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武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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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我保证你立刻就会有麻烦上身。”
“这是我积几十年经验得来的教训,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段玉从小就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这几样事他连一样都不敢忘记,每天早上一醒过来,都要在心里反复念几次:一、不可惹事生非,多管闹事。
二、不可随意交结陌生的朋友。
三、不可和陌生人赌钱。
四、不可与僧道乞丐一类人结怨。
五、钱财不可露白。
六、不可轻信人言。
第七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来往。
段玉一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礼,而且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甜。
何况他鲜衣怒马,年少金多,女人见了若不喜欢,那才是怪事。
这本是段飞熊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一点,现在却变成最担心的一点。“女人本来就是祸水,江湖中的坏女人尤其多,那你只要惹上了一个,你的麻烦永远就没有完了。”
这句话段飞熊至少对他儿子说过五十次,段玉就算想忘记都困难得很。
你说是不是?
江南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杭州。
杭州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西湖。
有人说,西湖的春色美如图画,但世上又有谁能画得出西湖的春色?
你路过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实在是虚渡一生,你到了西湖,若不去尝一尝三雅园“宋嫂鱼”,也实在是遗憾得很。
现在段玉恰巧路过杭州,到了西湖,他当然绝不会留下个遗憾在心里。
宋嫂鱼就是醋鱼。
鱼要活杀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后,才浇上作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还是热气腾腾,那真是入口就化,又鲜又嫩。
正如成都的“麻婆豆婆”,醋鱼叫宋嫂鱼,就因为这种作法是南宋时的一位姓宋的妇人所创始的。
但西湖水浅,三尺以下就是泥藻,鱼在湖水里根本养不大。
而且西湖根本就不准捕鱼,在西湖捕鱼,搅混了一湖碧水,岂非也就跟花间喝道、焚琴煮鹤一样,是件大煞风景的事?
所以醋鱼虽然以西湖为名,却并不产自西湖,而来自西乡。
尤其是塘栖乡,不但梅花美,鱼也美。
那里几乎是户户鱼塘。装鱼入城的船,船底是用竹篾编成的,比西湖的画舫还大,鱼在船底,就好像在江水里一样。
船到武林门外,在小河埠靠岸,赤着足的鱼贩子就用木桶挑鱼进城去。水桶里也装满了江水,桶上的竹箩里,还装着一大箩鲜活蹦跳的青壳虾。
在曙光腊胧的春天早上,几十个健康快乐的小伙子,挑着他们一天的收获,踏着青石板的道路往前走,那景象甚至比醋鱼还更能令人欢畅。
于是临湖的酒楼就将这些刚送来的活鱼,用大竹笼装着,沉在湖水里,等着客人上门。
西湖的酒楼,家家都有醋鱼。定香桥上的“花港观鱼”,老高庄水阁上的“五柳居”,都用这种法子卖鱼的。
只有涌金门的“三雅园”是例外。
段老爷子最欣赏的就是三雅园、只要到了西湖,少不了要到三雅园去杀条鲜鲩鱼,清蒸了来下酒。
所以段玉也到了三雅园,
三雅园就在湖畔,面临着一湖春水,用三尺高的红漆雕杆围住。
栏杆旁有十来张洗得发亮的白木桌子,每张桌上都准备有鱼饵和钓竿。
鱼巳放入了湖里,用竹栏围注,要吃鱼的,就请自己钩上来。
自己钓上来的鱼,味道总仿佛特别鲜美。
段玉钓了两尾鱼,烫了两角酒,面对这西湖的春色,无鱼已可下酒,何况还有鱼?
所以两角酒之后,又要了两角酒。
段飞熊没有关照他,叫他少喝酒,只因为人人都知道段家的大公子有千杯不醉的海量。
无论谁想将他灌醉,那简直就好像要将鱼淹死一样困难。
酒是用锡做的“器筒”装来的,一筒足足有十六两。
四角酒就是四斤,段玉喝的是比陈年花雕还贵一倍的“善酿”。
这种酒本就是为远客准备,虽然比花雕贵一倍,却未必比花雕好多少。
真正好的是陈年竹叶青,淡淡的酒,入口软绵绵的,可是后劲却很足,两三碗下了肚,已经有陶陶然的感觉。
段玉喝的虽然不是竹叶青,现在也已有了那种陶陶然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准备喝完了这两筒,再来两筒,最后才叫一碗过桥双醮的虾爆鳝面来压住这阵酒意。
听说这里的面并不比官巷口的“奎无馆”做得差。
杭州人大多都能喝酒。
他们喝酒用碗,一碗四两,普遍喝个六七碗都不算稀奇。但喝就是五六斤,就有点稀奇了,何况喝酒的又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注意他,眼睛瞪得最大的,是旁边座上—个也穿着浅紫长衫的白脸少年。
这少年的年纪好像比段玉还少两岁,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穿着很时新,样子也很斯文、很秀气,看来正是和段玉出身差不多的富家子弟。
最妙的是,他桌上也有好几个四碗装的空暴简,显见得酒量也不小。
酒量好的人,通常总是会对好酒量的人有兴趣的。
所以他忽然对段玉笑了笑。
段玉没有看见。
其实他早巳在注意这大眼睛的年青人,也不是对这人没兴趣。
只不过段公子虽然初入江湖,但却绝不笨,也不瞎,事实上,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眼睛也比大多数人亮得多。
他一眼就看出这大眼睛的小伙子,并不真是个小伙子,而是个大姑娘女扮男装的。
“在路上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
这教训段玉并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他一向是个很听话、很孝顺的好孩子。
所以他眼睛就一直盯在对面的一艘画舫上。
这画舫是从柳荫深处摇出来的,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一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丽人,正坐在窗口,调弄着笼中的白鹦鹉。
她一只手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纤美,眉宇间仿佛带着种淡淡的幽怨,仿佛正在感怀着春的易老、情人离别。
她也是个女人,只不过距离远的女人,总比旁边桌上的女人安全些。
至少她总不能飞过这五六丈湖水,过来找段玉的麻烦。
但旁边桌上的女人要过来就容易得多了。
现在她就真的好像有这意思,忽然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段玉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旁边,好像不知道别人找的就是他。
这大眼睛的小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说的兄台,就是阁下。”
她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就好象春风吹起了湖水中的涟猗。
她不笑的时候,已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笑起来,简直可以让男人跳楼。
段玉再想装傻也不行了,也只好笑了,笑道:“阁下是跟我说话?”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笑道:“不是跟你说话是跟谁说话。”
段玉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却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这小姑娘“刷”地将一柄洒金折扇展开,轻摇着折扇道:“独酌不如同饮,如此佳日美景,阁下何不移玉过来共谋一醉?”
明明连瞎子都可以看得出她是个女人,她却偏偏还要装出男人的样子。
段玉叹了口气,道:“在下也颇有此意,怎奈素昧平生,何况男女有别。”
小姑娘怔了怔,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说男女有别?你难道是个女人?”
段玉又笑了,忍住笑道:“阁下当然也看得出我不是。”
小姑娘眨着眼,道:“你不是谁是?”
段玉道:“你”这小姑娘瞪了他半天,摇着头,喃喃道:“原来这人的眼睛有点毛病。”
她一只手在摇折扇,另一只手端起酒碗来,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她喝起酒来实在不像是个女人。
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春天,他今年才十九岁,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他实在很想过去,只可惜他怎么也忘不了他父亲板起脸来的样子。
要做个又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可实在真不太容易。
夕阳满天,照得“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更绚丽多姿。
轻雪般的绿柳,半开的红荷,朦胧的远山,倒映在闪动着金光的湖水里。
远处也不知谁在曼声而歌:“小村姑儿光着脚,下水去割灯芯草,一把草儿刚系好,躺在溪边睡着了。
柳荫盖着她的脸,她的脚儿小又巧。
三个骑士打马来,脸上全都带着笑。
—个骑士跳下马,痴痴望着她的脚:有个骑士胆较大,居然亲亲她的嘴。
第三个玩的把戏,怎好记在歌词里。
哎呀,可怜的小姑娘,她为甚么要贪睡?”
柔美的歌声,绮丽的词句,充满了一种轻佻的诱惑和挑逗之意。
这是不是一个多情的村姑,正在用歌声喑示她的情人,要他的胆子大些?
段玉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竟连看都不敢去看旁边那小姑娘—眼。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连酒都不想再喝了,正想叫碗过桥双醮的虾爆鳝面来,吃饱了找个地方去睡一觉。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有艘梭鱼快艇,箭—般破水而来。
快艇上迎风站着四个浓眉大眼、头皮刮得发青的健壮大和尚。
风吹湖水,快艇起伏不停,这四个人和尚却好象钉子一般钉在船头,纹丝不动。
段玉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是练家子,而且下盘功夫练得很好。
“在江湖中最不能惹的,就是和尚、道士和乞丐。”
因为这种人只要敢在江湖中行走,若非有出众的武功,就一定有很大的势力。
如此良辰美景,这几个出家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横冲直闯?
段玉本来有点奇怪的,现在也决心不去管他们的闲事了。
“是非全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若要想—路平安,就千万不可惹事生非以及多管闲事。”
段玉喝完了最后—碗酒,只等他叫的面来吃完了就走。
只听“砰”的一声,那艘快艇居然笔直地往画舫上撞了过去。
窗子里坐着的那正调弄着白鹦鹉的丽人,被撞得几乎跌了下去。
那四个和尚却已跃上了画舫,凶神恶煞般冲了进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却又听不出骂的什么。
连笼里的白鹦鹉都已被吓得吱吱喳喳地又跳又叫,人更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全身抖个不停,看来更楚楚可怜。
这些大和尚偏偏不懂怜香借玉,有一个竟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仿佛想去抓她的头发。
哪里来的这些恶僧、简直比强盗还凶,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居然就敢这么样欺负一个可怜的单身女人。
这种事若再不管,还谈甚么扶弱锄强、行侠仗义?
段玉只觉胸中一阵热血上涌,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抓起桌上的刀,霍然一长身,就已窜出了栏杆。
栏杆外就是一片湖水,眼见着他就要掉下去,那大眼睛的小姑娘似已惊呼失声。
谁知段玉年纪虽轻,武功却很老到,早已看准了落脚处。
只见他脚尖在围住鱼塘的竹栏上一点,人又腾身而起,使出来的竟是“登萍渡水、燕子三抄水”这一类的绝顶轻功。
大眼睛的小姑娘惊呼还未完,段玉已凌空翻身,—式“细胸巧翻云”,跟着一式“平沙落雁”,轻轻飘飘地落在画舫上。
四个大和尚中,有一个正留在舱外观望,看见有人过来,立刻沉着脸低喝道:“什么人?来干甚么?“这和尚—脸金钱麻子,眼露杀机,看来就不像是个清净的出家人。
段玉也沉下了脸,道:“你是出家人?还是强盗?”
这和尚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么会是强盗?”
段玉道:“既不是强盗,怎么比强盗还凶,连强盗也不敢这么样欺负女人。”
和尚厉声道:“你是那女人的什么人?要来管这闹事?”
段玉挺起胸,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闲事我为何管不得?”
船舱又传来那丽人的惊呼。“救命呀,救命,这些凶僧要行非礼。”
段玉火气更大,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些和尚的胆子倒真不小。”
这和尚怒道:“你的胆子也不小,竟敢在洒家面前如此放肆!”他嘴里说着话,一双手也没有闲着,突然沉腰坐马,双拳齐出,猛击段玉的腰肋,用的竟象是少林正宗伏虎罗汉拳。
只可惜段玉并不是老虎,什么罗汉拳也伏不了他。
他身子一偏,已反手扣住了和尚的脉门,四两拨千斤,轻轻一带。
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