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江湖-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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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点头,“我打算让韶光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凡是带着离火草来找我的,我愿免费出诊。只是终究不够,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越清风咳了两声,沉吟,“只是离火草极少见,我越家库房里也不过就这两株。”
“杯水车薪。”
“……好吧,只是可能会耗时很久,她等得起么?”
沈七沉默不语。
原本,在他的预计中,对奚玉棠寒毒的治疗,只要其中一味是离火草便足矣,前提是她散尽修为。
这个方式很极端,却最有效,可以说药到病除。原本沈七也没想过能一次说动她,只要有离火草在手,他有的是时间来说服奚玉棠。只可惜他估错了自己的能耐,也估错了奚玉棠对武功的执着。
江南那次后,他已下定决心除非奚玉棠报完仇,否则再不提废除武功一事,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第六次寒毒复发,且来势凶猛,比前几次加起来还要严重。以前顶多一两日就能熬过去,可这次,已经五日了却仍不见好,每到半夜,整个暖玉房里全是冰棱子,他日日施针,却只能缓解而无法压制。
奚玉棠告诉他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掉进了卓正阳那遏制走火入魔的寒池,可作为大夫,他看到的却是年复一年治标不治本所带来的寒气经年累积——寒池,不过是引子而已。
如果他预料的不错,这次熬过去,下次,定然会翻倍地严重。
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最后等待她的,就是覆水难收。
面对着乍然冷下气息的沈七,越清风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挑眉,“你知道哪里有?”
沈七不情不愿地点头。
“哪儿?”
“……药王谷。”
越清风恍然大悟——眼前人可不就是出身药王谷么?
沈七不想看他的表情,垂着眸径直道,“我听闻你和现任的药王谷谷主有交情,能不能从中牵个线,带棠棠走一趟?我在外面等你们,拿到之后立刻交给我。”
越清风诧异,“你跟着一起去不是最好?听你的意思,似乎只要离火草采摘下来就要入药。”
“我发过誓,此生不再踏入药王谷一步。”沈七面无表情。
“别的大夫呢?”
“……会素九的只有我。”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越清风从书桌后起身,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面上严肃而深沉。
“药王谷有多少离火草?”
“不算库房,禁地里有一小块药田,至少有五株以上。”沈七答,“算算年份,也都差不多该熟了。”
“可够?”
“……最好再多五株。”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洗劫药王谷禁地,还要洗劫库房了?
“离火草千金难求,有价无市,就算我和谷主有交情,也不可能凭此拿到十株。”越清风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强袭药王谷,如何?”
沈七瞬间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越清风却开始认真思索起打。劫的可行性,“……我以病为由将谷主骗出去,棠棠和你进谷,拿了东西就走,师兄负责费些心思嫁祸给关外那些亡命之徒,如果可以,还能想办法将欧阳玄拖进来,药王谷和武林盟之间的关系太过密切,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要细细商议……”
沈七瞪大了眼睛。
……抢劫就抢劫,他居然还要让欧阳玄来背锅?!还要趁机破坏药王谷和武林盟的关系?!
这人的心真是……太脏了!
“……药王谷每年什么时候防卫最空虚?”越清风突然抬头。
“开春三月。”沈七下意识答。
“三月离火草可熟?”
“可……”
越清风颔首沉思,“那就还有时间。先不要让韶光去放消息,你树大招风,如果可以……唔,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人病的很严重,除了离火草无药可救?”
沈七已经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只剩下机械回答,“有一种,需要我施针,配合千年冰蚕,症状比棠棠的寒毒复发还要严重,但不致命。”
“好。”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越少主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可怕的话,“看来要想办法让欧阳玄受点苦……”
已经木然的沈七:“……”
欧阳盟主,你这是何苦得罪他们?
……
等沈七从越清风的书房出来,乍然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瞬间从懵逼状态清醒过来。
那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一个【打伤欧阳玄—伪装病症—强袭药王谷—嫁祸—撕裂药王谷与武林盟交情】的坑人阴谋,听着粗劣,实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考虑得面面俱到,除了细节需要仔细敲定以外再无别的致命缺陷,这份心思,已是令人心惊胆寒!
怎么办,忽然好庆幸越家少主不是敌人!
……他本来不过是想借越家的门路在江湖上收购离火草而已,怎么现在好像变了味道?
这样真的好吗?
那可是药王谷啊,真正天下没有人会愿意得罪的门派!
谁会跟医生过不去?药王谷素来出神医,一个神医能救多少人!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抢……哦不,不是他们,是欧阳玄……
心神恍惚地回到暖玉房,奚玉棠已经清醒了过来。
默不作声地上前给她拔针,之后整理器具,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沈七都没开口说一个字,全副心神还沉浸在【时隔十几年我终于要对自己的门派出手了】这件事里,连自己给奚玉棠倒了杯冷茶都没发现。
后者疑惑地盯着他半天,见他幽魂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下诧异,“小美,你怎么了?”
“啊?”沈七恍然回头,“怎么了?药不合胃口吗?”
……药什么时候合过胃口你告诉我……
蹙眉放下冷茶,奚玉棠严肃,“你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恍惚可不像你。”
沈七微微一怔。
定定地看她一眼,沈七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床前,将他与越清风书房一叙的内容分毫不差地说了一遍。奚玉棠也听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在顾忌对不起师门吗?那我让越肃兮……”
“不是。”沈七摇头。
顿了顿,他神情复杂,“只是一想到要对付的是将我除名的药王谷……我对那里的感情太复杂,一时有些无法回神而已。”
“有负罪感?”
“不。相反,有些兴奋。”
奚玉棠叹了一声,拉住他微凉的手指,“虽然我觉得越肃兮这个法子极好,换成是我,也一定会是如此风格行事,也许还能做得更狠绝,但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们就放弃,另想办法,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药王谷,是沈家……”
沈七摇头,“我没事。只是想到时隔多年,要见到那些将我逐出师门家谱、让我背上弑师和谋害长辈之名的人,一时感慨良多罢了。”
奚玉棠不由叹息,“你以前拦着我,不让我帮你摆平沈家,说是你自己的私事,而且已经不在意了,我便想由着你,反正你名气越大,越能打药王谷和沈家的脸,我在你身边,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放下,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插手了。”
她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反驳。
沈七怔怔看着她,不知为何好像见到了许多年前,她送《素九针决》给自己时的情景。
那时候,在雪山,瘦弱的小女孩拍着他的肩说,你既然因为我而被逐出师门家谱,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奚玉棠的家人,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们一起强大起来,让他们所有人都悔不当初!沈梅,你要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医,以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以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一声轻笑从那勾人的薄唇中流泻出来,沈七弯起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最终,露出了多年来奚玉棠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她几乎被晃花了眼。
沈七长得太美,勾人的美,惊心动魄的美,不笑时一个眼神睇来都能让人骨头发软,笑起来,简直可以令人忘记呼吸,甚至愿意为他去死。他向来苦恼自己的样貌,总是板着脸,脾气也暴躁,不爱笑,就算笑起来也轻描淡写,奚玉棠极少见到他这幅模样,呆了好几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奚玉棠用力握住他的手,“小美,信我。”
“嗯。”沈七笑着答。
“见到你心情好,我真高兴。今儿不喝药了可好?”
“想得美!滚边去!”
“……”
呜呜呜,美人如凶兽,瞬间变脸什么的好可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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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着喝了药,缓过施针的痛后,奚玉棠沐浴洗漱了一番,兴冲冲地跑去找越清风了。
两个黑心之人聚在一起,那几乎从里到外溢出来的阴谋和暗黑感几乎要冲破屋顶,沈七听了两耳朵就受不了,黑着脸歇着去了,秋远也寻了个由头出去跑腿,只剩斯年,默默趴在房顶听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缓慢却有效地敲定了一项又一项【坑害欧阳盟主】的计策,心中泪流满面。
……好可怕!
主子你一个人以前我们还顶得住,加上奚教主,你们的心理肮脏程度要上天了啊!
呜呜岚少爷你快回来看你妹妹!她眼都不眨就把原本只坑一人的计划扩大到了坑好多人啊!
……怎么办有点同情欧阳盟主和武林盟……
根据沈七的说法,只要能拿到十株以上的离火草,他就有可能拼一把,在保留奚玉棠武功的同时试着根除寒毒。这个消息对奚玉棠来说简直太好了,是这一年里最好的消息!毕竟一日不解决寒毒问题,一日她就不能着手修炼太初下半部,所以连带的,坑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现在,只等奚玉岚回来,再细化一下计策,就可以动手了。
然而几日后,他们没等来奚玉岚,却等来了从皇宫来的打赏圣旨。
当日在勤政殿,奚玉棠没有开口要什么赏赐,也表明了自己不愿入朝为官的态度,延平帝并未当场给予答复,却在如今赐下了大量的金银、田产以及珍惜药材赏赐,数量之多,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对新回归的六皇子的喜爱。
而与此同时,皇宫里也传出了消息,皇帝要带六皇子祭天了,祭天当日,正式册封司离为太子。从此,空缺了近十年的东宫之位,正式有了着落。
此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哗然大动。
奚玉棠收到消息时,长长呼了口气,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再次担忧起了司离的处境。
他刚回归,朝中毫无根基,今后要走路的恐怕极为艰难。
想到这些,她连刚得的赏赐都不愿多看一眼,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像这笔横财是自己卖儿子得来的一般,厌恶之心一起,干脆让韶光看着办,无论是换银票还是留着,都交给她和迎秋联系。
她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六皇子祭天。祭天之处定在大相国寺,离越家别院极近,附近很多人都想去一睹未来太子的风姿。越清风受邀观礼,带着沈七、韶光、秋远斯年等人前去,问到奚玉棠时,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见如何?不见如何?
又不能带人走。
祭天持续了大半日,天黑之前,众人回来,叽叽喳喳地给奚玉棠讲述皇家的场面,说到司离时,韶光言,果真人靠衣装,六殿下那一身装束,让人一看就是个高贵的皇子殿下,原本还有人不服他江湖出身,看到那通身的气度也都不说话了,而且从头到尾没有出一丝差错,礼仪完美,表现非常好。
奚玉棠听着,心中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几乎填满胸腔——
她的司离,当然是最好的。
一旁的越清风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在袖下勾住了她的手指,后者读懂了他的意思,勉强笑了笑。
正当众人说着话,有人来通传说太子殿下差人前来送东西。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奚玉棠怔了怔,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大门口,见过一次面的梁文德正站在马车前笑盈盈地等着。奚玉棠上前行了个礼,后者微微侧身不敢全受,将手上托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老奴给您送来,殿下今日被册封,宫里还有许多事,不便前来,还请奚教主莫介怀。”梁文德说话滴水不漏。
奚玉棠双手接过盒子递给旁边的沈七,一旁秋远适时上前将备好的锦囊钱袋塞给对方。
梁文德掂都没掂便笑着收下,给一旁的越清风行了个礼,重新看向奚玉棠,“交代的差事办完,老奴也该回宫了。”
奚玉棠扫了一眼旁边安静的马车,跟沈七使了个眼色,后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她。奚玉棠拿着瓷瓶,撤下自己身上一枚兄长给的上好玉佩,一并将东西塞给了梁文德。
“梁公公,这瓶子里是沈七特制的九转丹,您留着自己用,殿下刚回宫,若有不周之处,您提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