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宝狂歌-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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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一弃这帮人说得热闹,天葬师与那直角人形反倒沉默了,许久都未开口说话,也不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
忽然,直角人形“嘎嘎”地怪笑起来,声如夜枭。同时,一盏火光燃起,是一支桐油火把。所不同的是这桐油火把蓝焰封边,燃烧过程中“噼啪”作响,火星乱窜。
“光盏子中有异料,大家小心,唐门擅毒,别没觉儿就中了招。”炎化雷一眼就看出那火把有蹊跷,赶紧提醒大家注意。
江湖习惯不同,注意的东西也就不同。像炎化雷这样烟火药料的行家,一开始就会注意到火光的,像他这样的江湖人不会太多。按常规,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首先注意的是对手,特别是像直角人形那样的对手。其实就连炎化雷的目光也是稍稍看了一眼那火把,也就很快被那直角人形给吸引过去。
鲁一弃这些人算不上真正的江湖客,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注意对手这样的惯常手段。他们之所以一下都被直角人形所吸引,还不如说根本就是被吓住了。直角人形是个人,这点应该不会错。但看清她相貌的所有人都很难情愿地承认她是个人。
这个弯腰驼背接近直角的人形几乎没有脸,再说得难听点,那张脸连晒干的牛粪都比它光鲜。所能见到的是层层堆垒下挂的皮肉和沟壑纵横的皱折,完全遮盖了脸上所有的器官。只有从靠顶部的一条皱纹间挤出的两点精光,让人知道了她眼睛的存在。整个头部最光滑的部位是头顶,不见一根头发。一身藏服,污糟得很,连颜色都辨别不出来了。
见到这张脸,杨小刀又开口说话了:“倪三,你刚才说什么英雄相惜,男女生情,我瞧这面相,最多也就是英雄相惜。”
“是呀,‘阴魔砧刀’前辈再怎么着,也是面目俱全,怎么都不会对堆皮肉生情吧。”胖妮儿接上话头。其他人听她这话都笑了起来。
鲁一弃也几乎笑出来,但一种不安将这份笑意强压住了。不对劲呀。前面有“无地自容”绝杀坎面的布置,以及出身唐门、挟带绝顶暗器“背飞星”的绝世高手挡路,后面又有天葬师这样的高手堵着,怎么自己这些人这样的乐观轻松?他们不但没有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反而说话间越来越放肆轻狂起来。
觉察出异样,鲁一弃立刻再次凝神聚气。微眯双眼,忘却一切,让感觉在前面这段短短的路径上游走。
没有杀气,没有刃气,没有戾气,一切都是那么柔和顺畅。坎面不像坎,倒更像是到了家,高手也不像是挡路的,而像是迎你回家的亲人。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很明亮很温暖,让人有投入它拥抱它的欲望。人当然无法投入到火苗里,而鲁一弃的感觉却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于是他将感觉投入到火苗中,啊!凶神,恶兽,鬼怪猖獗……
“咯——”鲁一弃喉咙间发出一声怪响。凝神状态时,所带气相便已经起伏纵横。此时于惊骇中醒来,瞬间的自然状态更使得气相腾跃到极致。
直角人形骇然了,开始她只是佩服这个年轻人对坎面的学识,但从众人皆笑而独此子不笑之时起,她就觉得这年轻人绝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而当鲁一弃入到凝神自然状态后到惊骇醒来,其所带气相的变化,让她终于了解到天葬师这把刀为什么没将这些人留住。看来自己要想胜那老杀才一筹,不使出毕生修为是不行的了。
鲁一弃从凝神状态醒来之后,首先发现其他人已经不知不觉中朝“无地自容“走过去一步多了。他赶紧掐掐身边胖妮儿的胳膊,胖妮儿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于是赶紧又去拍拍独眼的腮帮子,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带着刚才还未散去的讪笑继续朝前一点点地移动着。
这可怎么办,对了,刚才好像听炎化雷说过注意火把,他也许受惑浅些。于是又去拍打炎化雷,结果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嘎嘎嘎,老杀才,你恐怕没想到吧。我只用了一件唐门的辅器,就已经让他们差不多都陷夹子了,个个自奔死路而来。”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不是还没全陷夹子吗,而且是最关键的一个没陷夹子。说不定眨眼间就会有变数。”天葬师瓮声而言。
“唐门辅器!”天葬师和直角人形间的言语对鲁一弃是个提示,于是他在脑中迅速搜索到有关的典籍。
清代辛梓青所著《异门兵器论点》中有过这样的记载,说是四川唐门的武器主要分为三类,杀器,拿器,辅器。杀器是指凶猛霸道或者带有剧毒的暗器,可以一击致命。拿器是指索、链、枷、线、环一类的暗器,是用来生擒对手的。辅器,却是对杀器和拿器起辅助作用的,为了让对手麻痹,迷惑对手用的器械。
第三十七节 又恶阻3
江湖无名氏所着《妙器阁叙》也有一章专门提到唐门辅器。说这辅器也可称为迷器、惑器,但其中绝不会采用什么。唐门虽然擅长毒药料,却从不用料,在他们认为,是江湖下三滥所为。这辅器完全是采用形、光、声的巧妙配合,来达到迷惑的目的。其实就制作技艺而言,唐门中最高造诣不是在暗器和毒料上,而是在辅器的制作上。
是了,鲁一弃知道那火把为什么会焰苗恍惚、光烁不定、火星四溅了,而且还一直持续有“噼啪”声响。那是件辅器,一件利用声、光、形迷人心智的辅器。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想往前去,想靠近、拥有它。
可自己怎么没有被迷住呢?鲁一弃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就连对面的直角人形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明代吴江人蒋中刚所着《窍物制实法编注》中提过:“迷器之惑,在于一引之始,于无意中入惑境。如被惑者意过起始,便可窥其伎,不复入惑。”就是说,不管什么迷器,都是在刚刚使用的一段时间里,让对手于无意识不知觉中中招。只要对手意志坚定,或者一开始就全神贯注地注意到迷器了,那就能躲过开始这段时机,也就能发现其中机窍,不会再被迷住。鲁一弃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也没有刻意注意那个火把。但他顺其自然的心神却能够随着迷器的惑意而走,窥出其中机窍,这样也就同样躲过被迷的后果。
眼下的问题不是鲁一弃的问题,而是其他人的问题。鲁一弃没法阻止他们继续朝前,鲁一弃又必须阻止他们继续朝前。这些人要完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一切机会。
挪移了的距离足有两步了。按刚才天葬师所说,再走两步他们就全是死翘翘的傻子。那么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坎沿儿的位置了,再没有朝前走的丁点余地。鲁一弃感觉不到刃气,不知道替代踏脚崩弹刺的带毒荆棘刺儿布到什么范围。但他知道那些刺儿已经是在脚边,也许下一个移动就会踩到。到那时,这些人就不是失魂落魄,而是要魂飞魄散了。必须想个法子!
急切之中有急智,急切之中有急思。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段文字突然跳入他的脑海:“……器迷着,刺其肤,痛其肌,惊其神,皆无用,势必激其心……”这是《机巧集》“天机篇”中的一段。从字面上理解,是说被器物迷住的人,可以刺痛肌肤,还可以通过水火之类进行惊吓,来唤醒他们。如果这些方法都不行,就必须“激其心”。什么是“激其心”?什么是“激其心”?!
炎化雷的旁边就是养鬼婢,鲁一弃拍打炎化雷没醒,就正好用自己身体抵住了养鬼婢。但养鬼婢失魂状态下还是坚持着往前挪移,软软的身体在鲁一弃身上又挤又压,又顶又推,大腿一下碰到鲁一弃的紧要部位。这情况让思虑焦急的他猛然一颤,紧要部位一下坚挺起来。
“激其心,对这就能激其心!”生理上的反应一下提醒了鲁一弃,他想都没想,双手颤抖着就捧住养鬼婢的脸蛋儿,再将自己颤抖的唇慌乱乱地就印上了养鬼婢的嫰唇。
触电般的感觉,鲁一弃差点就完全痴迷于这样的状态不能自拔。但自然的意念在脑中回转了一轮之后,他立刻清楚自己必须做到“激其心”。唇对唇对清醒的人也许能“激其心”,对现在状态的养鬼婢也许不行。于是他进一步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养鬼婢的口中。
刚将舌头伸入,鲁一弃就感觉养鬼婢的舌头翻转了一下,粘滑滑地就缠住自己的舌头。
鲁一弃一下睁开微闭的眼睛,他看到了养鬼婢娇羞又兴奋的目光,啊!已经醒了,看来这舌头伸入多余了。
“唔——啊!”鲁一弃赶紧撤回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对刚醒来的养鬼婢大声说道:“快想办法,让他们停住!”
养鬼婢这才从娇羞迷离中彻底脱出,转头看了看两边的人,看了看脚下的距离,立刻知道情况的危急。她没说话,伸手就捏住旁边炎化雷的耳垂,揉捏了几下,又对耳眼吹了口气。
鬼惊梦,这招叫鬼惊梦,是养鬼家唤醒迷魂人的独家招法。炎化雷醒来了,独眼醒来了……最后的关头,几个人都被养鬼婢施招唤醒。
大家一一醒来,看了一下周围形势,都不由冷汗浸透内衣。而那边直角人形见此情形,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将火把一下吹灭:“好,这鬼惊梦还在其次,以情激心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的确没想到,因为你我功法就都欠缺在这情字上。”天葬师也悠然发出一声感慨。
“没奈何,你当初绝情而杀,让多少人以绝情愫,势要取你性命为快。”
“可你未曾料到过,要是你当年不偷‘背飞星’,不绝人情心,以你‘白玉千织女’的容貌和手段,说不定真就能杀了我。”天葬师瓮声之语充满惋惜和怜怨之意。
“嘎嘎嘎,你个老杀才不要说这样的痒痒话。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是杀心成刀,刀融杀心,还能被什么容貌情爱所惑?你根本就没长人心,你的心就是刀。”
“所以你才那么做的?”
“我有其他办法吗?使‘背飞星’必须绝情断意。要不然心牵脊脉,导致穴不出毒,‘背飞星’之毒会倒侵自身。诱唐门门长那老匹夫,偷淼毒洞钥匙是一则,同时也是让我对你们这些臭男人肮脏本性厌恶、恶心,以绝性情。”直角人形语气中充满着恨意。
“但那还是不够的,你要是能尽绝性情,那么在被雪芒锥打断脊脉后,就算腰不能直,也不至于面成水浮,肤色如碳。”
“那也是一时疏忽,杀了一个日常对我不错的唐门小弟,心中稍有不忍,让一丝‘背飞星’余毒顺脊脉入血了。不过这也好,我这幅面容,自此天下无男人将我入眼入心,也就再无男人可启我情性,有谁是我不忍下毒手毙杀的?无性情则至毒!就算你这老杀才,你有何本领赢得了我吗?”勾起旧事,直角人形的话变得更加阴冷无情。
第三十八节 论输赢
江湖儿女江湖情,
七分恍然三分明。
忽觉霜雪已压青,
未见生死见输赢。
鲁一弃与养鬼婢一个亲昵的动作,却触动了两大绝世高手的心事。一番絮叨,旁边人都在静心聆听,希望能从中听出些当年江湖中一大奇事中的始末来。
鲁一弃也很安静地在听,他不但听着,他还在思索着、印证着。他希望能从这些话中找到缺儿,找到脱出的机会。
“不!如果只是论输赢的话,天葬师老前辈可以赢你。”鲁一弃突然平静地说了句话,这话声音不高,就像在自言自语。但就是这样平淡低声的一句话,却像是在在场所有人耳边打了个炸雷,特别是天葬师和直角人形。
“你说什么?你个乳臭未干的黄口伢子,有什么资格评说我们的输赢。你怕是连我的‘背飞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直角人形怒骂起来,不过她这骂语的语气却显得少些底气。因为她已经见识到鲁一弃见识和手段,也见到鲁一弃所带气相,她心中清楚这个看着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底数深不可测。
“这话不能这么说,不一定的,难说……”天葬师瓮声瓮语地说道,听得出,他不是谦虚,而是确实没有把握。
其实鲁一弃虽然不是个练家子,说这话倒真不是信口胡言。他是有根据、有推理之后才谨慎说出此话。
刚才天葬师和直角人形的一番对话中,鲁一弃认真静听的同时,也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他们所说的“使‘背飞星’必须绝情断意”,“穴不出毒,‘背飞星’倒侵自身”,以及“‘背飞星’余毒顺脊脉入血”这些内容让他想到曾经见到的两页黄旧的纸张。
那是鲁一弃到北平上学后不久,一天鲁承祖突然来到北平琉璃厂“梅瘦轩”,带来了一幅山水轴卷——“蜀山秋意图”。据大伯自己说是鲁一弃的父亲等人从对家手中盗抢而来。他们很长时间都未辨出其中奥妙所在,便遣人从江南送来的给鲁承祖察辨。鲁承祖费劲心思也没看出其中奥妙,却从画卷纸质上觉出装裱厚薄不均来。于是到北平让三叔请装裱高手将原画从卷轴上启下来。查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