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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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五年之中,她得力于丈夫在新闻界对她的强劲支持,她出了好几盒歌带,被聘
为国家二级演员。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只是初步成名了。她心中更明白,自己的才气差不多也
就这个模样了,不可能攀上那些大腕巨星的宝座。
当然,还有造化。这是一个玄虚的词汇,不过有的时候就是庸常的人得到了某
种造化与机遇,照样也会创造出惊人的辉煌。欧阳怀玉相信自己是有造化的。
剧团还是厚待欧阳的,尽管她的头上还有三位国家一级女歌唱家压着。团里给
她主要演员的待遇,专门配置一个单间给她练嗓,她呢,乐得受用。这个单间在巨
大的排练厅的第二层楼上,十平方米左右,除了钢琴,还放了一张单人床、沙发,
有空调。
欧阳怀玉在一般情况下,不把自己的私生活带到单人宿舍来,比如,她不让丈
夫姚双来单间,也不让情人宋小谷来单间。尽管演艺界男女方面的排问向来繁多,
也很平常,但欧阳在这一方面不敢太放肆,即便与宋小谷有暗情,也尽量去外面展
开。
也有无可奈何的例外。那就是剧团团长老卞。她其实并不钟情这个长自己二十
岁的掌权者,之所以与这个四十七岁的男人维持暧昧关系,恐怕只有一种解释,那
就是利用这个男人手里的权势,来为自己做事。有了以上这种解释,我们就不难理
解,欧阳怀玉小姐有的时候很讨厌个别人打她的手机。
比如现在。她刚好在和唯一的女中知己于冰倩闲聊,单间宿舍里两个女子坐在
沙发上喝着咖啡,谈论下一季度与“海上迷宫”娱乐总汇要不要再签约的事,忽地,
BP响了,一看是卞团长呼叫她,欧阳便一脸的不高兴。“真讨厌,又要来了。”
于冰倩笑了,“这是领导要宠幸你,福气呀。好了,我该上排练厅去排舞蹈了。”
说罢,扭扭胯部朝门口走去。“门是不是虚掩着?也让老卞进来时方便一点。”
欧阳没理她。按以前的老规矩,卞团长如果对她有幽会的打算,由他打电话,
她再回电,定妥时间。卞团长既渴望在欧阳身上满足情欲,又很注意保护形象,保
护家庭,从不把欧阳带到自己私寓,也不去欧阳家里约会,他把地点选择在欧阳的
单间,看似在剧团内不安全,实质上非常安全,两年来往中没有出过事。
现在,欧阳怀玉给他开门,他翩然躺到了床上,笑道,“今天你的头发刚做过,
真漂亮。”欧阳怀玉逢场作戏,“今天你的胡子刚刮过,也是真漂亮。”卞团长与
她一答一唱,完成了见面仪式。
卞团长说,“华东地区要搞一个青年歌手大赛,我已经把你的简历报上去了。
由于是组织推荐,因此大赛预选你也免了,绝对优惠。”欧阳怀玉笑笑,“谢谢,
叫你费心。”卞团长吻了她几下,起身穿衣服,忽说道:“有人说你在一家夜总会
唱歌走穴,是不是真的?”欧阳脸上立即稳住,淡淡地说,“只是朋友之托推辞不
了,去顶替别的歌手唱过一回。”卞团长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那就好。你是国家
二级演员,别去夜总会扒钱。”欧阳说,“你这双新鞋子好像不太合脚。”卞团长
庸俗地笑道,“还可以。合不合脚只有肚子里明白,你说呢?”
类似骑士的健美者
华灯初上时分,欧阳怀玉和于冰倩已来到海上迷宫娱乐总汇,两人径直去三楼
小歌厅后面的化妆间,准备梳洗打扮一番,再出来向客人献歌献舞。刚刚在脸部抹
好粉底,还没有着妆,娱乐总汇总经理的女秘书便来通知,说今晚节目有变动,改
成杂技,你们二人的歌舞不上了,人回去歇着吧,报酬照付。
女秘书传达完总经理口谕,又特地关照了一句:下一季度的签约问题,请两位
小姐考虑一下,总经理这几天正在问此事。
把秘书送走,两个人一下子没了主意,今天晚上怎么办?天天像刨食的鸡子,
几乎没空料理个人的私生活,想不到猛地一下子有了个完整的夜晚,可以休闲了。
欧阳怀玉说,“冰倩,你今夜可以去会会未婚夫了。”“不,我哪也不去,回家睡
觉。你呢欧阳?”欧阳说,“我拿不定主意。老公和婆婆在家闲着,我不想回家去
守着他们。”
“那我先走了。”冰倩拿好手袋开了门。“我看你好几天没去上健美课了,怎
么,把那个小不点的美男子甩啦?”
女友这个建议正中下怀。欧阳等冰倩走掉后,定了主意,今夜去会面情人宋小
谷。其实宋小谷所在的体校离海上迷宫并不远,坐上出租不过付十几元的起步费就
到了。宋小谷老家在苏州,独自在这儿任教,体校照顾他单身,拨了一间幽静的办
公室给他住宿。欧阳常去那儿,与体校门口的老传达熟了,竟不明白她是个有夫之
妇,暗地里认她是宋小谷的女恋人了。欧阳与老传达打了招呼,径去体校后楼找来,
夜里的校舍十分宁静,后楼一片漆黑,四层朝南的那间门开着,宋小谷双臂抱着,
像在等人。当他听见熟悉的高跟皮鞋有节奏的敲击楼梯,这个二十二岁的健美教师
忍不住激动了,飞快地从楼梯扶手上飞滑下来,在黑暗中把她拦腰一抱,又快步奔
上楼层,将她抱入房间,再一脚把房门踢上。整个过程仿佛中世纪的骑士智取美妇
人,瞬间完成了英雄美人的厮见。
欧阳在他的怀里娇喘吁吁。“你把我的骨头拆散了。”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头
却对他丝丝缕缕地有情,她一下子涌上个念头,在丈夫姚双以及卞团长那儿,她拿
不出这种情愫,可见,与宋小谷才完完全全是排斥了功利观念的情侣关系。从这一
点出发,世俗婚姻之外的第三者情感世界中,的确也有一部分是出于真情。
宋小谷在床上吻着她,一边伸手抚爱她的身体。也许出于一个健美教师的职业
敏感,他的手停顿在她躯体的某一处,不无幽怨地说:“我敢肯定,这里已经有一
点赘肉了。这是对你好久不进健身房的一种惩罚。”欧阳怀玉笑着逗弄他,“我对
世间许多的惩罚毫不在意,怕的就是眼前的这一种惩罚,帮帮我吧。”
缠绵了一阵,不觉已夜间十一点,到了平时欧阳应该回家的时辰。宋小谷起来
烧咖啡,两个人坐着一口一口小小地啜饮,都把眼睛看住对方,似乎尚不解渴,等
待的爱情豪饮。
“你说说看,”宋小谷端着咖啡,“我们在一块时,我老想着这么一件事,那
就是我比你整整小了五岁,有一种秤砣压不住秤杆的感觉。”
欧阳怀玉忍不住笑起来。“我懂你的意思,总有一天,我会从你身边抽身走的。”
“什么意思?”宋小谷追问。
欧阳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一场造情,至今已一年多了,其实这是一场造孽。
我希望有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来捕获你,这才是你的正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快就会老的,”欧阳怀玉一口喝干了咖啡。“今年你才二十二岁,
这是一个产生幻觉的年龄。”
抓住回头客
在海上迷宫娱乐总汇的签约献艺歌手中,欧阳怀玉是一个受到听客喜爱的女角,
她的“回头客”不少(即喜欢某一个女角的听客事后再来消费)。如此,她总有一
小批固定的听客,有了这些人捧场,即便出现几个陌生客人的发难,捣乱,她的阵
脚也不会紊乱。
三楼的小歌厅也就巴掌那么大,是一个小小的袖珍剧场。通常情况下,她穿裙
子登台,把那几页“菜单”放在一个托盘,一只手提着裙据,一只手拿着托盘,在
听客席间绕场数周,徐徐而行。所谓菜单,也就是她平素擅长的那百多首歌曲,听
客可以任意点唱。欧阳唱歌,冰倩则替她伴舞,彼此互为照应,各各相得益彰。
在这种类似旧社会“唱堂会”的表演中,昏黄的唱台四周装了几盏脚灯,头顶
有暧昧的几圈光束射向她,一切恍若梦境。欧阳马上会和自己供职的剧团的演出进
行对比,在那些公开的演唱会上,观众主要对象当然是工农兵学商,台上所有的灯
开得亮亮的,自己用不到媚态百出,用低俗的动作去挑逗观众,与此同时,她也用
不着托着菜单步入听歌席,去乞讨别人的点歌。在那黑黝黝的听席里,常常有行为
不轨的动作与她纠缠不休,一些不规矩的男人在黑暗中用陌生的手亲近她,让你一
阵阵地恼火。她之所以能够在娱乐总汇当签约歌手,之所以能忍受那么多的无聊和
骚扰,一句话,仅仅是看在钱的份上。报酬是优厚的,她在这儿唱一夜的收入,超
过了正规剧团一个月的薪水。
由于昨夜在情人宋小谷那儿受了点凉,她感到嗓子有点喑哑,以至于听众席中
那位常来给她捧场的江苏启东的建筑包工头,忽地大感兴趣,一等她收嗓止唱,便
大呼小叫起来。
“这个《天涯歌女》,实在有味道,唱得半哑半明。欧阳小姐的唱法又变了,
真是戏路很宽哪。”
邻座一个做水产生意的老板嘲讽他,“这半哑半明的,其实我们都懂。欧阳小
姐把哑的那几句留着,特地等你上台去伴唱哇。”
于是听席上的无聊客纷纷起哄,讪笑不止,欧阳自然不能回避热闹,只能在脸
上强打起风流,拿起话筒,扭动腰肢,一步三袅娜地走过来讨好那个水产老板。老
板呢,多少也具备怜香惜玉的品质,不过分地刁难女歌手,欧阳冲他媚笑,他也跟
着媚笑,欧阳跟他友好地拉手,他也跟着拉得起劲,嘴里不再讲捣乱的话。欧阳想,
这样的听客,还算是有素质的。
给欧阳伴舞的冰倩,活儿也不轻,欧阳唱到蝴蝶的内容,冰倩便要配合做飞翔
的蝴蝶状,欧阳唱到失恋的词句,冰倩便要一次一次倒在唱台上,就地装死,以体
现恋爱的绝望与痛苦。但相比之下也有好处,伴舞者属于哑剧表演,可以不去和听
席中的客人应酬,不像欧阳怀玉那样,要过多地顾全听客们的脸色。
冰倩今天明显感觉到欧阳嗓子的暗哑与疲惫,见她唱罢《天涯歌女》,又有熟
客点了《小放牛》、《人面桃花》、《夜半思君》等,心中很有几分不忍,于是冰
倩趁她去后台换服饰的空隙,拿了话筒,娉娉婷婷地牵了裙角,向座席内的五十余
位听客行了个微微的屈膝礼,说今晚欧阳小姐其实嗓子受了风寒,害怕怠慢了各位
老板,所以下面请各位赏脸,由我为老板们表演几段舞蹈吧。
座上的一些老客都觉得新鲜,台上这一对美丽的女搭档在一块联手献艺,也都
一二年了,还不曾见过这位沉默的伴舞女郎开过王口。今日恍然道出几句台词,再
加上冰倩一颦一笑中自有一种难以解读的风情,看台四周的老板们顿时雀跃。还是
江苏启东的那位老板活跃,连呼:欢迎舞娘,欢迎舞娘。其他老板谑问他:怎么叫
舞娘呢,此话怎么讲?启东老板向左右邻座抱拳致敬:不瞒各位见笑,俺娘年轻时
也在上海、南京一带跳舞卖艺,因此村里人都呼她叫舞娘哩。老板们听罢兴趣愈浓,
一起哄笑:那么,今夜你又赶来捡便宜,要找一个“妈”带回去是不是?这可没那
么容易,得问问人家冰倩小姐,有没有兴趣认你这个干儿。
外头台上台下胡闹,正在台后屏风内更换服饰的欧阳怀玉,面对镜子不觉暗自
苦笑。
当年的职业舞女
第二天一早,入睡很浅的欧阳怀玉便苏醒了。窗帘微微发白,通常她不会在这
个时辰醒来,因为七点还不到。为了对付突发的感冒以及头疼,她昨夜从海上迷宫
回家后,特地服了安眠药,没想到效果并不理想,人反而醒得更早了。
侧着身子打量同床共枕的丈夫,才发觉一个人入睡时的面貌是最难看的。姚双
的脸红红的,仿佛一个沤烂的苹果,鼻孔大得如同两个烟囱,鼾声令人生厌,并且,
隐约有一丝口述从嘴角流出。在欧阳怀玉看来,人性最卑琐的东西不是从犯罪场面
中暴露出来的,而恰恰是从每个人最不设防的那个动作——睡觉中一览无余地暴露
出来的。
自然,我的睡态寝貌也是丑陋的。她想。
欧阳独自起身,想上卫生间,忽然看见门口外放着一双黑色的绣花女鞋,原来
婆婆正在里面。自从三年前嫁到这儿,婆媳之间对使用卫生间有一定的默契,即谁
在里头使用,谁就在门外放一双拖鞋,这个制度贯彻许久一直是执行得好的。然而
婆婆有时候要闹一点便秘的坏习惯,这就要让欧阳等得受罪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