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存-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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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慢说给我听。” 陈太太阖了阖眼。
“自爹高中进士上了京当了翰林,我们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不至县城,在府城也有好些铺子。”小王氏冷哼,“之前还有祖母管着一家老小,家里也是讲究些吃穿。祖母过世后,没有个人管,家里又今非昔比,学着人家养起小老婆来,我爹几个叔叔还有堂兄弟们都纳了小老婆,祖父也纳了个小老婆。如今娘家是一堆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崽子,争风吃醋,又没个规矩,一团乌烟瘴气。”
“这是有了几个钱烧得慌吧。”陈太太狠狠地捶了一下子炕桌,“都还瞒着我呢。你也是,跟着一起瞒着我。”陈太太是把小王氏也怪上了。
“娘。”小王氏小声道,“隔得这么远,您知晓了也无用。”
陈太太好半晌才道:“没得我手伸的长管起娘家事来。”
小王氏低声唤到:“娘。”
陈太太摆手,“我没事。今儿瞧江儿媳妇倒是个利落的人,只是家境恐怕不太好吧,有些束手束脚。“
“娘,江儿媳妇是我们王家出了五服的族亲,唤着王兰花,我就是看她能干才娶回来的。她爹娘一个年轻时伤了腿干不得重活,一个生她妹伤了身子,长年要吃药。好在她娘有一手好绣活,家里也有十来亩田地。她小小年纪就跟着她娘学绣活挣钱,长大了不仅打理家里的田地,还买了茺山种了果树,这样折腾下来,家里虽然不大富,可供她爹娘吃药的钱是够了。下面的弟弟妹妹也撑得起家来。这次带她来,也是让他们见见世面。”小王氏对这个儿媳甚是满意,到了陈家也不怯,管起家来头头是道。
“老大家有你,我放心。”陈太太道。
小王氏笑了,“是娘教得好。”
六六吃了午饭,向来喜欢到处溜达消食,今儿就走到了陈太太的院子。原打算从后院进去,唬陈太太一跳,不想在窗根底下听了这一番话。六六也不打算进屋,带着无烟悄悄地从后院溜了出去。
出了福寿院,六六打算去书房找陈翰林。让祖父出面管管王家,王家事可不是像陈太太和小王氏想的那样简单。倘有人利用王家来对付陈家,凭王家如今得意忘形的样子,很容易掉进人家的圈套。
“六小姐,六小姐。”迎面来了个婆子,“后门来了个年轻妇人抱着个奶娃娃,自称阿花说认识小姐,想见六小姐一面。”
无烟不等六六发话,训斥,“哈,京中也有这样的骗子,抱着小孩装可怜到处讹钱财。小姐才回京多久,想来也不认识什么人,你们给几个钱打发出去就是了,还巴巴跑来正儿八经的回事。”
那婆子给训的脸一白,“那妇人抱着个孩子,我见可怜才通传一声。我这就赶了她去。”
“慢着,无烟,你去瞧瞧问仔细些。凭白无故的,人家怎么会指明见我。”六六吩咐。
无烟嘟了嘴,送六六到了外书房,才往后门去。
等六六从外书房出来,无烟迎上来,低生道:“那妇人说是跟小姐小时候在船上认识的,言辞戳戳,我也不好赶了她去,还留在后门那里。”
六六已知是谁,有些诧异,估摸着阿花怕是有什么难事才寻了来,遂道:“把她请到小花厅去。”六六望望天,又道:“早过了午食,让人准备些饭食给她。给奶娃娃煮碗牛乳,蒸碗蛋羹,别饿着了。”
无烟听了,心知必是认识的人,她使了小丫头去请人。
六六则回院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又让珍珠找出套小孩的银镯子银项圈。
珍珠道:“小姐,家中又没有小孩,那里来的银镯子银项圈。”
“去娘那里问问。”
珍珠乐了,“夫人那里即便有,也是给宝小姐准备的金镯子金项圈,要不也是带玉镶宝的。”
六六才回过神来,寻思了一会,“叫石炭去外面买套回来,花纹要喜庆,分量要足。”
那边,阿花让人请了进来。阿花搂紧孩子,低垂着头,一双眼睛则四下转打量着周围。她知道她这样,旁边的婆子指不定在心里笑话她。可她不在乎,她可没第二次机会进到这种富贵人家,不看看,怎么回去吹嘘,怎么可以借陈家的势?
第141章
婆子领着阿花转了几个弯; 过了桥,到了处花厅,请了阿花进去。阿花缩头缩脑地进了屋子; 瞪了一双眼睛细细瞧着屋子的摆设。
一会帘动,几个丫头捧着食盒进来摆满了炕桌,打头的丫头道:“胡家嫂子; 我们六小姐估摸着你怕是没吃午食,准备了些饭菜; 你用用呗,别饿着了娃娃。这是碗牛乳最适合奶娃娃用的。”
阿花千恩万谢过; 赶紧端过牛乳喂着怀里的小娃。头次吃这东西,小娃还不肯张口,好容易喂下一勺,尝着香味; 后面咕噜咕噜地吃得快。
见怀中小娃吃饱打起了呵欠,阿花才忙忙吃起来。她一大早起来往这里赶; 到这时早饿得心里发慌,阿花狼吞虎咽吃起来。填饱肚子后,阿花看着剩下的鸡肉鸭肉; 不由想起孩子他爹来。估摸还在两条街外等着; 塞给他的十个铜板也舍不得买些吃的。好在她早有准备; 从篮子里拿出块干净的布,三下二下把桌上的鸡肉鸭肉打包起来,然后藏在怀里。
一会; 几个丫头进来收拾,看着几乎空了的碗碟,几个丫头挤眉弄眼。
阿花装没看见,比起吃饱饭,这点眼色算什么。
再过了一会,六六进了屋,阿花忙跳下地。六六急急道:“小心孩子。”
阿花望着锦衣华服的六六竟无端生出一股无力感,百般伶俐口舌俱施展不得。听得六六这一句话,阿花心底莫明地踏实,抿着嘴笑,“她皮实着呢,说她出生的日子好,以后有好日子。”
六六伸过头,一个有些瘦小的奶娃子张着嘴儿在睡觉。六六道:“小奶娃不是都白白胖胖的吗?”
阿花眼圈倏地红了,“她生下来时挺胖实的,只是这几个月我没有奶,她才瘦了下来。”
六六看着眼前这个妇人,脸上早没了儿时的痕迹,倘若不是她自称是阿花,六六或许都认不出来。
阿花手背擦了一下眼,笑道:“你还是跟小时一样。”
六六还记得曾经的阿花看向他们时,眼中羡艳一览无余。如今同样的眼睛已染上些风霜,早没了曾经的羡艳。
阿花把孩子放在炕上,拿过篮子,揭开上面的布,里面全是水灵灵的果子。阿花道:“这是我家种的果子,来京前现从树上摘下来的,你尝尝。”
六六让珍珠洗几个端上来,六六拿了个枣子尝了尝,“不错,挺新鲜的。”
六六命珍珠将余下的给各处都送一送。
六六轻声问:“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六六还记得阿花家里姊妹众多,爹娘也不把她们当会事。
阿花道:“幸得我被拐了一回,坏了名声。我老子娘才不能拿我去换聘礼,为着弟弟好娶媳妇,他们也不能卖了我。待长到十五岁,不怕小姐笑话,为了绝他们那点念头,我自个儿找了个夫婿,就是邻村的胡山。他是孤儿,靠着叔叔过活,他叔叔一家对他不好不坏,重活是他做,好吃的没他份。等他长到十五岁,把他爹留给他的五亩地给了他一亩地赶了他出门,说他大了,不能老靠叔叔养活,那四亩是这么多年养他酬劳。好在他有把子力气,自个儿盖了座茅草屋子,又经常上山打猎养活自己。我在家里闹腾,上吊撒泼,我爹娘给逼得没法子,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只是没有嫁妆,也不给操办酒席。当天我就搬到胡山的草屋去了。”
“我也不是没有准备,我去过阿娇和刘永杰那边几回,学了些种果树的法子,打算在村子里租荒山种果树。当初跟里长谈好租一年一百文,租期是二十年。山上乱石杂草到处可见,我们费了二三个月的功夫才清出来。孩子他爹去深山里挖了些果树出来,当年宝儿的娘给的两个金祼子,我一直藏着,也拿出来买果树苗,我还厚着脸皮去刘永杰那拿了些桃树苗回来。我们努力了一年,把整荒山种满了各种树苗。”阿花脸上挂满了笑意,“看着满山的树苗,我好像看见了满山遍野的果子。我们把茅草屋也盖到了山脚,守着我们的树苗。头年靠着收获桑甚勉强过活,接下来的二年也是如此。到第三年,丰收了,满山的果子,因着果树年成不高,果子卖不起价钱,倒也挣了些钱,家里也宽裕些。到今年,因我们施肥施的勤,果子比去年结得又多又大。三四月份卖了些桑甚和桃子,不想扎了村里的人眼,到这个月,里长竟然不准我们摘苹果,枣子,说我们给的租钱少了。说要退回我们租钱,把荒山拿回去。我们拿出契约,里长不认帐。说来说去,要不让我们出一百两买下荒山,要不就把荒山还回去。天地良心,原来那荒山都没人要的,一两银子都没人要,当初我们没有钱才没有买下。”
阿花摸了一把眼泪,“最后我拿了把刀拼命,里长才同意说给三十两银子就卖了荒山。我一想三十两银子就是五六年的收入,我认了。但我家眼下是拿不出这银子……”
阿花声音低了下去,双腿一弯欲要跪下。六六忙道:“谁没有个救急的时候?快别这样。”
几个丫头扶起阿花,六六又让坐。
阿花坐定,忍着羞意道:“还有一事,等回到村中,我们拿出三十两银子,村中人越法的上脸,不停地加价,故我想借贵府的名头一用。”阿花原不打算提到此事,只回到村子,无意中说出从谁那里借出的银子,自然就借了陈家的势。
六六笑,“多大的事,只要你们不打着我们陈家的名头做恶事。”
阿花再三道不敢轻易用陈家的名头行事。
六六忽地想起一事,道:“阿花,你们那边没有不准女子随便出门?”
“官老爷闲着没事,净扯些没的有的。我们乡下人家女子也得做活,谁出门还遮个脸?如果说女子素面出不得门,那些深山里好几个男人一个老婆也没见他们去管管。就是我们住的京中大杂院也没见个女子出门带帷帽的。”阿花借着钱,心中大石落定,说话也随意些。
六六有些疑虑,“我听说京中凡是女子皆不轻易出门,那怕穷人家的闺女也是如此。”
阿花啧了一声,“真正穷人家的闺女连饭都吃不上还讲究这?多半直接把闺女发卖了。”
六六默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如是也。
看来杨阁老也并不是想要世间所有女子都遵循他的标准,或许那群女子在他眼中并不算是女子,只是一些货物罢了。
阿花见六六突然没了精神只道她有些疲倦,又见天色也不早了。阿花起身告辞,六六也不虚留,得知晚上有地歇息。命珍珠拿了银子来,六六道:“三十两刚刚够你买荒地,没有富余怎成?我这里给你准备了一百两,你看着过日子吧。”
阿花忙摇头,“不成不成,三十两足够了,再把今年的果子卖一卖也有几两银子。”
六六拉过阿花的手,道:“万一有个变故呢?家中有银心中不慌,你家小娃可没别家的白胖?”
阿花看看炕上的闺女,再三谢过,含着泪接了。
六六摆手,又指着两个小银镯子和长命百岁银项圈,道:“这是送给你家姑娘的,你可不能辞了。”
阿花抖动嘴唇不知说甚好,她抱着小闺女来不就是让六六看着她可怜,给些钱财给见面礼。此刻,她有些羞愧,为自己的那点小计量。
走前,她深深地福了福,她今生都没啥能报答六小姐,只能在佛前求菩萨保佑六小姐万事顺遂。
六六指了碧玺送她出门。
这次不从后门出,碧玺带着她往侧门走去。阿花见跟来路不同,支吾,“姑娘能送我去后门不?孩子爹在那边巷口等着。”
碧玺道:“如此也好。”
到了后门,阿花提来的篮子正放在地上。碧玺使个婆子把胡山叫来,她对阿花道:“这篮子里是回礼,里面是些吃食和几块细棉布,你带回家用。还有些奶糕子,回家用热水冲了给你闺女用,不比人奶差。”
“诶,诶。”阿花一面点头一面谢过。等胡山到后,一个婆子帮阿花提着篮子交给胡山。胡山和阿花又再三谢过,方提着篮子离去。
出了巷口,避着人,阿花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包肉递给胡山,“快吃吧。”
胡山咧嘴笑,“我不饿。”
阿花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都大下晌,能不饿?快吃吧,你有个好歹,我们娘俩靠谁去?”
胡山才拿了根鸡腿啃起来。阿花又道:“吃饱些,别省着。”
胡山犹豫,“要不给牛叔他们家留些?”
提起牛叔一家,阿花就来火。她执意要带娃娃上京,不比他夫妻俩人随便找处桥洞就睡。投奔拐了无数个弯的亲戚牛叔,阿花想着头次上门,又吃又住,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