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圣母-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让你学你伯祖父?而不是学我?”
周都督声音拔高了些。
周嘉暄抬起头,直视祖父,“请阿翁为孙儿解惑。”
坊间传言,周都督领兵马,周刺史管民事,堂兄弟俩表面上亲如一家,其实势同水火。周百药俨然将周刺史当做父亲看待,每天围着周刺史打转,对亲生父亲周都督却横竖瞧不上眼。有人说周都督想暗害周刺史,但都被周百药发觉并及时救下周刺史的性命。
正因为此,周百药越来越憎恨父亲。
周嘉暄听过很多类似的传言,据他观察,祖父和伯祖父之间不像外人传说的那样面和心不和,但确实有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周都督收起笑容,“青奴啊,人各有志,我和你伯祖父想法不一样,他是读书人的那一套,我是野路子,我们俩说不到一起去。不过我们都姓周,周家人的胳膊不会往外边拐。”
说到这里,周都督捋须微笑。
“青奴,你和祖父的想法也不一样,是不是?”
周嘉暄心头凛然,额前沁出一层细汗。
祖父还是知道了。
周都督叹口气。
想他周麟一辈子吊儿郎当,没想到儿子和长孙一个比一个古板,唯有最小的青奴资质不错——可这个孙子太正直了。
他忠君,或者说,他忠于自己的理想。
忠君没什么不好,放在以往,这是好事,放在乱世就不一样了。
尤其当周家还有个在民间传说中一直等待时机准备造反的大都督的时候。
周嘉暄起身,双手平举,向周都督行稽首礼。
既是道歉,也是表明他的决心。
周都督看着孙子一丝不苟、从容不迫地行完礼,神色复杂。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周都督在战场上拼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出人头地,他没有崇高的理想。
周嘉暄有。
有一个优秀的孙子是很值得自豪的事,可问题是这个孙子太优秀了。
周都督宁愿孙子自私一点。
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在乱世中保住周家。
祖孙俩相顾无言,沉默了很久。
半晌后,周都督若无其事,接着说道:“江州离不了我,如果没有我,你伯祖父早就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了,还能好好地当他的刺史?他做梦!”
周嘉暄认真道:“江州的安危系于阿翁一身。”
这是公认的事实,没有周都督,别说河东军,随便来几伙残兵游勇就能攻破刺史府大门。
祖孙俩心照不宣,不再提起刚才那个话题。
周都督斜倚凭几,长腿搭在小几上,面露得意,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江州也离不了你伯祖父。他别的不行,让他杀只鸡都要吓得屁滚尿流,偏偏识文断字,知道怎么管民事。什么时候该劝农人种田,什么时候提醒农人浇水,怎么收税,怎么把收上来的税用在刀尖上,这些我一窍不通,他那脑瓜子一转,就理出章程了。”
听祖父说得俏皮,周嘉暄忍不住笑了一下。
周都督看他一眼,神色变得严肃。
“青奴,你父亲既不是当兵打仗的料,也不是当官的人才,只能帮着打打下手。你呢,倒是个好的,所以阿翁让你跟着伯祖父历练,你们读书人不是总说要因材施教吗?你这个学得好,那就好好学,我和你伯祖父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操心。”
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周嘉暄紧张起来,双手慢慢握拳。
周都督顿了一会儿,说道:“若是太平盛世,你可以当一方父母官,你伯祖父对你寄予厚望,说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现在是乱世!”
周嘉暄垂下眼帘,这种话先生也说过。
他生来对行军打仗的事不感兴趣,长兄周嘉言浮躁古板,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让他不禁生出一种无力感。
生逢乱世,群雄并立,唯有兵强马壮者才能笑到最后。
江州眼下的太平能维持到几时?
“青奴,你记住,有祖父在一天,江州可保太平。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不要逞强,找一个清净地闭门读书,等天下太平,再出山重振我周家声威。我听裴先生说过一句话,他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州就是块肥肉,我在的时候没人敢打这块肉的主意,没了我,其他几家啊呜一口,能把江州和整个周家带皮吞了!到时候你们不要硬碰硬,自保为上。”
周嘉暄听出这段话的话外之音,心中大惊,猛地抬起头,“阿翁!”
周都督摆摆手,哈哈大笑。
“扯远了,你祖父还硬朗着呢!谁敢伸手,我砍了他整条胳膊!”
周嘉暄眼眶微微发热。
因为祖父行事毫无顾忌,在士林中名声极坏,周家子弟都不愿亲近他。
连他这个孙子也是如此。
祖父从来不计较这些,他一次次沉默地带兵离家,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归家时得意洋洋,身披甲胄,手提长刀,带着一大车一大车的战利品,队伍浩浩荡荡穿过长街。
好像打仗只是一场平常的远行,一点都不危险。
“你放心,这次我是去长安看热闹的,李元宗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迟早要栽跟头。他倒霉的时候,我岂能不在场?”周都督转回正题,“青奴,我离家这些时日,你好好照看观音奴,她要学骑射,就好好让她学,不许她偷懒,她要是实在嫌累不想学了,也随她,别把她逼得太紧。”
观音奴不甘于当一个内宅闺阁,周都督就教她在乱世中求生的本领。
她要是后悔了想安安分分,周都督也不会生气,他会给她准备好退路,帮她挑一个好夫婿,有丈夫的保护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足够她安安稳稳过一生。
“我看你平时对观音奴很好,她也很敬爱你,她自幼没有母亲照料,难得你肯看顾她。”
周嘉暄笑了笑,这是谈话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容。
“阿翁,观音奴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得对她好。”
周都督嗯一声,望着周嘉暄的眼睛。
“青奴,记住这句话,要说到做到。”
周嘉暄直起身,对着周都督拜了几拜。
“孙儿定会遵守诺言,不会辜负阿翁所托。”
周都督满意地点点头。交代了一些其他的琐事,最后忽然问起苏晏,“你觉得他那个人如何?”
周嘉暄答说:“别的孙儿也说不出来,不过这个苏晏绝非池中之物。”
“你看人的眼光不错。”周都督抬起眼皮,透过支起的窗户看向长廊的方向,“我觉得他身份可疑,已经派人去查了。”
“阿翁怀疑他?”
“不,只是求证一些事。”周都督摇摇头,“你用不着防备他,也不能把他当自己人。在查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会派人盯着他。”
周嘉暄应了声是。
等周嘉暄告退出去,周都督往后一靠,枕着双臂,长腿直抖。
“都督。”
裴望之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行了个叉手礼。
“小郎君心志坚定,刚才那番长谈中,他虽然偶有触动,但初衷不改。”
言下之意,周嘉暄有他的坚持,绝不会跟着周都督当乱臣贼子。
周都督抖着腿,摆摆手,一副市井痞子浪荡模样,道:“他知道疼妹妹,这就很好了,比他老子和兄长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裴望之早已习惯大都督私底下这一身痞劲儿,面色如常,拿出准备好的文书,送到案前,开始回禀公务。
周都督沉下脸,不抖腿了。
妈的,明明知道老子认的字不多,还把这些长篇大论拿给老子看!
……
第二天,九宁的肚子终于不痛了。
一觉睡醒,她顿觉天蓝水清,花红柳绿,胃口前所未有的好,一顿朝食扒了三碗饭。
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痛,她决定暂时老实一段时间。
每天仍旧照常去给周都督请安,给他房里的供花剪枝换水。
在门口碰到周嘉行,她目不斜视,捧着一簇簇盛开的花枝走进去。
周嘉行也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看见她。
几天后,周都督的行李收拾好了,他要赶在李元宗进京前抵达长安,必须尽快动身。
“如果卢师道出尔反尔,又和上次那样拿没用的虚职打发我,老子就和李元宗联手,好好出一口恶气!”
九宁进门时听到这一句,抿嘴一笑。
书中周都督这一次北上很顺利,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危险。倒是李元宗很倒霉,中了陷阱,瞎了一只眼睛,还差点被烧成焦炭。
李元宗受挫而又侥幸捡回一条命,对周都督来说是好事。
不管卢师道给不给好处,周都督都会走这一趟,当然,能多要点好处更好。
有慧梵禅师那个喜欢狮子大开口的狐狸代为出面提条件,周都督确定这次自己不会吃亏。
卢师道有求于他,不敢太小气。
“阿翁要去很久么?”
九宁插好花,踮起脚往里张望。
放下的幔帐被一把拉开,周都督头裹罗巾,穿一身皂色窄袖行衣,脚踏兽皮靴,笑着走了出来,抱起九宁,“阿翁很快就回来了,长安东西坊市很热闹,据说什么都有,观音奴想要什么?”
九宁歪着脑袋,假装认真思考,然后抱住周都督的脖子。
“我想要阿翁平安回来。”
周都督逗她:“真的什么都不要?那阿翁可就空手回来了。”
他才不会空手呢,不仅不空手,还顺手牵羊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回来。
别的霸主忙着抢人抢地盘抢名头,周都督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人根基深厚,专门抢钱,一抢一个准,还轻便好带,他毫不恋战,最先回到自己的地盘。其他各路霸主为了争地盘折损了好几个,有些直接被吞并了。李元宗就是因为贪婪才中计的。
九宁摇摇头,“只要阿翁平安。”
声音又娇又柔,藕节般的胳膊紧紧抱住周都督,不肯撒手。
阿翁你可要好好的啊!别为了点蝇头小利被人耍得团团转。
周都督低头,看着孙女板起脸认真嘱咐自己,感觉心都要酥了。
鼻尖突然有点酸。
“好,阿翁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们家乖孙女观音奴还没长大呢,他当然得回来,不然观音奴会被歹人欺负的。
和往常一样,周都督走得很低调。
虽然他的这次北上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但一切还是安排得有条不紊。
亲兵护送他出城,他只带五十人进京,还有五千人马走水路,随后跟上。
因为周都督经常需要外出,江州这边和以前一样留下了可以信任的人掌兵,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九宁已经学会骑马了,不过骑射师父不敢让她在外面纵马。
她只能乘车送周都督出城。
城头上风声呜呜呼啸,似鬼哭狼嚎,旗帜狂舞,猎猎作响。
九宁靠着箭垛,手搭在额前,目送周都督一行人远去。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变得像芝麻点一样,最后慢慢融入茫茫青山绿水中,看不见了。
周嘉暄站在九宁身边,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她身后站着周嘉行,他奉命保护她。
作为日后的帝王,此刻他心里充溢着的应该是收拾旧山河之类的宏图壮志,又或者是趁周都督不在家报复周家的计划?
九宁越想越远,展开金泥披帛罩在肩头上挡风。
周嘉暄牵起她的手,“这里风太大,别吹冻着了,回去吧。”
回到刺史府,九宁喝了杯姜茶暖身子,然后直接去箭道。
周嘉暄诧异道:“今天为阿翁送行,可以休息一天。”
九宁摇摇头,“今天偷懒,明天也会忍不住偷懒,我还是去箭道吧。”
周嘉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敲敲她前额。
“很好。”
箭道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侍候的僮仆站在廊檐底下等候吩咐。
九宁刚刚回房换了一身红地穿枝西番莲纹泥金翻领窄袖衣,一头丝缎般的长发以锦缎束起,腰束革带,脚踏锦靴,手里拿了条撒雪竹鞭,身后十几个奴仆前呼后拥,摇摇摆摆走进箭道。
有人把她的爱驹雪球牵过来,僮仆搬来矮凳,扶她上马。
九宁平视练骑射,总是先跑一会儿马再练箭。
下人们知道她的习惯,已经把箭道清理出来了。
九宁踩着矮凳上马,余光扫过扶自己上马的人,看到他鬓边一缕俏皮的、不肯乖乖被罗巾束住的卷发,怔了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周嘉行这一刻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僵硬。
九宁停下来,再看。
周嘉行面色如常,脊背仍然挺直,扶她上了马,低头扫视一圈,确认她坐好了,退后一步。
九宁一手执鞭,一手扯住缰绳,坐在马背上,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