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追命-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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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
碎裂。
屏风粉碎。
四扇屏风粉碎。
好好的一座屏风碎成碎片。
屏、风、碎、片、片、片、片、片、的、簌、簌、簌、簌、地、落、下、地、来……
没有人。
屏风后并没有人。
屏风之后仍是没有藏着人。
这回,大笑姑婆的豹眼虎目,睁得铜铃般大,而且滚圆,瞪着上太师。
上太师的表情不再是病恹恹。
而是老脸不知往何处挂了。
“也许……或者……”上太师尴尬地道,“‘十三点’的药力影响了我,我……鼻子这几天也……也不大好。”
——房间里确再无藏人之处了。
——那么,追命既已进入了这房间里,他究竟是藏在那里呢?
现在,看大笑姑婆的样子,如果她不是为了要减肥,她一定会把上太师那歪歪斜斜的鼻子一口咬下来的。
“现在我们可以杀掉这小妖女了吧?”大笑姑婆虎虎的问:“要不然,就割掉你的鼻子,你就选一样吧。”
上太师忙道:“请,请请,请请请。”
大笑姑婆双目一瞪:“请什么?请我割你的鼻子?”
“不不不,”上太师怕了她:“请杀她。”
“杀她?”大败将军抢身而出,“让我来吧!”
大笑姑婆又鼓起了气,像头发胀了的牯牛:“好,看你‘乱披风,利还是我‘老拳’劲些!”
话未说完,追命已出手。
不。
出腿。
一腿就喘在她的背心上。
大笑姑婆立即像胀饱了气的肥象一般给踹飞了出去。
还轰然撞破了墙。
追命另一脚,却踹向司徒拔道。
他离大笑姑婆比较近,一招得手,司徒拔道已即生警觉,披风横扫,及时兜住了追命的脚——但仍给脚劲扫中,飞退十步,然后才发生一声闷响,似有什么事物在他胸肋之间碎了。
不错,追命仍在房间里,上太师并没有“嗅”错。
——可是房子里可以藏得下人的所在,全给击毁了,追命却在那里?
他在的。
他藏在大笑姑婆的身后。
他决不算矮小,但大笑姑婆着实太过胖硕,是以正好可以把他挡着——只要大笑姑婆身子不动,追命就不会现形;就算大笑姑婆移动身形,以追命的绝顶轻功,也可随之而挪动,一样能藏得住身子。
——这也许是肥硕的女人最大的好处吧?除了冬暖夏凉。
无论在任何紧急的情境之下,他总有让自己放轻松些的方法。
直至大笑姑婆和大败将军要出手杀死李镜花了,他才出手。
他已不得不出手。
——小相公不能死。
——李镜花要是死了,还有谁来证实冷四师弟的清白呢?
他出腿并没有卯足全力。
因为那是暗算。
——他知道暗算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和万不得已的事,就跟当卧底是一样的。
可是,除非敌我太过悬殊,否则,他决不凭“暗算”来杀人,也尽量凭法理来处事,而不“出卖”朋友对他的信重。
所以,那一脚,只把可厌的大笑姑婆“踢走”;因此,大败将军还能勉强接得下他那一腿。
他“突袭”的目的是解“小相公”之危。
现在,才是真正对敌的时候。
他拦在李镜花的面前,面对愤怒得像一只刺猬一般怒愤着的大笑姑婆。
——她然已吃了他一脚,但仍然是极为可怕的大敌。
她唇边已流出一缕腥血。
——才那么一点血迹,已可嗅到膻腥之味!
可是,一头受伤的老虎无异要比一头老虎更可怕。
可畏。
——说真的,看到目前这种情景,追命着实也有点后悔自己为何不一脚踢死她。
这时候,他已用帐幔蒙起了脸。
断拐也早放在刀兰桥的榛树下。
此际,外面正下点小雨。
狗早就吓跑了。
鸡都不叫了。
只剩下了人在格斗。
你死我活。
你虞我诈。
追命蒙上了面、扔丢了拐杖、整个人举止都不一样了,他自信大家都认不出他来。
大笑姑婆眯起了眼,道:“你是准?”
追命是低声向背后的李镜花道:“我护你,你快走。”
李镜花微噫一声,像挣扎不起。
追命道:“怎么了?没法走动?”
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间,大笑姑婆和大败将军都发动了——向他发动了全面而狠命的攻击!
“大笑姑婆”不是江湖上一个“神秘人物”,而是近日武林中一个“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式的人物。
她是惊怖大将军一手提拔的人。
她是大将军护卫、杀手、副手、忠仆,她甚至肯替大将军揩汗抹鞋——要不是她的尊容长相,委实令人不敢恭维、不敢置信的话,江湖上人早怀疑她也是大将军的情妇。
——尤其是近年,大将军称他的夫人“脑袋有点不正常”后,大将军把身边得力的帮得了他的女人扶正,本也是合理应该的事。
但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得罪大将军。
在她面前得罪大将军无异于得罪了她。
谁也不敢在她背后得罪大将军。
因为她的耳朵比大将军还灵敏:
——对这种事女人一向要比男人敏锐。
三个月前,“九联盟”中的“鸽盟”盟主“飞空千里”沙小田,还有他手上的“三大祭酒”:司空愧、司徒悔、司马打冷,一时沉不住气,说了些什么鄙薄“大连盟”和大将军的话,结果,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鸽盟”从此给荡平,一只也“飞”不出去。
领队攻打“鸽盟”的正是大笑姑婆。
——从此,“九联盟”除了“豹盟”之外,又少了一盟,只剩了七盟。
大笑姑婆对大将军之忠心、大将军对大笑姑婆之重用、还有大笑姑婆之杀势及声威,可见一斑。
大败将军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在“大连盟”和“天朝门”里,“大”字辈的除了惊怖大将军本人之外,就只有“大道如天,各行一边”的于一鞭,大笑姑婆和这个“大败将军”司徒拔道了。
司徒拔道的“乱披风”分十四招、九式、七动作、杀气、杀势、杀度、杀着、杀志都十分凌厉。
但他常败。
——他的出色之处便是在他的常败。
一,他常败给第一流的高手,因而,他虽然吃了败仗,但能够败而不倒,败而不死,这便是高明的地方。
二,他的常败,反衬了大将军的常胜。
三,他每次败北,都吸取了经验和教训,所以,他既比谁都败得起,更且,他也比谁都有胜机。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已够可怖。
但追命目前要面对的是两个。
何况还有一个——善于用药、不可小觑的上太师!
——更且还要照顾一个已经负了伤好像还不能动弹的小相公!
他己落在天罗地网里。
——对手出手只一招,他已给制住,但他在此际心犹不乱,依然分辨得出,那不是“鹰盟”的武功,而是“燕盟”中“一楼一”的绝招:
“麻雀神指!”为什么明明是“鹰盟”总盟“和尚花圃”的人,为何却用的是“燕盟”总坛“一楼一”的绝招?!
——她是谁!?
就在这时,追命忽觉背心一紧!
他的背后至少有六处穴道已给扣死!
他已完了!
出手的人:竟是他一力救护的李镜花!
追命的心往下边沉。
沉到底。
追命在惊悔之余,犹在惊疑。
但他已受制于人,就得听命于人。
大笑姑婆笑了。
她风情几千几万种的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然后烟视媚行一摇三曳的凑/趋/贴/挤了过来,对追命露出的耳珠,肉紧的咬了一口,且发生“啜”地一响——她还趁机亲了追命一下。
——当真是要命!
大败将军大步前来,狞笑道:“掀开他的蒙布,我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小相公”也笑了,可是,现在“她”的笑声,却跟男人的声调完全一样,连说话的腔调,也完全是男人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在我“大相公”面前,其实只不过是个小脓包而已!”
——是他!
——不是她!
——他是“大相公”!
——不是“小相公”!?
追命迷眩了。
更令他惊异的是:
大笑姑婆出了手——
她出的是掌。
掌拍追命的胸腔。
同时也出了拳——
—掌。
轰的打到:
“大败将军”司徒拔道的脸前。由于她拳力太猛,她那一拳不但打入司徒拔道胸腔里,还自背部穿透了出来。
“啊!”
不是司徒拔道的叫喊。
他已没有机会呼叫。
他这次没有败。
而是死。
立即死。
亡。
失惊而叫的是上太师。
他一看见大笑姑婆出拳打死了司徒拔道:他就知道完了。
——他自己完了。
他一眼就判断得出结果来。
同一刹间,大笑姑婆那一掌确是击中了追命,追命却似没有事的人一般,但在追命背后那不知是大相公还是小相公是男还是女的那人,制住追命的手却像给电殛般疾缩了开来。
他的胸膛。
饶是这样,那人还是能及时打出一朵花。
一朵大红的花。
追命正霍然返身,正要再攻,但花已“开”在他的胸膛。
于是他的胸前便开了一朵“血花”。
那人在乍然遇变、负伤之余,仍能伤了追命。
他声嘶哑、容色损的乾指大笑姑婆,愤极的叱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大笑姑婆叉着腰,得意的用一种“教导”的语气道:“笨蛋,你上当了。大将军派我和他来,”她还指了一指追命,“是要铲除‘燕盟’的你和吃里扒外的司徒拔道——你以为真的会找个你这样的人来处理本盟叛徒不成!我们要吞的是‘燕盟’,要吃的是你!笨瓜!”
“大相公”惨笑。
他的妩媚已全然消失不见。
代之而起的是狼狈、悲愤和伤痛。
——如此,跟大笑姑婆一对照之下,已完全失去了气势。
气势虽然已失。
但杀势仍有。
他趁杀势仍在,向大笑姑婆发动了攻袭。
一朵花。
——大红的花。
由于他出手已拼出了生命里一切的余劲,所以,“血花”一出,他的脸上就紫金一片。
大紫。
大笑姑婆也不敢怠慢。
她的老拳隔空击出!
“轰”的一声闷响,两人都没事、没晃没动、没退,但却是三十尺高的屋顶上炸开了一个洞,碎瓦簌簌而下。
原来是两人内劲相持不下,二劲纠缠合一,往屋顶上直冲了出去。
大笑姑婆跟对手有点不一样。
——“大相公”发出“血花”,脸已紫胀。
大笑姑婆则一掌拍向上太师。
上太师当然没有中毒。
——所谓“十三点”,由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
但上太师的确是不谙武功的。
大笑姑婆一掌拍向他,他真的完全不能闪;要闪,也闪不及。
大笑姑婆一掌击中他。
上太师中了掌,脸不红、气不喘、更没有吐血,却是把双手疾地一伸,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因为捱了一脚和二度运劲发出“血花”的大相公!
大相公狂嚎一声。
那一声号叫也许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要掩饰他身上四条肋骨同时折断的声音。
而他借骨断的刺痛和捱击的巨力,斜飞出菊睡轩!
——二度伤重至此,仍能逃命!
可惜,论追论逃,谁也论不过追命。
他身形一动,正要追击,忽觉大笑姑婆肥厚的手掌己按住了他的肩膀。
追命立时就不动了。
——自从他目睹大笑姑婆一连两次在自己身上和上太师身上施展比“隔山打牛”更厉害的内劲:“隔牛打山”之后,他已经明白了大笑姑婆的来历与身份。
所以他就越发不会妄动了。
同时,他也感觉到大笑姑婆虽然仍然稳而凶悍,但她的呼息却很紊乱。
——那是受伤的气息。
——毕竟,他踢她那一腿,也着实踢得很不轻!
这时,司徒拔道已死,大相公已逃,大笑姑婆虎一般的转身,望向那一脸病恹恹的上太师。
然后摇头,
——一种对病人回天乏术、病入膏盲的摇首。
上太师自己也摇首、叹息:“你已在我面前做了这样子的事。”
大笑姑婆也在叹息:“而且还做了许多。”
上太师继续他的叹气,“何况我又不会武功。”
大笑姑婆喟息着说,“而我又决不能放你活着回去。”
上太师长叹道:“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