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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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过夜。
此举有两个意义,一是继续冷落丈夫姚双,二是阻止卞团长对单间的定期“来
访”,你想,一个单间宿舍住了一对女同志,你一个团长来此处找欧阳,再不能像
过去那样地消磨个人欲望了。
白天参加公家排戏,夜里还是上海上迷宫当签约歌手,签约伴舞,日子忙忙碌
碌,紧紧凑凑。
谁也不曾料到,那位归国省亲的马老先生,会来到海上迷宫娱乐总汇来消遣。
这位早年纳姚双之母做小妾的八旬老翁,不用任何人陪侍,依然步履轻捷,他对娱
乐总汇内很多的玩艺儿并无兴趣,独独钟意歌厅,钟意姚母的儿媳妇欧阳怀玉。
在临近八月的那些炎热的下午,马老先生几乎天天来歌厅闲逛,即便不是营业
时间的午后。由于这位老先生出手大方,常常给歌厅一些侍者的小费,因此总有人
乐意为他端茶倒水,恭恭谨谨地服侍他。欧阳与冰倩一般在午后排一些小节目,或
者与歌厅的灯光师音响师搞一些台上的协调,没有空奉陪他老人家,马老先生毫不
在意,自得其乐,笃悠悠地看欧阳她们排练歌舞,等晚上歌厅内正式演艺时,他照
样留在那儿充任普通听客,直至夜深歌厅歇业才回他住的宾馆。这事,差不多有半
个来月了。
马老先生半个月前的某一个午后第一次来时,欧阳与冰倩正在排一段闽南茶舞,
欧阳看见他,有些吃惊,因为不多久前这位老先生刚刚上家拜访了婆婆,还给了自
己一笔见面礼,她不能不谢他。欧阳谢了他后又向他解释,正式演艺要到夜里才举
行,是否可以先去茶室坐坐。马老先生说,“不碍事不碍事,你们排戏好了,不用
管我的。”
欧阳与冰倩排了一会儿,歇下手脚,欧阳去外厅买了一点冷饮招待老人。马老
先生接受了,一边吃一边说,“我看厅外面有海报,把你的艺名叫夏蝉,是不是。”
欧阳说,“我们这儿的韦总经理起的,不知您老以为怎样。”
“俗啊俗啊,”马老先生摇头,“不过是附庸风雅,望‘人’生义罢了。”
欧阳故作矜持,“照您老这么说,难道我就像一只喳喳乱叫的蝉儿那样地令人
讨厌么。”
马老先生赶紧堆笑脸,“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我的话不是针对你的。其实,
你心里是明白的。”
马老先生从骨子里喜欢她,所以暗暗在心里提请自己注意,不要在言语上得罪
了她,对自己关闭了交往之门。马老先生当然明白,自己年已八旬,对这位女歌手
的喜爱恐怕不是性爱为主了,而是喜欢她的某一种风范与韵致,在许多方面,她像
某一个他年轻时交际的女人,是哪一位呢,他一下子想不出来了。
这样,马老先生成为歌厅最热忱的一名发烧听友了,他常常给欧阳的演艺提出
建议,并且,非常奇怪的是,欧阳乐于倾听,采纳。
在周末的一次夜唱后,马老先生请欧阳吃夜宵,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她,他忽然
说,“事实上一个歌女的台风很是要紧,有些女子不注意,结果往往吃亏。”
欧阳问,“也包括了我吗?”
马老先生倒也直率,“你有的时候也有一点。比如说,你和一些女歌手喜欢穿
旗袍唱曲儿,这没错,还有把两边的衩口开得很高,露出很多,这也没大错,为了
招徕观众,让他们享受一点风花雪月,这些大家都懂,我年轻时也是风花雪月过来
的。问题是你拿着话筒一刻不停地扭胯,我看就不一定有必要。什么原因呢?道理
很简单,歌女唱曲中间偶尔担几下,听客会觉得有味道,咂出一点性感,但一天到
晚扭下去,别人只会说你的胯好,胯美,根本不记得你唱了些什么,或者你有什么
歌艺。”
欧阳笑起来,连声夸奖好,“老前辈眼光高明,是这个理。”
“事实上旧社会的歌厅舞榭内,钱赚得多的当红歌女,唱曲过程中还是把歌艺
放在第一位的,一些性感动作只是辅料,佐料。然而国内不少歌女歌星如今本末倒
置,把辅料佐料当主菜用了,这是不对的。再回过头来说你,像你这样受过专业培
养又在专业歌团供职的女星,歌艺上绝对是突出的,到夜总会开展第二职业,等于
杀鸡用牛刀,根本用不着费什么力气再花辅料呀佐料呀,好像生怕自己还不够性感。”
欧阳笑了,“所以,常常搔首弄姿。”
“不是不要搔首弄姿,”马老先生兴犹未尽,“事实上作为听客这一方来说,
真正援到痒处的‘搔首弄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常常是看不见摸不着。”
这顿夜宵吃得很舒服,临到马老先生买单时,老头子竟说,“这一顿怎么这么
便宜呀。”欧阳回答,“这是服务台照顾的,他们以为您老是我的家属啦。”
穿白大褂的测相家
躲在剧团的单间,开着空调午休,欧阳怀玉突然想到了该打电话。其实不知道
该打给谁,眼下没有非要打电话找人的事儿,她枕边放着手机,显得玲珑可爱,放
着不用好像是个罪孽。她先打了一个给马老先生,感谢他昨夜对自己的款待和教诲,
第二个电话竟然鬼使神差,拨到了医院心理科,那位她的老朋友单医生那里。单医
生说,“我觉得意外,你四个月前来看过一回,从此你再没有来过。”欧阳说,
“是的,可那又怎么样。”单医生说,“照一般规律,这么长时间不来复诊,那么
病人的症状已经消失了,也就是康复了,要么,就是这位病员已经不在人世了。”
欧阳笑了,“这两者我都不是。”
“那么,还有第三个原因啰。”
“是的,”欧阳瞥了窗外一眼,似乎医生就在那儿。“我最近一直不知道,像
我这样的一个歌手,究竟走到哪一步才算真正走运了呢,我现在这种面目,算不算
呢。”
单医生语调平静,徐缓,“这一类的判断,好像游离了我们的职业范围,那应
该由卜卦算命的术士来提供服务的。你说是不是?”
欧阳嚷起来,“你别摆架势,其实你们心理医生就是穿白大褂的测相家,卜卦
师,叫你们心理医师那是为了一种时髦。对不对,老朋友。”
单医生说,“四个月前你怀疑有人要谋害你,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对你的谋害
期已经过了,所以你也没必要再来医院复诊了。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要
在你的那份病历上结案了。”
“你怎么结?写一句话,或是盖一个图章?”
“很简单,我写‘该病人原先的主观臆想业已消失,心理恢复正常,建议回到
社会上继续工作、生活。”
欧阳笑道,“你别胡扯,我什么时候离开过社会啦。与你说真的,我丈夫对我
越来越阴郁,我有点怕他了。可你是一向清楚的,这简直是一种荒唐了,不管是结
婚前还是结婚后,我什么时候怕过他?我有什么义务要去怕他?说句浅薄的话,我
是在他的奉迎谄媚中过日子的。”
“可是,现在你忽然对他有些害怕了。”
“是的,是这样。”
“能不能举一两件实例,让我看看这些事情是不是值得害怕。”
“具体实例么,不知该从哪儿举。我非常希望心理医生有保留的猜测,那样的
话,如果你的猜测正确,我会加倍地钦佩你们,今后多倍地付出诊费。”
“谢谢。”单医生低声说。“我想,你害怕的也许是丈夫的暴力,尤其是在某
种背景下表现出来的暴力。”
“说下去你说下去,是在哪一种背景下表现的暴力。你尽管说好了,我无所谓
的,医生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言。”
“是在性方面的虐待,当然,程度很轻微,但你已经受不住了。”
沉默了好大一会,欧阳才答,“不错,是在性的活动方面。是的,还不算严重。”
欧阳笑了一下。“你们心理医生的确很厉害,有资格成为间谍队伍的候选人才。”
“看你的表情神色,事情并不严重,”单医生在电话那头用打火机点烟。“事
实上很多女人都有些无病呻吟,夸大真相的表现。轻微的所谓来自男人的性虐待,
很多时候并不是什么病态,它往往来自男人们的偶尔的激情,但一些女士却误会了,
从而产生了不必要的恐惧。欧阳女士,你也可能属于这一类型之内。”
欧阳笑骂起来。“你缺德,我自己会给自己打分的。”
单医生说,“因为我们是老交情,看你的病我才格外精心。当然,除了可能的
女士们比较常见的庸人自扰之外,也有暴力的例子。问题是,你能确认那是暴力吗?”
欧阳犹豫了一下。“怎么说呢,那种表现的确很反常,我形容他有难度。因为,
谈论细节固然有助于您诊病,但同时也令我难堪。怎么样,我不知讲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有的时候医生诊病并不绝对依赖细节,尽管细节是关系重大的病源。”
欧阳说,“我有一本外国翻译小说,我遇到的麻烦与书中的女主人公十分相似。
我把这本书给你寄来吧,一些细节就由它来向您叙述吧。”
“那好,”单医生说。“你硬塞给医生一本业余读物。”
“不,”欧阳客客气气地笑着说,“这是与您业务十分相关的读物。”
歌手考级
海上迷宫娱乐总汇的总经理卜一韦先生,这几天处于忐忑不安的心境之中,什
么原因使得这位来自香港的娱乐业老板不得安宁呢,其实事情既简单又复杂。
区文化稽查委员会两年一度的市场整顿,也就是对商业性娱乐场所的重新考核
迫在眉睫,有好几个环节让卜总经理大伤脑筋,稍不当心便要坏事。比如,总汇内
偷偷开设的赌台,暂时要撤掉,再比如,美容美发桑拿按摩的那些不正经的女人,
暂时也要把她们遣散,不能再做下去了,还有总汇内招募的一些保镖,据说几个特
别能顶事的,居然还是服刑中逃掉的犯人,这些人也要出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以
后再说。
以上几项一条也不能出纰漏,不然文化稽查委员会必定严办,必定砸了总汇的
饭碗,最轻也要罚款。罚巨款。
此外,两年一度的定期考核与整顿,还牵涉到一批在欢场从事演艺表演的人员,
像总汇内比较要紧的歌手,舞星,乐手等等。稽查委员会对这些人盯得特别牢,有
时甚至派员到现场用摄像机拍录她们的演艺内容,带回去慢慢审查,一旦觉得有什
么问题,便要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这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也很棘手,即给歌手舞星乐手进行业务
考级,文化稽查委员会专门聘请文艺界权威组成考级班子,够级则留,不够级则去,
并且每回现场考级总有电视报刊记者做现场报导,有些歌手舞星乐手非常怵这种场
面,她们认为很难堪。
卜总经理坐在皮转椅上考虑对策,他一下子想起了娱乐总汇的摇钱树欧阳怀玉,
甚至表现得如此缺乏涵养,急不可耐,因为此刻欧阳还在歌厅里主持夜唱,卜总经
理吩咐领班随便找一个歌星去替代欧阳,他现在就要接见她。
欧阳推门进入时,卜总经理甚至有点屈尊地站起身来,伸手把她拉到沙发。卜
总经理看着这位着妆的歌手,第一次觉得此人的确对总汇十分重要,决不是一位可
留可走的小角色。
欧阳说,“总经理是不是有十万火急的涉外任务哇,需要我来唱几嗓子。”
卜总经理摇头,“没有没有,内部的家常事家常事。因为我刚才打了一会瞌睡,
竟梦见你卷了铺盖,离我而去呀,情景实在让人凄枪啊。”
欧阳会心一笑。“总经理莫非是想叫我释梦不成,那可是我的短处啊。”
卜总经理打哈哈,打开香烟罐头给她点烟。“人这个东西,聚聚散散,皆是缘
分从中盘旋呀。不瞒你说呀欧阳小姐,娱乐行业的演艺人员马上要考级甄别了,对
你,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欧阳嘻嘻一笑,“那好,业务上考不到级,我就回剧团,一门心思吃大锅饭,
脚踩一只船算了。总经理呢,也可以另请高明了。”
卜总经理摆手阻止,“说哪里话说哪里话,业务上你绝对是一流,专业科班出
身,到娱乐界欢场上来演艺,绝对是小菜一碟呀。问题是这次考级有权威音乐人当
评委,文化稽查委员会坐镇,很多记者临场采访,而你向来不打算公开自己的地下
歌手的身份的。因此,我要事先向你通报,让你早有准备。”
欧阳吐了一口烟圈,“我其实早有耳闻。不错,我不会去那种场合接受人们的
盘问,我讨厌那些音乐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