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君可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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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绵延数里,山水怡人,风光秀丽。高山深涧,峰峦雄伟。
妙语的坟,便在凤凉山最高处,向阳的山坡上。圆形的白色花岗岩墓体,叶长风在四周种满了紫色的蔷薇。
据说,那曾是她最爱的花。
一大早,相思便去栖云居向师父告假。
沉吟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为师随你一同前去。”
有了师父的毕方鸟代步,行动果然快了许多,不消两个时辰,便到了这北俱荒洲的凤凉山地界。
相思将带来的祭品装到盘子里,正欲摆上供台,却赫然发现,供台上早已摆好了各色各样的水果糕点,还有一捧精心挑选择拣过的蔷薇。
谁会特意前来拜祭阿娘?
难道是阿爹?
可他已多年未有音讯,为何突然出现?
相思疑惑着,将祭品摆好。以女儿家的行礼方式,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抵着额头俯身叩拜。
这已经是第五百个年头。往年,她都是在阿娘忌日当天前来祭祀。
可今年,她提前了一天。
因为,她想在自己五百岁成人那日,过今生唯一的一个生日。
与唯一一个,可能会对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到有一丝庆幸的人一起。
虽然她知道,就连这唯一的一个人,其实也早已弃她而去……
但,她仍然,倔强的坚持着。
既已与你有约在先。
我叶相说话算话,定然会依约前往。
不论,你赴约与否。
☆、第二十二章
“小九。。。。。。”
叶相思恍然回神。
起身恭敬的低着头答道:“师父。”
向修点点头。
忽而又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小九。。。。。。可曾有人与你说过。。。。。。你与你的娘亲。。。。。。长得十分相像……”
望着她的那双眼里多了几分异样; 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上,他小师妹的影子。
深情而忧伤。
这个眼神; 似乎是曾见过的。
在她被迫向冼寻白认错那次; 在她喝多了酒,肆无忌惮撒泼打诨那次; 在她,因抖抖之死伤心欲绝; 想就此离山那次。。。。。。
还有; 当他每次带好吃的东西给她; 看着她囫囵吞枣,狼吞虎咽时。。。。。。
他每次倾尽全力传授心法,她却打盹犯困时。。。。。。
每次要带她出门; 看她乐得似一只窜天猴般上蹿下跳时。。。。。。
到了此时,恐怕连他自己都早已分不清,自己心底里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相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 她都以未曾见过娘亲一面为憾。若果真如师父所说,那她岂不是,只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便可知道娘亲长得是何许模样?
又何需,白白好奇这么许久?
“师父,我的娘亲。。。。。。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似忆起了往事,向修蹙着眉极目远眺; 半晌无言。末了,沉声道:“你是怎样。。。。。。她便是怎样。。。。。。”
突然嘴角微扬,又有些好笑地继续说道:“只不过,身为一个餐风饮露惯了的仙女,你娘不似你,对食物没有那么大的执着……”
这是她的软肋,只要有人提起,聊天立马可以结束。
相思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衣角,提步进入了花丛中。
她重新挑选了一些新鲜的蔷薇,用幻化出的粉红丝带绾成一束放上供台,替换掉了原来那束已经有些枯萎的花束。
待一切收拾妥贴,她跪在了向修面前。
深深地施了一礼,开口道:“师父,明日是三月期满之日,小九后日。。。。。。”
看着师父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顿了顿,还是斩钉截铁道:“小九后日,便要辞别师父,独自归去……徒儿不孝,还望师父,恩准……”
若说,先前抖抖去时她说要走,是有些负气的话。今日又言要走,便是对这七宝山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已通通看透,要离开的心思,便更加的坚定了一些。
向修当日,不过是缓兵之计,事情已过去许久,他未料到她会重新提起,且如此坚决。略微的,有些吃惊。
而后双眉一沉,愁绪便铺满了面容,伸手扶她起来,慢吞吞地说道:“非走不可吗?或者······再多留几日也好······”
相思心底里虽也有诸多不舍,但这不舍,却并不足以大过,她此时恨不得即刻就逃离这里的心情。
她含泪摇头。
师父,莫怪小九狠心。上山七年,除却屈指可数的那几日,小九从未有一刻舒心。
起初还只是因担心身份暴露而谨小慎微,后来无故被冼寻白与元傲菱母女排挤,便逐渐开始学会了压抑隐忍。
再后来,抖抖身亡,二师兄含冤被逐。
到最后身份暴露,受尽耻笑,又受情伤,小九早已是心力交瘁。对这七宝山亦再无一丝留恋。
如今,只望可以早日下山去,将前尘往事通通丢入毕竹河喂鱼,做回从前那个自在散人……
明日便是成年之期,天劫未至,我便只当是天可怜见,饶我一回。
从此,随性随行,自在逍遥,再不愿踏入这烟霞散彩中来······
向修不再多言,一脸落寞地默默转过身去。
神骑毕方与向修心意相通,眨眼的功夫便已现身,鸣啼数声之后,匍匐在地,安心的等着向修乘骑。
向修脚底生云,飘飘然落上了它的背,站定了,探身向她伸出手来。
相思抓着向修的手,翻身而上。
似乎不慎踩疼了毕方,它长啼一声,不满的甩了甩头,顶上的三束焰火随之晃了几晃。
向修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它的背,毕方才重新振翅。
一路风尘,酉时三刻方才回山。
向修似乎有些不悦,自顾自回了栖云居。
相思只道他是怨自己倔强执拗,执意要下山去,实在不孝。却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便由得他去。转而四处寻着琉笙。
其他人与她并无过深的交情,知道她是半妖之后,更不约而同将她疏远。
她若下山,他们不拍手称快,恐怕已算是顾念师兄弟情面。
但琉笙不同,他与她情同手足,时时刻刻都将她这个小师弟放在心上。此番下山,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自然要与他好好作别。
里里外外寻了个遍,竟丝毫不见他的影子。
几日前从天宫回来时,仿佛看见过他与四师兄在一起说话,当时心不在焉的,未曾瞧仔细。
她便想着去碰碰运气,或许四师兄能知道琉苼身在何处。
又寻了老半天,才终于在瑶光台的练武场内,找到了正在舞剑的四师兄无第。
相思急急奔上前去,“四师兄,你可曾见过六师兄?”
无第不防,迅疾的转过身来,惊呼一声:“是小九啊!”收了手里的剑。
在自家的习武场竟也如此谨慎,相思只当他是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并未在意。
忙着向他打听:“六师兄可是去了什么地方了?为何我寻遍了整个七宝山都未见他踪影?”
无第思索一番后,狐疑道:“你一说·····的确好像多日未曾见他了·····”突又似有所思的自问自答道:“难不成·····”
相思急道:“难不成什么?!”
“哦,是前几日,我在卧房外偶然遇到了琉笙,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摔坏了的莲藕娃娃,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便上前询问。”
“谁知,他整个人就如撞了邪一般,对我不理不睬的,自顾自念叨着什么,傲凌师妹不喜欢莲藕娃娃,她喜欢珍贵的,独一无二的东西,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琉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话。”
“想来,必是那傲凌师妹不知因为什么又恼了,琉笙便又下山去寻那些稀奇玩意儿来哄她,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相思略微的放下心来。
傲凌因何恼火,她是知道的。每次傲凌恼了,琉笙便要想方设法去哄她开心,她也是知道的。
正如无第所说,估摸着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只不过,等他再回来时,恐怕她也已下山。
暗道一声,或许,这也是天意。
黯然离去。
☆、第二十三章
翌日清晨。
七重天; 爬满飞萤的柳树下。
相思望着漫天耀眼的星光,遍地盛开的鲜花,以及花间欢欣飞舞着的蓝紫色小精灵; 心情莫名变得舒畅。
仿佛是早已知道结果的一场角逐; 此时终于尘埃落定。
已是酉时末了。
她已等了将近六个时辰。
若到了戌时他还未出现,她想; 此生,他们大概也不必再相见了。。。。。。
漆黑的夜幕硬生生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三道追魂符一前两后; 以极快的速度“嗖嗖嗖”飞落在了叶相思身周; 环绕盘旋。
这是她的追魂符,跟着符咒指引随时可以找到她身在何处。
她只给过师父和几个亲近的师兄每人一道,为防万一找不到她之时; 可以拿来一用。
此时同时出现三道,如此着急,会是谁呢?
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是漠尘?
难掩心中悸动,挥手将符咒收起; 急行几步,迎了上去。
或许,直到此时为止; 她都未曾想过,要怨他半分。未曾想过,他竟会狠心至此。未曾想过,今后她所要承受的一切; 竟都是拜他所赐······
缺口处一道白光闪过,一名身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闯了进来。
“小九!原来你在这里!”
一把抓起相思的手腕,急匆匆向外飞驰。
“出事了!小九,快随我来。”
五师兄拽着她一路疾驰,奔向天帝的太极宫。
问他什么都不作答,只不住地叮嘱:“快些,快些。”
二人赶到时,灵霄殿外已聚集了不少的仙人,还有青青,和几个头上长犄角的龙族之人。
相思几日前便已经听说,漠尘与青青的婚事定在了本月十五。看样子,龙王派来送三公主嫁妆的使臣已然到达了。
天帝特意请了各位仙官和七宝山的众位真人前来陪同,如此郑重其事,应该是对自己这位未来的儿媳非常之满意了。
只是,众人都不在殿内用膳,却跑到这空旷的院子里围成一圈做什么。
她狐疑地望向人群中央。
见她二人到来,人群纷纷散去,相思才终于得以看见,方才众人聚在一处围观的,竟是一个遍体鳞伤,晕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斜在身侧的伏羲琴似乎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琴弦都被震断了好几根,琴身也缺了诺大的一块。
他就倒在这灵霄殿外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奄奄一息。稚气未脱的脸庞因痛苦而变得狰狞,鲜红的血,混着泥污,自额头嘴角缓缓流下。
胸前的衣衫变得褴褛不堪,三道爪痕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出。慢慢地慢慢地,晕成一朵火红的月季花,将破败的衣衫全部浸湿,终于充盈满溢,再也承受不住,“啪嗒啪嗒”落上坚硬的地面,绽出一片一片的红。
像极了那年仲夏,他手中的彼岸花。
漠尘单膝跪地,抱着琉笙。
洛星洲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为他诊脉,惨白的面上阴云密布。
相思扑倒在琉笙身前,颤抖着双手堵上月季,试图阻止鲜血继续流出。
“六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又惊又惧又心疼,她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星洲师叔面色愈发难看,许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许是受了疼感刺激,琉笙幽幽醒转。
闷哼一声,又咳吐出一大口血。
星洲师叔叹口气道:“速去请你们的师父过来!”身后不知何人应了一句,“已经去请了。”
星洲便继续说道:“你师兄弟几人,若有何话说,只管说吧!迟了。。。。。。怕就听不到了。。。。。。”
星洲师叔之言,相思听得真切,未尽之言,自然也晓得是何意。
霎时泪如雨下。
她虽用尽了力气将十指并拢,鲜血仍然抑制不住的从指缝间流出。
将双手胡乱在身上一噌,抓起琉笙破破烂烂的衣衫撰成一团,又捂了上去。
“师兄!六师兄!琉笙,琉笙。。。。。。”地上的人儿已再无应答,也不知是死是活。
眼泪似决了堤的河水,倾泻而下。
相思哭着请求,“星洲师叔,请你救救琉笙,您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救他!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星洲在小药童搬来的椅子上坐定,虚弱的咳了几嗓,道:“若再早些时候,或许可以将灵力输些给他保命。可是现在,他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已将自身最后的一点灵力全部耗光。”
他突然停下,似乎是不忍心再说。
就这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继续道:“如今,已是药石无医。。。。。。”
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