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宝狂歌-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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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不爱说话,所以他根本没有理会哈得兴,只管做自己的事。他是在做鲁一弃要他做的事。鲁一弃知道他的特长,就是能在黑暗中视物。鲁一弃要他在后面观察一下背后有没有人追来,同时也可以注意一下他们这些人当中有谁不太正常。一般站在最后面,能够比较清楚地看到前面所有的人,也容易将他们相互比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没人知道独眼是夜眼,除了瞎子。
付立开好像没什么不正常,要是有的话就是他此时的认真和谨慎与他那德性和那张扭曲的脸很不相称。
若大娘也没什么异样,只是会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屁股,独眼不用细看就知道,她摸的是那张皮子,却不知道“只手派”标志的这张皮子对她意味着什么。
瞎子还是那样,虽然最近这些日子他多少有些乖戾,但是却比刚出北平的时候好多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威胁。但有个疑问一直萦绕在独眼心中,就是他们逃出小镇那天夜里,瞎子夜里突然出去,独眼便偷偷跟在后面,却最终没有跟上。但独眼发现了一件事,瞎子在黑夜的树林中能迅捷地将自己甩掉,这本身就很不正常,而他在林子里所走的脚印每步都准确地在树木之间的空隙,没有一个脚步是瞬间强行调整过的,而且脚步前后也没有一个盲杖点。所以他循着瞎子的脚印回到营地,一路始终低着头观察思考那些脚印,样子奇怪的他还差点成了鲁一弃射击的对象。这林子里到底有什么在指引瞎子行动?
任火旺是个江湖上早有名头的人,独眼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关东铁工奇匠。虽然他为这趟大事牺牲了个女人,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伤心。而且他说那夜从夜宿点出去是找那个老女人让她先打个头站,可是自己进沟前找机会偷偷问了一下若大娘,才知道那老女人住的地方离夜宿点很远,不可能那么快就走个来回。这铁匠到底还隐瞒着些什么?
刚才独眼借个陪同鲁一弃解手的机会将瞎子的事和任火旺的事告诉了鲁一弃,鲁一弃这才让他找借口落到后面再注意一下这些人。
剩下一个就是在旁边催着自己的这个哈得兴,这个傻小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大哥为救鲁一弃而死,他原来领的路径也正确,只是那地界不是这趟要找的正点儿。
走了一会儿,独眼重新赶上了鲁一弃,并且扶着鲁一弃的胳膊往前走。其实这样一个动作让鲁一弃一边的肩膀头子耸起来,可以稍微遮掩一下鲁一弃的耳朵和自己说话的嘴:“还好,就炉挑子漏点灰。都让小哈扫了。”
要发现这些炉灰很不容易,因为铁匠的挑子底基本都拖挂在积雪面上,很难注意到移动的担子下悄然地就落下些比雪还轻的灰白色炉灰。独眼简短地说出这些话时却很轻松,也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想让鲁一弃太担心,再说那些炉灰也真的让哈得兴扫得不留一点痕迹。
鲁一弃脑子里“轰”地一下,在洋学堂的物理课上他学过,炉灰就算完全冷却了,它与冰雪的差异还是会很快在平整的雪面和冰面上留下痕迹。而且鲁一弃还记得,明代秘本《辨迹觅踪百策汇本》中对此也有记载,那是本公门中人传习办案的不传秘本,其中就有一个“扮厨雪地寻匪”的案例,那公门高手就是在雪地中撒炉灰指引捕快追杀恶匪的。
鲁一弃突然间找到自己思维中的一个缺儿,是的,他疏忽了一件事情,任火旺是个有名头的江湖人,可是知道他名头的独眼、瞎子之前都没有见过他。而柴立开和哈氏兄弟虽然认识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头,只晓得他是个铁匠。也就是说和他们同行的这个铁匠是不是江湖上那个真正的关外奇工,这里没人知道,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但是现在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任火旺的真假,至于那掉落的炉灰,也是刚刚发现,前面的路径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样撒下炉灰,也许这只是个偶然也说不定。
“再瞅准点,看他是不是继续下路引子。”鲁一弃小声对独眼说。这样低的说话声应该只有独眼能够听见,如果有例外的话,最多瞎子也可以听见。这一点鲁一弃不是没有想到,刚才独眼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但是没有办法避开瞎子灵敏的听觉就索性不避了,让他听到也好,鲁一弃心里其实还是非常不相信夏叔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想让瞎子听见,可以帮自己提防着些,如果真是瞎子有什么问题,这话对他也是个震慑和逼迫,说不定就将他本来面目给诱出来。
独眼又坠到了后面。
黑瞎子沟真的像个天然的巨大坎面,这里应该是个最佳的偷袭场所,就算不用人坎偷袭,就在这里布上几道死、活扣子,也可以让这些在墨黑的沟子里摸索的人全军覆没。
一弃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越走越提心吊胆。特别是独眼发现任火旺在落炉灰下路引以后,他觉得自己同意闯这沟子有些欠考虑了。
付立开带路真的很认真,可能是要保证走的是穿过这黑瞎子沟最直接的途径。在一个三条沟交叉的沟道口,他仔细辨认并确定好发向后,很欣然地对后面的人喊了一句“快到头了!”
这句话喊的声音显得高了些,这句话的内容也好像不是太吉利。随着这句话的喊声落下,黑暗中一个不太明亮的光芒跳耀了几下亮起。并晃悠悠地往鲁一弃他们的头顶处飘过来,惨白的光亮把这几个人的脸庞照映得同样惨白。
“招魂灯”,这灯鲁一弃他们几个都认识,那是人死以后,家里人在还魂日用来招引魂魄回家的,说白了也就是一种简单的“孔明灯”,点燃后可以飘起在空中。
这暗道般的山沟子里突然出现这样的“招魂灯”?这是要招谁的魂?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黑沟子里会有什么样的魂魄在游荡?
不管有没有游荡的魂魄,却肯定有人。鲁一弃知道,除了自己这几个人,前面肯定还有人。这“招魂灯”是有人点亮放出,“招魂灯”往他们这边飘来,要么是为了看清他们,要么就是用来指引什么攻击他们。
鲁一弃没等几个念头在自己脑中都转一遍,就甩手一枪,打灭了那盏“招魂灯”。
是的,他瞬间意识到所有的念头围绕的都是一个中心,危险!
可是已经晚了,一种声音很奇怪的笛声响起,笛声很单调,一长三短,应该是某种信号,一种命令的信号。
笛声一直在继续,反复着这一长三短的信号。随着这信号,周围的杂木丛中响起“沙啦啦”的响声,木丛的数叶卷起一道黑线,如同波浪般往鲁一弃他们这里合围过来。
“啊!是什么?!”“啊!快逃!”“啊!啊!”
第十五节:异兽缠
黑沟飘招魂,遂引怪兽来。
脱困坎又至,木石覆顶盖。
奈何仙方士,破其如尘埃。
行走无回首,哪怕杀气在。
方知英豪举,气压万千材。
那些怪异的东西是突然从杂木丛中窜出来的,大片的黑影动作极其迅捷,攻击极其凶狠,不管不顾地扑将过来。
鲁一弃不敢开枪,在这样的黑暗中很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他用了最简便有效的应对办法,就地趴下,并且顺手将身前的若大娘一起拉了趴下。
其他的人不会采用这样的招数,瞎子听风辨音,手中盲杖一横,挡出两个黑影,侧身又让过两个黑影,可是肩头还是被尖利的物件划过,随着衣布的爆裂声,瞎子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肩头涌出。
独眼要好些,他张开雨金刚舞动成团,护住自己身体。可就是这样快速的舞动,也没有完全挡住攻击,他后背衣服也被尖锐的物件刺破,幸好他里面有牛皮背心,要不然也不知道自己会伤成什么样子。
任火旺将扁担舞动成花,击撞出好几个身影,自己倒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那些怪物的扑击力量很大,让他脚步跌扑踉跄。
付立开对周围环境最熟悉,声音刚起,他就已经背靠一块岩石,黑影袭来,他舞动大锯,只需要应付面前的黑影,这就容易多了,所以也没被伤着。
只有哈得兴发出一声喊后就没再有什么动静,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那群黑影的扑击是一带而过的,什么意思,就是扑纵的过程中顺带攻击,不管伤没伤到人,它们不会停住身形,继续朝前没入树丛。黑影扑过,那笛声便嘎然而止。
一轮攻击过后,被袭的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没人遇到过这样的突袭。首先没谁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连独眼都看不见,因为那些东西在树丛中穿行,出来后也是一闪而过,其次攻击的招数也是十分的怪异,完全是不顾自己的招式,而且那些黑影好像还不怕挨打,瞎子、任火旺、付立开他们击出的黑影连个磕巴都不打,动作就如同它们刚扑出时一样自然,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树丛中。
这样的袭击不由让人脊背一阵阵发寒,真恨不得拔腿快逃。
但没有一个人奔逃,他们都是老江湖,他们知道自己跑不过那些东西,就算跑得过,不清楚这里的地形和路径,也和自己找死没什么区别。他们现在最好是聚在一起相互照应,这样才能避免腹背受敌。
终于有人说话了,是鲁一弃,他趴在地上,右手握着驳壳枪,左手按住若大娘,紧张而急促地呼唤着其他人的名字。
没有人答应他,只有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用温软的绵手捂住他的嘴,并且呵着湿湿的气息在他耳边痒痒地悄声说道:“不要出声!”
离他最近的是压在他身下的若大娘。这女人让鲁一弃的脸很发烧。刚开始发烧是由于自己对江湖上的一套真的很无知,现在这情形下唤人,不止是暴露形迹,简直就是在丢弃性命。紧接着鲁一弃发现自己的左手按在女人胸前一团软肉上,自己的下颚压在女人胸前的另一团软肉上,于是他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鲁一弃想悄悄爬起来,可是自己的腰却被女人的一只手臂牢牢环扣住。鲁一弃想缩回左手,但马上被女人的另一只手抓住手背,并且拉着他的手顺着身体的往下面摸去,最后把手停留在结实壮硕的屁股上。鲁一弃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小腹下如同着了一团火,命根儿腾地一下硬涨起来,抵压在女人的大腿上,让他觉得很难受,也很害羞。
奇怪的笛声又响了,这次仿佛的音调是两长两短。随着笛声那杂木丛中便如开了锅一样,杂木的枝叶在剧烈摇动,如同是在被暴雨雹子击打,看不见的那些黑影发出阵阵怪异的咆哮,经久不息,真比得过隆隆雷鸣。
咆哮声未曾停歇,黑影就再次纵出,有高有低,有左有右。虽然被袭的高手们都提着十分的精神戒备着,但是光线太暗,对手太快,攻击的声势太震撼,攻击的方式也太怪异。高手们开始还是手忙脚乱,随即便是手脚缓慢,最后手脚变得难以动弹。
黑影这次的扑击不是一带而过,而是一扑不放。高手们刚开始只注意到空中扑下的黑影,等他们发现自己的双腿被从地面黑暗中冲出的黑影抓住时,他们的脚步已经很难移动。紧接着黑影挂上了手臂,扑在了背上,抱住了腰部。高手们渐渐施展不开了,施展不动了。等那些黑影尖锐的武器抵戳到高手们的皮肉后,他们全身都难动弹了。
鲁一弃和若大娘也没逃过厄运,他们两个被一起从地上拉扯起来,随即被几个黑影硬生生分作两处。并且同样被缠裹压制锁扣得不能动弹。
鲁一弃看出来了,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这道活坎是要活捉他们。
笛声没有停止,黑影更加用力,高手已经成了实际意义的俘虏,鲁一弃不止成了俘虏,而且还摇摇欲坠,要不是双腿有黑影把握住,他可能已经跌倒在地了。
没有希望了!真的和自己担心的一样,只要一两个扣子,自己就全军覆没了,而且到最后都没看清自己踏的什么坎面,完了!鲁一弃的心中有一刹那闪过这样绝望的念头。
没看见坎面,倒是听见坎面了。对听见了,特别是那现在依旧在反复的笛声。
“夏叔!听清我的声位,以我为点定笛声位!”一弃突然狂叫起来,有些声嘶力竭。这样高的声响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过的嗓音。
这样的高声不但让瞎子听清鲁一弃的要求,更让瞎子听清了一弃的方位和朝向。
“左前兑位偏中三格椽,二丈梁三分端。”瞎子的声音也很高,他用的是鲁家测量距离的表达方式,般门有自家独有的切语,和其他门派的都有自己独有的切语一样。他这样说是为了让对家一时不能理会,防止他听懂了迅速改变位置。
幸好鲁一弃最近读过了《班经》,所以他听懂了瞎子的话,找到准确方位。幸好黑影虽然抓住了他的身体四肢,却没有扣死他的手腕,抢走他的手枪。幸好鲁一弃开枪不用瞄准,凭感觉就可以百发百中。
枪响了,和笛声一样是连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