的韩子湛,曾接受皇令率领援军赶赴辛郡相助父亲,在籍澜山粮草被劫且军心紊乱之时,其曾用奇谋再次大败丁零大军从而挽回了战争胜利的局势,真可谓一智勇不凡之人。此役后,韩子湛遭就詹葛忌惮恶恨,于此,詹葛还曾多次遣派刺客暗中潜入天阙军营欲将其果决地除去,但是却未果,后来,在押解父亲回京的途中,大军遭遇丁零埋伏,不会武功的韩子湛遂为丁零子王詹粤所俘虏,不成想,陆文航于奋力营救之时,众人却突罹沙暴袭击,接而,韩子湛谜般消失,再亦不曾出现。彼时闻听此讯,詹葛宣称大患已除,心情一度甚是悦然,不料六年后,韩子湛竟死而复生,再次成为了丁零的威胁,詹葛……”
见我的情绪低沉黯然,陈明峻了然地适时顿言,旋而长长地吁了口气。
“念其君子,温其如玉,情之所系,然而却造化弄人,我想,此生我与他定是有缘无份。”
“那陆文航呢?他至今未娶,又遭受皇帝贬斥,我猜度着,必是因你使然。”
乍然提及陆文航,我的心情遂变得有些复杂无绪:“初识陆文航之时,念娉慕他成痴,因自己对念娉有所成见,遂责乌及乌,连带着对无辜的他亦有微词,后来,陈氏一族惨遭变故,便又责他怨他,恨他暗中相助皇帝来算计陈将军与你。可是现在,待真正明晰了他的心,便觉得世间男子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好,虽然我曾承诺,待陈将军洗雪冤屈之后,便嫁他为妻,但静下心来,细细思虑,却不禁自怨自艾,于他而言,自己无疑只是包袱与负累,此生此世,已欠他太多,根本配不起他的好,因而不敢再妄想能和他在一起。”
陈明峻的眼中溢满了心疼的光泽:“我一直不知,你的心事竟是如此地沉杂与繁复。”
我苍白莞尔:“我悍妒,恶疾,现下还未成婚,七出之条便已犯了两条,若论及年岁,早逾双十华年,如此的我,实非男子合宜的妻子人选,在晓知了韩子湛已娶妻有子后,我便再亦无有过嫁之于他人的想法与念头,我乃一固执己见之人,不容易变通,所以,你无须感到歉然。”
闻之,陈明峻蹙紧眉宇,噏动一下薄唇,终是没有应言。
为了不使马车内的气氛太过于低落与沉闷,我展了展颜,故意对陈明峻抱怨道:“你可否记得,我甫到陈府那年的七夕之夜,你欺我闺阁生活无趣乏味,名义上言谓是邀我一起于萝水之畔逛游观景,但实际上却为撮合陆文航和念娉而往,一路行去,你神情淡然,不曾对我解释分毫。你可曾晓知,每当思及彼事,我的心中仍会对你有所责怨与不满。”
陈明峻一脸的明和无澜:“我只是一介凡人,当然会存生私心,既想成全了妹妹,亦想成全了自己。”
我讶异万分:“成全自己?你要成全自己什么?”
陈明峻隐晦地笑了笑,唇角扬起了一道清浅的弧度,极是俊秀无瑕。
不曾得到想要的答案,我顿感不满:“你问我为何不曾嫁人,我已经给你了答案,那你呢,六年来,你都不曾娶妻,其缘由又是若何?”
“我已有妻,所以,无须再娶。”
明晰到他竟以现下的虚假状况而敷衍于我,我不禁懊恼万分:“我是你的妹妹,可不是你的妻子。我们假以扮作夫妻,皆是权宜之计,放眼于天下,妹妹怎堪以妻子的身份论处!?”
“你,怎道我只把你当作妹妹?”陈明峻的眼神如潭水般深邃暗曜,突然浅笑着反诘道。
我直直地一噎,良久俱无能言语,少顷,终是醒悟过来他话语中暗含的别样含义,不由得愤慨愈加:“我亦是陈将军的女儿,怎会不是你的妹妹?难道,就因为我私生女的身份,见不得光,令陈家蒙羞,因此,你便不肯承认我是你的妹妹?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承认你的身份!?只是……”他闻言大急,连连否决道,然而话语适才起头,却又不再接续下去。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而后往我的位置移了移,伸手将我眼角的点点泪珠拭去:“此下,我还不能娶妻,不是不想娶,而是不敢娶。妻子者,乃男子生命中同舟共济之人,需得到男子极致的呵护与照顾,夫妻二人方才能琴瑟和鸣,白首偕老。而于丁零王庭,琐事牵绊众多,我自顾尚且不暇,更遑论娶妻?若是娶妻,自己根本无能尽到为夫的责任,因不想成为一寡情薄幸之人,故此,不敢轻易娶妻。但是,为了能在丁零王庭行事自若,亦为了省去无端的烦忧与猜疑,终是要委屈你,以我妻子的身份存在。”
翌日,几近黎明时分,我正值熟睡,突然,一道身影飞快地跃入床内,动作虽不重,却立马将我从睡梦之中惊醒。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欲唤喊侍仆来至相助,这时,只听到一道熟悉的声线在我耳边轻轻地言道:“嘘,别怕,茗漪,是我!”
“陈明峻!?”手掌无意触及之处显然有一种异样的黏着湿热之感,不禁迎着微浅的晨光讶异顾视,惊见陈明峻腰腹处的衣衫已被不断涌出的血液浸透洇染,见状,我的心房顿时纠成一团:“你,你怎么受伤了?”
因失血过多,陈明峻此刻的脸色甚是苍白隐忍,但却仍对我淡淡地笑了笑:“别怕,我没事。”
我强忍着心中的忧伤与难过,轻轻地扶他躺好:“你的伤势看起来很重,请暂先歇着,我这就去叫大夫过来。”
“不要去,茗漪。”他连忙虚拉我一把,急声阻止道:“此下,恐怕要劳烦你帮我处理伤口了。”
闻言,我更是惊悚:“难道,有人在追杀你?”
他摇了摇头:“没有,茗漪,现下,请不要问我原因若何,先赶紧替我包扎伤口吧,动作务必要快一些。”
虽有疑问,但我还是迅速地下床找出了金疮药、绢带等物什,又燃起了两盏灯烛移至床侧旁来映照增亮,而后垂首俯身,先用剪刀剪开其胸腹处染血的衣摆,遂再小心翼翼地为其清理伤口。
陈明峻所受的伤为剑伤,长长的一道狭伤划腹而过,虽未伤及要害,却伤在了腰腹间的薄弱位置,故此血迹方才难以停止,想必亦是疼痛难忍。
因我并不擅长处理伤口,也因无有麻药作以辅助,故而,整个包扎的过程很是艰难,在清理伤口的期间,虽然陈明峻一再安慰我,让我放松心情,他其实并无大碍,但是,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不断地从其额头处滑落,恰恰宣示着他正在承受的极大痛苦。
见之,我的心房霎时一紧,不由得愈加手忙脚乱起来。
待终于处理毕伤口,我已经筋疲力尽,然而恐惧之感却尚未消退,浑身则依旧颤抖不止,陈明峻轻声一笑,轻轻地回握住我的手,给我以力量:“傻丫头,别太担心了,我真的没事,稍作歇息后,还要再烦请你帮我把房间收拾干净。”
在我忙碌整理的空当,陈明峻居然坚持着起身换就了一袭黑色的中衣,并将先前的血衣隐藏妥帖,旋后他走到桌案前,将昨晚特地准备的一坛酒拿起,掀盖翻起,毫不迟疑地洒向室内的每一角落,顿时,清冽浓郁的酒香味四溢,掩盖掉了先前弥漫在房间内的药味与血腥味。
我正待讶然,门外突然响起了噪杂的兵刃交接声,瞬而忠义侯府管事的声音响起:“卫大将军,恳请止步,侯爷和夫人是下还未起身,请大将军体谅小的,小的这就替您通报!”
然而其话音还尚未落下,只听到院府管事骤然间惨叫一声,瞬后,再传来几道闷闷地倒滚翻转的声音,须臾后,便再亦无有了声息。
陈明峻眸色攸地一暗,随即拉着我快速躺回床上,在躺下来之前,陈明峻特意在我耳边轻声地言道:“茗漪,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何事,你最好都不要言语,凡事,我自有应对。”
甫才躺定,房门便被外力猛然推开,紧接着,有人横横地闯了进来,步伐粗重而又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悍妻之姿
“谁?”陈明峻半支起身子,一副甫才被人从酣梦中惊醒的姿态,声调中更是隐纳着明显的愤怒和警觉味道。
一忠义侯府女侍即刻跪地,语音微颤:“侯爷,卫大将军突然领兵闯了进来,小的们不能阻拦,还望侯爷恕罪!”
“哦?”陈明峻侧倚在床侧,有些不可置信地撩开床帏,显然有些吃惊莫名:“天还未亮,卫将军何故来此,居然,还带了兵士?”
卫辽的答话满含猜忌意味:“昨夜,王宫中突然有敌国奸细闯入,窃取了子王写于王上的机密信件,奸细负伤后,遂杀出重围,随后往忠义侯府的方向逃奔而来,本阁得到线报,觉得很可疑,方才带兵过来看看,还望侯爷能够体谅不介。”
“哦?”陈明峻漫不经心地笑应:“竟有此等奇事?既然如此,那大将军一路寻来,可否发现了奸细的行踪?”
卫辽冷哼一声,语调依旧傲然冷蔑:“就是因为毫无发现,这才不得已扰了侯爷的美梦。王上曾道,忠义侯智谋超略,乃人中俊杰,本阁此生亦难及其之项尾,所以,忠义侯不妨指点协助本阁一二,使本阁能尽快地搜寻出奸细的下落,好给王上一个交代。”
“大将军玩笑了,靖崎亦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岂敢妄称‘俊杰’二字!?”陈明峻自称其表字,应答得很是谦逊有礼:“再者,关于奸细一事,现由大将军亲口所述,靖崎方才晓知其缘故若何,是此,又何来的指点与协助?”
“忠义侯不愿意!?”
“不敢,靖崎只知自己能力有限,惶恐查寻无果,从而白白地辜负了大将军对靖崎的信任。”
卫辽的声音缓和了些:“无妨,忠义侯有此份心即可。搜查奸细之事是下刻不容缓,故而还要烦请忠义侯马上起身,与本阁一起去探寻奸细的下落,要知道,密信一旦落入敌国之手,终是后患无穷。”
“事情的确该如此作为,只是夫人她……”陈明峻一副踟蹰迟疑的语调。
陈明峻腰腹处的剑伤,现已包扎停当,如若不出什么意外,短时间内是不会露出什么端倪的,但是,如果他跟随卫辽离开,那么情况则另当别论,我的包扎技术很有限,而搜询奸细行踪却要长路颠簸,耗尽心历,期间情势还变幻百异,不可预测,因此我不能担保他的伤口不会被卫辽发现,亦无能保证他接下来的处境会安然无恙,故而此下,最为保险的便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尽办法拖住他,不能让他起身离开。
“夫君,天已经亮了吗?”心念一转,我咕哝着嗓音,假作刚刚睡醒的模样,适时地插言问道。
陈明峻转首深深地望向我,目光中尽是了然和会意:“还不曾。”
卫辽许是没有料到此等突发的变故,一时之间竟没有言语。
我尽量让声音显得娇柔与妩媚味十足:“昨夜饮了太多杯酒,头痛得厉害,夫君,请帮我揉一揉吧。”
陈明峻放下帘帏,轻轻地揉着我的太阳穴,话语出奇地温柔和煦:“夫人,很抱歉,最近一段时日,为夫恐怕不能陪你了。”
“为何?”我的音调顿时高扬了起来,一听便知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