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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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秀见苦肉计居然得逞,脸上虽装出悲容,却暗自心喜,正想措词答话。二凤先时只管低头沉吟,等三凤话一说完,便即答道:〃三妹不怪人,便尽说气话,当得甚用?你又没见着大姊,怎知她的心意?大姊为人表面虽说沉静,却最疼爱我们,断不会忘了骨肉之情。况且我二人不归,恩母转劫重来,也不好交代。焉知不是当初见我二人执迷不返,特意给我们一些警戒?依我看,金庭玉柱中宝物如未发现,她不等今日,必然早来相接同归了。三年不来,仙缘定已有了遇合。不是在宫中修炼,便是等我们有了悔意,迷途知返,再行前来接引,以免异日又落尘网。我们仍还要打回去主意,才是正理。〃三凤道:〃这般等,等到几时?反正我们暂时仍做我们的岛主。她来接引,更好;不来接引,也于事无碍。我们已不似从前,一入水便能直落海底,哪里都可游行自如,有甚么好主意可打?〃二凤道:〃话不是如此说。来时路程,我还依稀记得。我们此时知悔,大姊也是一样深隔海底,未必知道。依我之见,最好乘了岛中兵船。我们三人装作航游为名,将岛事托与老成望重之人,一同前往紫云宫海面之上。以免一路上都在水上游行,泅乏了力,又无有歇脚之所。等到了时,我和你便先下去,能拼死命用力直达海底宫门更好;否则,老在那所在游泳。大姊往日常在宫外采取海藻,只要被她一看见,我们只是吃不住水中压力过大,别的仍和以前一样,只须大姊上来两次,背了我们将水分开,即可回转宫去。假如她的宝物已得,仙法练就,那更无须为难,说不定连冬秀也一齐带了,同回海底。大家在仙府中同享仙福,岂不是好?〃三凤闻言,不住称善。当下便催冬秀速去准备,预定第二日一早便即起程。论年岁,冬秀原比二女年长,先时互以姊姊相称。只因受恩深厚,又因二女受岛民崇拜关系,冬秀执意要当妹子,所以年长的倒做了妹妹。闲话表开。
冬秀当时闻言,情知未必于事有济,但是不敢违拗。立刻集众升殿,说二位公主要往海中另觅桃源,开避疆土。此去须时多日,命老铁父子监国,代行王事。一切分派停当。
第二日天一明,便即同了二凤姊妹上船,往紫云宫海面进发。岛民因冬秀私下常说大公主曾在暗中降过,说已禀明方老爹派二、三两位公主监佐岛政,再加亲见二凤姊妹屡次出入洪波,俱是到时必转,日久深信不会再走。况且此次又与冬秀乘船同出,除集众鼓乐欢送外,一些也没多疑。二凤以为当初由宫中起身,在海中行路,不消两个时辰便达岛上,行舟至多不过一日。谁知船行甚慢,遇得还是顺风,走了一日,才望见当初手戮蓝二龙的荒岛。三凤好生气闷,又要下船推行。二凤拦道:〃我们来此,一半仍是无可奈何,拿这个解解心烦,打那不可必的主意。遇好玩的所在,便上去玩玩。多的日月已过,也不忙在这一日两天。
我们原因多食烟火,才致失去本能。正好乘这船行的几天工夫,练习不动烟火,专吃生的海藻,蓄势养神,也许到时气力能够长些。此时心忙则甚?〃说时,又想起那荒岛侧礁石下面的海藻又肥又嫩,和宫门外所产差不甚多。反正天色将晚,索性将船拢岸,上去采些好海藻,吃它一顿饱的,月儿上来再走,也还不迟。当下便命人将船往荒岛边上行去。一会船拢了岸,二凤姊妹命船上人等各自饮食,在船上等候。同了冬秀往荒岛上去,绕到岛侧港湾之内。二凤姊妹便将衣服脱下,交与冬秀,双双跳入水内,游向前海,去采海藻。
冬秀一人坐在湾侧礁石上面,望着海水出神。暗付:〃二凤姊妹归意已决,虽然她二人本能已失,无法回转海底,但是还有一个初凤是她们同胞骨肉,岂能就此置之度外?早晚总是免不了一走。目前岛政修明,臣民对于自己也甚爱戴,二女走不走俱是一样。无奈自己受了人家深恩大德,再加朝夕相处,于今三年,情好已和自家骨肉差不多。自己一个孤身弱女,飘零海外,平时有二女同在一处,还不显寂寞;一旦永别,纵然岛国为王,有何意味?再说二女以前留岛俱非本心,全系受了自己鼓动。起初数月还可说是岛民无主,体上天好生之德,使其去忧患而享安乐,就是为了自己打算,也还问心无愧。后来岛事大定,不论自己为王或另选贤能,均可无事。彼时如放二女走去,二女本质受害还浅,也许能回转海底仙府。
不该又用权术,拿许多服食玩好去引三凤留恋。假使真个因此误了二女仙缘,岂非恩将仇报?〃想到这里,不由又愧又悔,呆呆地望着水面出神。
正打不出主意,忽听椰林内隐隐有群狮啸声。猛想起昔年与三女在此宰割蓝二龙,受群狮包围冲袭,险些丧了性命。三凤那么大力气还被狮爪断去一臂。后来多亏一虎面龙身的怪兽将狮群赶走。虽在方良旧居石屋中寻了刀创药,将三凤断臂医好,终因当时流血过多,筋骨受损,至今没有复原。现在二凤姊妹下去了好一会,天都快黑,怎还不见上来?仗着自己已经学会水性,如果群狮袭来,便跳下水去,也不致遽膏狮吻,心中虽然胆怯,还不怎样害怕。又待了一会,狮吼渐渐沉寂,有时听见一两声,仿佛似在远处,便也不做理会。远望海心一轮明月,业已涌出波心。只来路半天空里悬着一片乌云,大约亩许,映着月光,云边上幻成许多层彩片,云心仍是黑的。除这一片乌云外,余者海碧天晴,上下清光,无涯无际。
四外静荡荡的,只听海浪拍岸之声,汇为繁响。觉得比起避难那一年晚上所见的景色,虽然一样的清旷幽静,心境却没这般闲适。屈指一算时间,三年前的今天晚上,正好被难遇救,真是再巧也没有。
第一四六回 虎啸龙翔 冲波戏浪 山崩海沸 熔石流沙
第一四六回 虎啸龙翔 冲波戏浪 山崩海沸 熔石流沙
冬秀正在对着月光回首前尘,心中感慨。猛听海水响动,月光下照见前面港湾转侧处,海水忽然裂了个丈许宽的巨缝,浪向两旁分开。当中一股黑影高出水面约有丈许,直向离身不远的海岸边冲来,哗哗连声大响,海波分处,那股黑影业已冲上岸来。等到全身毕现,方看出那东西长有十丈,形状似龙非龙,与那年所见虎面龙身之物相似,但要长大些。只是没有看清,晃眼工夫,蹿入椰林之内。方在吃惊,浪花涌处,又蹿起两条白影,持刀定晴一看,正是二凤姊妹。一见面,便同声齐问:〃冬秀见着那东西么?〃冬秀见二女同来,心中大喜,便将适才所见说了。二凤姊妹闻言,更不答话,急匆匆各持兵刃往林内追去。冬秀也随后追赶,追了半里多路,人兽都没有追上。恐有狮群在暗中潜袭,独个儿有些害怕,只得仍回水边等候。过了半个时辰,二凤姊妹方才回转。三凤急得直跺脚道:〃都怪我不好。我们已合力将它擒住,偏生我这只手臂前年为狮所伤,使不上劲。就在二姊伸手取海藻的工夫,被它挣脱逃走。又不该顾拾这把牢什子刀,没有追上。这东西先前不知怕人,好捉。如今吃了苦头,想必见人就躲,一上岸就跑得没了影子。知道哪年哪月才擒得到呢?〃说时甚是惶急。冬秀不明二女要生擒那东西则甚,正要想问,又听二凤道:〃三妹总是性急。这东西既以海藻为粮,这岛不大,一面有污泥阻路,只要肯费工夫,总擒得到。好在我们无心中已发现它的短处,有了制它之法。此时空愁有甚用处?〃说罢,便将采来的几片海藻大家分吃,三人坐在石上,边吃边说海中遇怪之事。
原来二凤姊妹到了水底,游向前年取海藻之处一看,哪里还有。暗想:〃前年这地方海藻甚多,并且这东西生长极繁,就算被海底鱼类吞食,像这方圆约有十里的一大片,也不会被它们吃尽。〃算计不是事隔三年记忆不真,看错了地方,便是前面还有。想着想着,不觉游出老远。问或遇上一些,也都不甚肥嫩,还不如安乐岛海滨所产,不值一取,便丢了不采。又往前走有数里,忽见前面翠带飘动,游鱼往来上下,如同穿梭一般。心中高兴,便将腰中所佩的刀拔在手内,准备上前割取。二女天生异禀,幼服老蚌灵液,两目在水中视物如同白日之下,观察甚是敏锐。刚往前穿行没有几十步,忽见海藻丛中直打水漩,漩起两三丈大小的圆圈。四外和上下的水,依旧静沉沉地停着。漩圈以内,却是空的。二凤因这种海底空漩,平生从未见过,先疑是那里有甚海眼。但漩圈上的水却又不往下压,好似有甚么无形无质的东西将海水凭空托住,心中奇怪。那一片地方的海藻又是格外长大肥多,目光被藻带阻住,看不甚清。翠影披拂中,仿佛里面伏着一个带角有鳞的东西,却没见它行动。二凤比三凤来得机警,猜是海中蛟龙海怪之类,不敢轻易涉险。正想拉着三凤同走,不去生事,偏巧三凤看上当中两片极肥嫩的海藻,头往前一低,两手一分,早平着身子,冒冒失失地往漩圈之内冲了进去。
水中只能以手示意,不能说话。二凤一个未拉住,见三凤已经冲进,恐防有失,连忙跟踪而入。眼看三凤在前,一手提刀正往那当中的两片肥大海藻上砍去。就在这一晃眼的工夫,忽从三凤身旁海藻丛中蹿起一条龙形怪物,也没伤人,径往侧面穿去,连头带尾,长有十丈开外,形体甚是长大得骇人。二凤姊妹常在海中游行,怪鱼如虎鲨鲸、鳄象之类的厉害东西也常遇着,似这样似龙非龙的东西却是罕见。先时不敢轻易招惹。后见那东西经行之处,水漩也在跟着移动,离那东西的头部四外十来丈左近,水竟自然避开。等到缓缓游向侧面海藻丛中,才想起似在哪里见过。细一寻思,正与前年在荒岛上赶走狮群,给姊妹三人解围的虎面龙身怪兽相似。如不亏它,那些恶狮何止百数,姊妹三人岂不膏了狮吻?当时因为忙着寻报父仇,也没再寻那怪兽的下落。后来连问岛人,俱说从未见过,日久也就不再提起。不想这东西还有分水之能。因这怪物以前曾给自己解过围,又未见它有伤人之意,不由把恐惧之心减了一半。再往它伏处一看,四外海水依然空漩着。姊妹二人同时想起这东西既有分水之能,看上去又颇驯善,倘能将它制伏,驾驭着回转紫云宫,岂非一桩妙事?
当时因为求归海底心切,也不暇计及危险。互相一打手势,仗着那东西行得缓慢,自己天赋本能未曾丧尽,水底游行比鱼还快,决计跟踪过去,试探行事。谁知行近漩圈之内,那东西本似在翘首闭目假寐,偶一睁眼,见有人来,又复警觉避向别处。一连多次,俱是如此。二女见它游得较快,有时遇见片肥大的海藻,便顺嘴咬去嚼吃。虽说避人,并不见有甚恶意,不由胆子越来越大。追逐了好些时候,渐渐越追越近。末一次,三凤见那东西爱吃海藻,又觉察它转折时姿态,只须避开它后面,不致被长尾扫着,便无妨碍。即使惹翻了它,也有法躲。便和二凤打了个手势,仍由二凤从侧面去惊它,决计冲入空圈之内试试。自己找了几片肥大海藻,绕出它的前面,猛地迎头堵去。右手急握剑柄戒备,左手便准备那两片大海藻向怪物嘴上递去。这时三凤因为身临切近,身在空处,脚已踏实在海沙上面,看清那怪物后半身仍在水内,只头部前半身周围没水。三凤身子离水,便不能和在水中一般自在起落。
那怪物却又生得高大,昂起头来,离地足有两三丈高下。三凤见两下相差太甚,虽说怪物不伤人,面对面地看了那般狞恶凶猛的形态,未免也有些胆怯,再加身子不在水中,不敢过于大意。就这迟疑之间,那怪物已低头张开大嘴来咬。三凤一害怕,忙把身子往后一退。不料一脚正踏在海底淤泥里面,将一条玉脚陷进半截,急切间拔不出来。那怪物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缓缓游了过来。三凤无法,正带刀准备抵敌,觉着左手一动,怪物的头忽然停住,不往下落。定睛一看,漂来那两片海藻比手中刀要长出好几倍。三凤因是情急用力,无心中左手也举了起来。那怪物本不伤人,只是奔了三凤手中的海藻而来,恰好迎个正着。那怪物竟和养驯了的家畜一般,就在三凤手里嚼吃。吃到一半,三凤将手一松,被它衔了就转身。同时二凤也从侧面冲入空圈以内。三凤忙叫道:〃二姊留神!这里尽是极粘腻淤泥,我已被陷在此。这东西很驯善,你快将它轰开,放水进来,我好脱身。〃
原来海底那一滩并非淤泥,乃是鲸鱼的粪,日久年深,沉积海底,又粘又腻。三凤正踏在上面,所以急切间无法脱身。二凤一听三凤之言,忙绕到怪物身后,举手中刀背朝怪物腰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