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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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步履蹒跚地抱着桐儿往前走,血染得到处都是。
风满袖所化的异鬼冻僵在地上,声音低沉地嗤笑:“死凤凰——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看看外面——有多少异鬼在等你——“
苏晟的手已经透骨,他捡起不知谁掉的剑,抬手砍死了这多嘴多舌的怪物。
桐儿模模糊糊地感觉有魂尘塞进嘴巴里,只能气若游丝地说:“你快逃……别管我……吃了它们……快……”
可惜说着说着,她便失去意识。
——
如同母胎般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身体终于随着这份触觉渐渐苏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个被火光完全照亮的奢华墓室里,墓室周围摆了整圈的棺材,还有巨大恢弘的彩色壁画。
壁画上一位飘飘如仙的男子手持着碗绿色的水,在摆满鲜花的祭台上俯身握住面前姑娘的手。
那姑娘的装束酷似明烛娘娘,而彼此中间摆着的灯实在眼熟至极。
轰然巨响打断了桐儿的专注打量。
她听到声音是从石门外传来的、立刻咳嗽了起来。
苏晟的声音顿时响起:“桐儿,你醒了?”
沈桐儿全身都似碎掉,根本动弹不得。
苏晟伤痕累累,用很轻柔的力气抱住她:“你伤得很重,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有……”沈桐儿虚弱地否认。
“又有鹿家的爪牙过来了,就在门外。”苏晟用脸贴着她的脸:“虽然有莲火保护使得他们拿不到忘川水,但我们若战败后,被鹿笙想办法拿到,就无可挽回了,我本以为这水在人间已绝迹……但现在看来,还是你早有预料、想得周到……”
“小白……我听不懂……忘川水是什么……”沈桐儿的嘴唇没有半点颜色。
“是长天原能够保持永恒繁荣的奥秘,任何两个生命在忘川水中相触彼此,就会互通所有的记忆、情感、知识……阅历一代传一代,长天原才会那么强大。”苏晟叹息:“我本想带你回长明灯楼,取回你的尸骸和法灯,只要回到长天原、再找到忘川水,你就可以通过自己的尸骸恢复你所有的记忆了,但现在,恐怕是来不及。”
“小白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沈桐儿越着急、呼吸得就越痛苦。
“长天原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那就是你要回去的地方。”苏晟深深地望着她,忽然掉落了滴眼泪,眸子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都不打算再说:“你动不了,我带你到莲火中把忘川水拿走,你得到我的记忆,会明白很多很多事情,然后就把我吃了吧。”
沈桐儿简直凝固他身边:“……你说什么,我是不会吃的你。”
“难道你想死在这群蝼蚁手里吗?以前你总骂我幼稚、任性、痴心妄想,也许你说的都对,毕竟你是那么坚强又聪明的一个人……”苏晟闭上泪湿的眼睛:“可我就是痴心妄想,我就是想娶你做妻子,我不愿意你是沈明烛,你就是我的桐儿……对不起,我骗了你……”
相识数月以来,沈桐儿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激动过,正不知该讲什么时候,就被苏晟抱起,飞跃到墓室中央的高台。
那里燃着通天火焰,直奔墓顶,灼热的气息让空气都变的焦灼。
但苏晟还是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迈进了进去。
赤红的莲火一下子卷住他,让他成为个可怕的火人,但已经被开膛破肚、奄奄一息的沈桐儿却安然无恙。
害怕火焰的苏晟一下子扑倒在台子中央,却还是忍痛拿起上面放置的碧绿小碗,把里面绿色的水全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桐儿的手。
沈桐儿丝毫没力气的身体却猛地颤动,根本无法以量计算的画面像是洪水般直冲她的大脑,让小姑娘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墓顶化为顽石。
沧海桑田原来不是说长度,而是在讲宽度。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刻。
清澈的眼泪倏忽间自她眼角滑落。
此时苏晟已经成了只被烧焦的小鸟,缩在旁边一动不动。
沈桐儿没有崩溃的喊叫、没有难过地啜泣,她的声音反而变得很平静,那是她十六年来不曾有过的从容。
“晟儿……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想吃烤鹌鹑、或是烧鸟蛋……”
桐儿这样疲倦地问道,又闭上眼睛感慨:“你这个傻瓜。”
第72章 冰山上的来客
三千年前。无生之地。
连绵至昏暗天际的雪山中,回荡着呼啸的烈风声。
这里没有光明、没有生命; 有的只是瞬间凝结万物的极致酷寒。
时间在这种地方是不存在任何意义的。
直至一抹亮红出现在山峦尽头。
虽然它微小无法计量; 但却似灼热的星火; 因为与整个世界都不同。
亮红艰难挪动、被雪掩埋、消失后又仓皇爬起; 忽隐忽现到揪心的地步。
因为那是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他俊秀的面庞只剩下垂死的惨淡; 可眼神仍旧透着犀利的坚忍; 扶着自己瘸拐的双腿,紧握住手中早已熄灭的玉灯。
要走到哪里去呢?
谁也不知道。
毕竟这无尽的冰山群实在哪里和哪里都差不多。
男人走得实在没有力气了,但他不能停。
因为身后的追杀者随时都可能出现。
就在濒临昏厥时,天边忽然响起了声犹如天籁的清鸣。
男人茫然抬头; 红衣被大风吹得像飞舞的蝶翼。
随着不断传来的鸣叫浮现长空的,是只通体雪白的庞然巨鸟,它飘然的尾羽闪动着醉人的光辉; 在风雪中自由翱翔。
本以为自己阅历丰富的男人从没见过这种动物; 不由地屏住呼吸。
等着正要往前一步; 第二只更大的白鸟又从云层冲出,美丽不输分毫。
只可惜它们不是伉俪; 而是仇敌。
竟然互不相让地厮杀起来,让珍宝似的羽毛纷纷扬扬卷入风中。
本意见冻到僵硬的男人顿时感觉更加寒冷,风雪也大到成了灾难。
他紧张地扶着伤口爬到块冰石之后,继续偷窥战况。
那种奇怪的鸟看似漂亮,实则分外凶残,它们用利爪揪住彼此,在厮打中越落越低。
很快; 那只后来的便占了上风,一下子把被啄到满身是血的对手扇下高空,然后长鸣几声,带着得意越飞越远。
随着鸟儿消失,风雪也变得不再那么残酷。
男人感到莫名地担心与好奇,不顾自己疲惫的身体,继续吃力地朝白鸟落下的地方迈步。
大约走过一个时辰,才勉强靠近目的地。
这是个低矮的小山谷,里面难得有些避风后的平和。
男人看到那白鸟倒在雪中动弹不得,很勇敢地便滚落山崖,扑倒它身边叫说:“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
未料得这鸟竟会说话,气若游丝地回答:“……没有……我生了孩子……本就活不了太久……”
男人怔愣地望着白鸟黑宝石的眼睛,几乎融化在那抹悲伤之中。
白鸟又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是长天原的人,在极光中误入此地,敢问如何能够离开?”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安危。
无奈白鸟已经没有生机了,似是喃喃自语:“照顾好……我的孩子……把我喂给它们……”
说完它就静静地闭上眼睛。
男人立刻扶助白鸟冰冷的身体,没想它却渐渐消散在空中,只在地上留了几抹光亮。
是玉吗?
男人捡起来满脸不解,茫然转身之后,才发现刚刚被白鸟挡住的地方,有座冰雕的窝,里面躺着两个圆圆滚滚的蛋,看起来可爱极了。
原来这就是它留下的孩子。
男人俯身把蛋抱在怀里,犹豫自己如有可能回家,要不要随之带回。
因为他并不清楚这种白鸟的来历和癖好,如果太过鲁莽,很可能会给家乡带去灭顶之灾。
结果犹豫的刹那功夫,天空中又起清鸣。
男人抬头发现得胜的白鸟再度现出身影,赶紧抱着蛋抱腿就跑。
可是他的两条腿,怎么可能快得过那双足以遮天的翅膀?
没过须臾,白鸟便俯冲着抓住他,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把蛋给我!”
男人好看的脸疼到扭曲,拱着身体护住鸟蛋:“它们只是孩子……”
听到这话白鸟的爪子越抓越深。
灼热的血一下子浸湿了积雪。
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男人皱着眉头,为此感到惊讶与恐惧。
幸好千钧一发的时候,萧萧风中传来清亮的女声:“哥哥!”
男人抬头,瞬间望见妹妹婀娜身姿越跑越近,不由喊道:“明烛!离这鸟远点!”
可是持剑跃近的美女却根本不听,她也穿耀眼红衣,黛眉明瞳间还张着颗朱砂痣,英气逼人的模样就像是在冰原上燃烧火焰。
傲慢地白鸟一把将男人甩开了很远的距离,勾起利爪朝她扑去。
沈明烛灵巧地翻身躲过,咒骂道:“这是什么鬼鸟!”
无奈男人遍体鳞伤,实在没劲儿回答。
看到哥哥如此惨烈的模样,沈明烛没有盲目自信地恋战,而是左拐右拐躲避着追咬,扑到他身边扔下个白玉盒:“快把灯点起来,你怎么可以让它灭掉!”
“火融膏在这里……燃不久……”男人痛苦地照做,旁边两颗鸟蛋都沾上了他的鲜血。
“那也足够对付这畜生了!”明烛把她护在身后,勇敢地挥出长剑,一下子砍伤白鸟的利爪,自己也被极大的力气撞翻在雪中。
幸好火融膏流进白鹿灯中,瞬间就冒出橙红而炙热的火焰。
白鸟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根本没再攻击过来,挥动着翅膀越飞越远,消失在低压的云层中。
明烛这才转身急着扑向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三日前你点燃白鹿灯后,天光门没出现,反而出现了个极黑的深洞把你吸了进去、瞬间就消失了!我也是拿着你那些被污染的燃料反复钻研,才好不容易复现那黑洞跑进这里,没想黑的对面根本不是人世、这到底是哪?”
“我也……不知道……”男人背后的血已经流成一滩:“明烛……这灯给你、小心墨瑾……”
“别开玩笑了!我带你回家!”红衣的沈明烛眼睛也开始发红,用力把哥哥抱坐起来,结果手却摸穿了他的后背破碎脊骨,摸到温热稚嫩的内脏。
“那鸟……太厉害……”男人的眼睛半睁半闭,轻轻摸着她被灼伤的手心说:“傻瓜……是在手上点的火融膏吗……”
“废话!你把灯带走了,我能怎么办?就连墨瑾都说救不了你……我是要救你的、不是来拿灯的呀……”沈明烛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怀里的哥哥已经不再有呼吸。
死亡是件应当悲伤的事吗?
对于长天原一族,能够死后化入灯火分明属于荣耀。
无奈她还是流出泪水,为这个仅存的亲人的离开。
厚重积云后的鸟鸣声没有消失,而沈明烛手里的白鹿灯却暗淡了起来。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抽噎着计算了下燃烧速度和剩余的火融膏重量,立刻决定抱起哥哥的身体往高山处行走。
可是地上那两颗蛋……
沈明烛犹豫靠近,因为一手持灯、一手抱尸,真的很难都带上。
刚拿起一颗,另一颗又滚到旁边。
“抱歉……你们还是留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吧。”沈明烛这般叹息。
没想到稍大些的蛋却奇异地动了动,忽地把旁边的蛋撞得极远,害它一下子滚到冰缝里不见了。
“……”沈明烛怔了怔,抹掉眼泪叹息道:“罢了,哥哥毕竟是为了救你们才出事的,我就带你走吧。”
话毕她便捡起剩下的蛋,重整旗鼓后朝着南方的高峰迈开步子。
——
雪山本就环境严酷、雪山之巅更是风卷雪涌的恐怖。
沈明烛根本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等到终于行至合适的地点,哥哥的尸身已经被完全冻僵了。
“等我。”她把蛋和尸体放下,将最后一点火融膏和另外些粉末倒入白鹿灯中,火焰顿时腾升。
会动的蛋似是胆小害怕,瞬间滚到尸体背后。
沈明烛苦笑:“幸好我与哥哥是孪生,都有掌灯血脉,否则真就没有谁能为他寻回全尸。”
出生在这不毛之地的鸟蛋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沈明烛也没再啰嗦,忽然间爬到山石上,高高地举起手中巧夺天工的明灯。
橙色、碧色、蓝色……
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