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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七种武器-第79部分

小说: 七种武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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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就在笑。他笑得很随便,有时候会皱起鼻子来笑,有时会眯起眼睛来笑,有时候甚至会象小女孩一样,噘起嘴来笑。
    他的笑容中,绝对看不出有一点儿恶意,更没有那种尖刻的讥诮。
    所以无论他怎样笑,样子绝不难看。
    所以认得他的人,都会说丁喜这个人,实在很讨人喜欢,可是恨他的人一定也不少——现在至少已有五个。
    小马当然绝不是这五个人其中之一。
    小马叫马真,此刻就站在丁喜身后,你只要看见丁喜,通常就可以看见小马站在后面。
    因为他是丁喜的朋友,是丁喜的兄弟,有时甚至象是丁喜的儿子。
    可是他不象丁喜那样随和,也没有丁喜那样讨人喜欢。
    他的眼睛总是瞪得大大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万个不服气的表情,看着人的时候。好象总是想找人打架的样子,而且真的随时随刻都会打起来。
    所以有很多人叫他“愤怒的小马”。
    现在他看起来就很愤怒,一双大眼睛正瞪着远处那面飞扬的镖旗,一双拳头紧紧地握着,嘴里喃喃地骂街:“三羊开泰,五狗开花。真***活见鬼,这些龟孙子为什么不叫五狗放屁?”
    丁喜在微笑,在听着。
    他早就听惯了,小马说的话里,若是没有“***”三个字,那才叫奇怪。
    “但我却还是弄不懂,”小马又骂了几句三字经,才接着道:“这些龟孙子为什么不喜欢做人,偏偏要把自己当做狗。”
    丁喜微笑道:“因为狗一向是人类的朋友,会替人看门,替人带路。”
    小马道:“黄狗、黑狗、花狗也是狗,他倒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比做白狗?”
    丁喜道:“因为白的总是象征纯洁和高贵。”
    小马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瞪眼道:“不管怎么样,狗总是狗,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白狗黑狗都一样。”
    看来他对这五个人不但讨厌,而且很痛恨,简直恨得要命。
    因为他是个强盗,强盗恨保镖的,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小马又道:“我虽然是个强盗,但我做的事可没有一件是见不得人的,***至少不会替那些贪官污吏、恶霸奸商做看门狗。”
    丁喜道:“他们做的事,虽然未免太绝了,可是他们这五个人,却不能算太坏,尤其是‘镇远’的邓定侯。”
    小马道:“这趟法好象就是他押来的。”丁喜道:“应该是他。”
    小马道:“听说他押的镖是从来没有出过事。”
    丁喜道:“神拳小诸葛并不是徒有虚名的人。”
    小马冷笑,道:“不管他是小诸葛也好,是大诸葛也好,这次跟斗总是要栽定了。”
    邓定侯骑的总是好马,就象他喝的总是好酒一样。
    他的骑术也跟他的酒量同样好。
    江湖中人都承认,他不但是中原四大镖局的主人中,最懂得享受的人,也是思想最开明、做事最有魄力的一个。
    这次联营镖局的计划,就是他发起的。他的少林神拳已经到八九分火候,据说,邓定侯武功已不在少林本寺的四太长老之下。
    联营镖局成立后,他的名声在江湖中更响。
    他的妻子美丽而贤慧,他的儿子聪明而孝顺,他的朋友对他很不错。
    今年他才四十四岁,正是男人生命中精力最充沛、思考最成熟的时候。
    象他这么样的一个人,还会有什么遗憾的事?
    有!有两件——
    中原四大镖局中,历史最悠久的“大王镍局”居然不肯参加他们的联营计划——那王老头子实在是个老顽固。
    “这个人简直就跟他用的那杆枪一样,又老又硬,份量却又偏偏很重。”
    自从联营镖局成立之后三个月内就开花结果,见了功效,开花五犬旗所经之处,黑道上的朋友们只有看着叹气。
    可是近两个月来,他们所保的镖,居然也失过两次风,不但伤了人,而且丢了镖。
    伤的人都是他们旗下的高手,丢的镖都是价值百万的红货。
    红货的意思就是金珠细软、奇珍异宝,托他们去运这种货的,通常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将钱财换成红货。
    因为这种货不但携带方便,而且可以走暗镖,在表面上装几箱东西作幌子,将红货藏在暗处,这种法子,就叫做走暗镖。
    邓定侯这次押的就是趟暗镖,摆在镖车上作幌子的,是三五十鞘银子,暗中藏着的珠宝,价值却至少在百万以上。
    这担子实在不轻,镇定侯并不嫌太重。
    他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对这趟镖更有把握。
    这次他所走的路线、藏镖的地方,都是绝对保密的。
    他摆出来作幌子的货已经很象样,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别人根本想不到这趟暗镖中还藏着批红货,更不会想到这批红货藏在哪里。
    邓定侯抬起头,看看斜插在第一辆车上的大旗,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黑缎的旗帜,旗杆是纯钢打成的,这批价值百万的红货,就藏在旗杆里。
    除了他们五个人外,这秘密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
    车磷马嘶,风萧萧。
    风从日落处吹过来,保定府的城廓已遥遥在望。
    护旗的镖局老赵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一到了保定,这趟镖就可算交了差。
    想到保定府的烧刀子、飞大脚娘儿们,他心里就象是有好几百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就算明天一清早还得赶路回去,今天晚上我们总可以乐一乐。”
    老赵回过头,朝他的老搭档小吴打了个眼色,两个人的眼都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听“轰”的一声响,老赵只觉得眼前一黑,连人带马都跌人一个大洞里,他守护的第一辆镖车也跟着落下,打在身上,车把子恰好打在他两腿之间。“这下子完了。”
    老赵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想吐还没有吐出来,就疼得晕了过去。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道旁的树木忽然成排的倒下,有的倒在人的背上,有的倒在人的身上。
    行列整齐的队伍,忽然问就已变得鸡飞蛋打,人仰马翻。
    邓定侯翻身勒缰,正想打马冲过去,护镖夺旗,树丛后已有三点寒星飞过来,打在马股上。
    他跨下的白马虽然是久经训练的千里良驹,也吃疼不住,惊嘶一声,人立而起。
    他想甩蹬下马,这匹马却己箭一般冲出去,越过倒下的树杆,冲出了十余丈。
    等他甩开银蹬,翻身掠起时,树丛后又有一条长索飞出,套住了落马坑中镖车上的旗杆,只听“呼”的一声响——
    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已随着长索飞回。
    邓定侯的人虽掠起,一颗心却已沉了下去。
    随行的镖师大声呼喝:“护着镖车,莫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老练的镖师都知道,镖旗丢了难免丢人,镖车被劫却更为严重,当然应该先护镖车,再夺镖旗。
    邓定侯看着这些老练的镖师们,却连血都几乎吐了出来。
    树丛后人影闪动,仿佛有人在笑。
    邓定侯身形斜起,乳燕投林,两个起落已扑过去。
    少林门下的子弟虽不以轻功见长,但他的轻功并不弱。
    可是等他扑过去时,树丛后却已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树杆上用七根针钉着一纸条:“小诸葛今天居然变成了小猪哥,***,真过瘾。”
    黄昏,已是黄昏。
    落日的余晖正照在北国初秋的原野上。
    远处仿佛有人在纵声大笑,笑声传来处,仿佛有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邓定侯双拳握紧,远远地听着,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人?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五犬开花,旗帜飞卷。
    小马一只手举着大旗,用一只脚站在马背上,站得稳如泰山。
    这匹马也是好马,向前飞奔时快如急箭。
    小马仰面大声道:“小诸葛今天竟变成小猪哥,***,真是过瘾。”
    他还没有笑完,马腹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一抖。
    小马凌空翻了两个筋斗,—屁股跌在地上,手里的大旗也不见了”
    大旗已到了丁喜手里,马巳缓下,丁喜正襟坐在马背上,看着他嘻嘻的笑。
    小马揉了揉鼻子,苦笑着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丁喜微笑道:“这只不过是给你个教训,叫你莫得意忘形。”
    小马站起来,垂着头,想生气可又不敢生气,倒好象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看来哪里象是“愤怒的小马”,简直就是个“可怜的小驴子。”
    丁喜道:“你想哭?”
    小马撇着嘴,不出声。
    丁喜道:“想哭的人没酒喝。”
    小马用力咬着嘴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哭的人呢?”
    丁喜道:“不哭的人就跟我到保定喝酒去。”
    小马道:“可以喝多少?”
    丁喜道:“今天破例,可以喝十斤。”
    小马忽然“呼喝”一声,跳了起来,凌空翻身,丁喜的手已在等着他。
    两个人立刻又在马背上嘻嘻哈哈,拉拉扯扯,笑成了一堆。
    健马飞驰而去,笑声渐远,马上的大旗,犹自随风飞卷。
    这时落日的最后一道光,也正照在这面大旗上,然后夜色就来也就没入黑暗的夜色里。
   
拳头对拳头


    夜。
    灯已燃起。
    屋里子充满了烤肉和烧刀子的香气。屋梁很高,开花五犬旗高高地挂在屋梁上,随风展动。
    既然是在屋子里,风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小马嘴里吹出来的。
    他仰着脸,躺在椅子上,喝一口酒,吹一口气,旗子已不停地动了半个多时辰,酒已去掉了一缸。
    丁喜在旁边看着,也看了半个多时辰,忍不住笑道:“你的真气真足。”
    他不但气足,而且气大,可是一到了丁喜面前,他就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旗杆在桌上。
    丁喜轻抚着发亮的旗杆,忽然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旗杆里藏着什么?”小马摇摇头。
    丁喜道:“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抢这面旗子?”小马又摇摇头。他没空说话,他的嘴还在吹气。
    丁喜叹道:“你能不能少用嘴吹气,多用脑袋想想。”
    小马道:“能。”
    他立刻闭上嘴,坐得笔笔直直的,揉着鼻子道:“可是大哥你究竟要我想什么呢?”
    丁喜道:“每件事你都可以想,想通了之后再去做。”
    小马道:“我用不着去想,反正大哥你要我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丁喜看着他,忽然不笑了。
    他真正被感动的时候,反而总是笑不出。
    小马盯着桌上的旗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忽然道:“我想不出。”
    丁喜道:“你想不出?”
    小马道:“这旗杆既不太粗,又不太长,我实在想不出里面能藏多少值钱的东西。”
    丁喜终于又笑了笑,旋开旗杆顶端的钢球,只听“叮叮咚咚”一串晌,如琴弦拨动,一连串落了下来,落在桌上。
    小马的眼睛已看得发直。
    他绝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可是连他的眼睛都已看得发直。
    因为他实在没有看见过,世上竞有如此辉煌、如此美丽的东西。
    使他惊奇感动的,并不是明珠的价值,而是这种无可比拟、无法形容的辉煌与美丽。
    丁喜拈起了一粒明珠,眼睛里也流露出感动之色,喃喃道:“要找一颗这样的珍珠也许还不太难,可是七十二颗同样的…。,”
    他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看来谭道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倒还真有点本事。”
    小马道:“谭道?是不是那个专会刮皮的狗官谭道?”
    丁喜道:“嗯。”
    小马道:“这些珠子是他的?”
    丁喜道:“是他特别买来的,送给他京城里的靠山作寿礼的。”
    小马的眼睛立刻又瞪圆了,忽然跳起来,一拳打在桌子上,恨恨道:“这个老上八蛋,我早就想宰了他,亏***邓定侯还自命英雄,居然肯替这种龟孙子做走狗!”
    丁喜淡然说道:“保镖的眼睛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顾客,一种是强盛,强盗永远该死,顾客永远是对的。”
    小马怒道:“就算这顾客是乌龟王八,也都是对的?”
    丁喜道:“不管这强盗是哪种强盗,在他们眼里都该死。”
    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睛里也露出种说不出悲哀和愤怒。
    虽然没有人叫他“喷怒的小马”,但他无疑也是个愤怒的年青人,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不平事,都连根铲平。
    ——唉,年青人,多么可爱的想法,多么可爱的生命!
    这一颗明珠是不是也曾有过它们自己的梦想和生命?
    丁喜又拈起颗珍珠,道,;“以你看,这些珍珠可以值多少?”
    小马道:“我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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