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传说-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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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在他身边坐下,叹道:“公子,你这样负着我走,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让我自己走吧。”陈敬龙喘息道:“我没事的,稍休息一下,力气便能恢复。你自己走,脚磨烂了,变成了跛脚美人,岂不糟糕?”楚楚微微一笑,随即皱眉道:“虽然不走路,可脚仍是痛得厉害。”陈敬龙道:“脚底都磨破了,自然要痛上很久。”楚楚摇头道:“不是脚底。不知为了什么,脚趾痛得要命。”陈敬龙愣道:“脚趾痛?”想了想,惊道:“啊哟,不好!”翻身坐起,慌道:“你脚底都是伤口,再受了冻,可不得了!”伸手在她脚上一摸,果然硬邦邦地,鞋子上已经结冰。
初时楚楚自己行走,鞋子已被积雪打湿,等她伏在陈敬龙背上,不再运动,体温慢慢下降,脚上热气难以抵挡外界寒气,鞋子便慢慢冻住。她从没吃过风霜之苦,只知道先是脚冷,然后脚趾越来越痛,却不明白,这痛正是由冷而来;至于伤口如果冻得厉害,再缓过来时,极易溃烂的道理,就更不懂得了。
陈敬龙将她鞋子脱下,见还没有与袜子冻在一处,才略松口气。楚楚见他眉头紧锁,愣道:“怎么?这脚趾痛,很麻烦么?”陈敬龙把厉害对她一讲,楚楚也自心惊。
陈敬龙寻思一下,道:“必须把鞋子烤干才行。你等着,我去生堆火来。”楚楚慌道:“不行。火光会把神木教人招来的。”陈敬龙道:“咱们在树林里生火,火光不会透出去。”说完起身去寻找落枝枯叶。
不大工夫,在林中燃起一堆篝火。陈敬龙将楚楚抱来,让她侧身坐在火旁一堆枯枝上,把她鞋袜都扒下来,挂在火堆旁斜插在雪里的几根树枝上烘烤;又与她相对而坐,将她双脚放在自己膝上烤火。
楚楚烤了一会儿,忍耐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原来,脚趾冻得久了,再遇到温暖地方,慢慢恢复时,会更加疼痛,而且痒得厉害。疼痛还好忍耐,但那痒,却似痒入骨中,让人抓摸不到,直恨不得把脚趾都剁下来才好。
陈敬龙问明情况,也自焦急,沉吟片刻,说道:“楚楚,为了让你少些痛苦,只好这样。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你别误会。”说着扯开自己胸口衣衫,将她双足抓起,塞进怀里,轻轻搂住。
冰冷的双足贴上炽热的胸膛上,陈敬龙不由自主打个寒噤,楚楚却顿觉舒服,啜泣立止;可没过一会儿,又哭起来。
陈敬龙愕道:“怎么?痒得更厉害了?”楚楚摇头道:“好了很多。”陈敬龙奇道:“那为什么哭?”楚楚低下头去,幽幽叹道:“自家破之后,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我感觉……很幸福!”陈敬龙愕道:“你在神木教时,每日吃着山珍海味,房间温暖如春,都不觉得幸福;如今饿着肚子,坐在这冰天雪地里,反倒感觉幸福。这……这叫什么道理?”楚楚轻声道:“虽然吃得好些、住得好些,却不得自由,还要终日面对一些厌恶之人,又算什么幸福了?只有与真正……真正在意的人在一起,才叫幸福。就算吃些苦头……那也没什么。”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若蚊蚋、微微发抖,若不是陈敬龙耳力过人,必定听不清楚。
陈敬龙虽感觉她声音有异,却全没细想,沉默片刻,闷声道:“你说的有理。我和容儿在一起时,虽然奔波不停,几次险死还生,可始终十分开心。大概,那就是你所说的幸福吧。”
楚楚抬起头来,脸上微现失望之色,轻声问道:“你总是记着容儿。她对你很好么?”陈敬龙苦笑道:“她脾气大的很,又不讲道理,动不动便发火打人。偶尔打得轻些,便算是对我好了。”略一沉吟,又道:“她为了不让我死,宁可自己受尽苦楚,甚至死掉。她对我,是很好的!”说完长叹一声,望着火堆,愣愣出神。
楚楚知道他又在想念商容儿,轻轻叹了口气,眼睛望在陈敬龙脸上,也愣愣出神。
忽然陈敬龙全身微震,回过神来,神情紧张,伸手将藏着利剑的草捆抓起。楚楚愣道:“怎么了?”陈敬龙低声喝道:“别出声!有人来了。”楚楚吓了一跳,急忙将双脚从他怀里抽出,侧耳听去,只听风刮树枝发出微响,却听不见有什么人声。
陈敬龙一跃而起,抽出一柄剑持在手中,将草捆丢到楚楚脚边,轻声道:“里面还有一柄剑,如果有危险,拿出来防身。”楚楚正要询问究竟,猛然听到南边隐约传来人踩积雪的“咯吱”声,这才知道,原来当真有人来了,只是自己耳力不如陈敬龙,所以等来人又近一些,方才听到。
第九十五节、略加变化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来到林边。那桑树林很小,不过百十丈方圆。来人在林边说话,陈敬龙与楚楚在林中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人说道:“是这儿了。在林子里。”另一人道:“不会错么?”先一人道:“味道越来越浓,怎会有错?如果没有人在林中生火,我‘灵犬’黄守家的鼻子,就算白长!”语气十分自信。又一人笑道:“黄大哥的鼻子,我是信得过的。张大哥,咱们进不进去?”最先一人迟疑道:“如果真是那奸贼在里面,咱们进去,很容易遭他暗算。”停顿一下,扬声叫道:“什么人在林子里?快点儿出来。”
陈敬龙和楚楚听他们说话,登时明白,在林中生火,火光虽然没有透出去,但柴草燃烧的味道却随风飘散出去。此时正刮北风,这些人又正在林子南方,而且其中恰好有一个鼻子十分灵敏的家伙,所以循着气味找来。
陈敬龙蹲身,将嘴巴凑在楚楚耳边,轻声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我去瞧瞧。”楚楚拉住他衣袖,轻声道:“别去!这么晚出现在这荒郊野地,定是搜寻咱们的神木教人无疑。咱们快逃。”陈敬龙道:“来不及了。现在逃走,他们必定能听到踩雪声。他们只有三个人,如果其中没有高手,我应该对付得了。你在这里别出声,我去把他们杀了。”楚楚摇头道:“别硬拼。你没办法将三人一齐杀死,如果逃走一个,再引人来,岂不糟糕?须得尽数除去才好。”陈敬龙急道:“不硬拼,还有别的办法么?”楚楚想了想,贴着他耳朵细语一番。
林外三人,正是来搜寻陈敬龙与楚楚的神木教众。
等了一会儿,不见林中有人应声,三人都感觉事情不大对头。那姓张的教众吩咐道:“老黄,你跑的快,回去多叫些人来。我跟陈老弟守在这里,如果有人逃出林子,我们去追,会沿途留下标记。”那姓黄的教众应道:“好。我用不上一袋烟的工夫,便能引人回来。你们别进林子,等人多了再说。”转身便往南走。
刚行出几步,却听林中一个娇弱女子声音,有气无力道:“外面是神木教的大哥么?”话一说完,又呻吟几声,似乎十分痛苦。老黄闻言停步,回头看向同伴。那张姓教众冲林中叫道:“不错,我们是神木教的。你是什么人?”那女子声音更弱,喘息道:“我是楚楚,枯木……枯木使的侍女,你们快来……救我。”声音细若游丝,似乎随时便能断气。
张姓教众愣道:“你怎么了?陈敬龙也在林中么?”楚楚呻吟一声,恨声道:“他……怎会还在……还在这里?她将我绑架出来,要对我……对我无礼。我拼命反抗,他便刺我一剑,然后逃走。我……我要死了,你们快来救我!”说完又是连声呻吟,声音痛苦无比。
三人面面相觑。陈姓教众问道:“张大哥,现在怎么办?”张姓教众沉吟道:“那陈敬龙恩将仇报、下流无耻,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
林中楚楚又呻吟道:“我侍候枯木使十年,他很……很喜欢我的。你们救了我,便是……便是大功一件,枯木使绝……绝不会亏待你们。”
张姓教众大声道:“两位兄弟,楚楚姑娘有难,咱们可不能不救。跟我进去。”黄守家问道:“还用不用回去叫人?”张姓教众大声道:“救楚楚姑娘要紧,可等不及再叫人来!如果陈敬龙去而复返,咱们三个拼上一死,也要护得楚楚姑娘周全。”接着声音放低,笑道:“陈敬龙既然不在这里,还叫人做什么?人来的越多,不是分功的越多么?”黄、陈二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三人不敢提以轻心,那张姓教众在前,其他两人落后他几步,分在两侧守护,缓缓走入林中。
循着呻吟声走去,很快便见一人伏在雪地,身体微微抽搐。三人停住脚步,远远观望,只见那人身着男子衣服,但体形纤弱,长发披散,一双赤足洁白如玉,一看便是女子。那女子衣服凌乱,左肩裸在外面,更有一截粉红腰带拖在腰旁;身子周围,一大片滚压过的痕迹,散落着鞋帽袜子。她身边的火堆只见青烟,不见火焰,显然很久没有人添柴照看,就快熄灭。
三人见周围确实没有别人,都放心不少。张姓教众问道:“楚楚姑娘,你伤在哪里?”楚楚微一扭动,呻吟道:“我肚子……肚子……救我……”忽然一声惨叫,声音戛然而止。
三人都吃了一惊,急忙奔到她身边。张教众蹲身扳住她肩头,轻轻将她翻转,却见她双目紧闭,两手按着一捆干草挡住腹部,看不见有没有血迹。张教众轻拨她双手,想看看伤势如何。楚楚忽然咳嗽一声,睁开眼来,草束微抬,戳向张教众咽喉。那张教众只当她重伤昏厥,甚至已经死去,哪有防她之心?况且距离如此之近,哪有时间反应?微错愕间,已被草束戳中,闷哼一声,两眼圆睁,向后便倒,颈间鲜血狂喷。
黄、陈二教众见异变陡生,不禁大吃一惊,正要拔剑,却听身后微有声响。陈姓教众不及回头,只觉左后心一凉,跟着眼前漆黑,身体向前扑倒,再无知觉。黄守家刚一转身,却觉颈间疼痛,一柄利剑已经贴上脖子,割出条伤口;眼前一人,身形高大,头上、身上全都是雪,连脸上也沾着不少。那人脚边,一个人形雪坑,显然,他方才正是藏在雪坑之中。
黄守家又惊又惧,不敢稍动,颤声道:“你……你是谁?”那人抹去脸上雪末,笑道:“你问这话,未免太笨。我不是陈敬龙,还能是谁?”
原来,楚楚所定计策,正是要陈敬龙藏在雪里,听到自己咳嗽再跃起身来,攻敌人个出其不意。她自己却装作重伤垂死,将出鞘利剑藏在草束中,突然出手,剌死来察看自己之人。
行此计策本不很难,只是又要扬雪打灭火堆,又要滚出痕迹,又要将陈敬龙掩在雪里,又要揪乱衣服、扯出腰带,又要将鞋袜抛在各处,这一套伪装现场的工作下来,把楚楚忙得气喘嘘嘘。刚才她说话喘息,倒并非全是装出来的。
陈敬龙持剑笑道:“楚楚,你这计策,当真管用。轻而易举便将三人收拾了,确是比拼命硬打好得多。”楚楚坐起身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轻笑道:“张寨主派人除去监视咱们的两名神木教众,用的便是这样办法。我不过是将他用过的计策稍加变化而已,并不是我自己凭空想出。要说厉害,我比张寨主可差得远了!”微微一顿,看着那张姓教众的尸体,叹息道:“我连鸡都不曾杀过,现在居然杀了人!刚才出手,我真怕力气不足,杀他不死。若被他逃走,咱们可就糟了!”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有些害怕,只不知是因杀了人害怕,还是想起方才如果杀人不死,后果严重,所以后怕。
陈敬龙见她并不十分惊慌,暗道:“在勿用山时,秦老大并不是容儿所杀,却仍将她吓得六神无主。现在楚楚亲手杀了一人,却仍能有条有理的跟我说话。她的定力,可比容儿高太多了!”问道:“这个人怎么办?也杀掉么?”
那黄守家被冷冰冰的剑刃贴在脖子上,全身寒毛直竖,连手指头都不敢轻动一下;此时听说要杀掉自己,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哀求道:“别……别杀我!我绝不把你们的行踪说出去,饶了我吧!”陈敬龙喝道:“我会信你么?”手上微微加力。黄守家吃痛,吓得魂飞天外,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两排牙齿捉对撕打,居然张不开口来说求饶的话。
楚楚沉吟道:“公子,先不忙杀他。我有话问他。”对黄守家道:“你老老实实,不许隐瞒,更不许撒谎。如果答得好,我们便饶了你;如果有半句假话,立即让你身首异处。”黄守家惊惧稍减,战战兢兢道:“姑娘请问,我……小人只要知道,绝不敢有一字隐瞒,更加不……不敢撒谎。”陈敬龙将剑从他颈间移开半寸。黄守家大大出了一口长气。
楚楚沉声道:“这附近有多少神木教人?”黄守家略一寻思,回答道:“这方圆三十里,是我们长青镇神木教众的搜索范围,不算这两个死的,统共有一百八十八人……”楚楚喃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