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养成实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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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锦看着他,斩钉截铁道:“你是故意将他一人丢在那吧。”
薛定雪闻言,唇角忽然绽开一抹笑意,说不上是什么意味,语气含糊道:“何以见得?”
简锦抿了抿嘴唇,说道:“你知道天黑之后野兽将要出没,他虽然服了解药,但是药效却并不一定很快就见效,到时候野兽攻而击之,他绝无退路可言。”
她的语气流利而干脆,字字在理,是挑出错的。
薛定雪听而笑之,唇角笑意愈发深了,将脸颊两旁的酒窝隐隐印了出来,瞧着温纯无害,是一副邻家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确实教人心头一寒。
“那你想怎么做呢?”
听得这话,简锦便知道自己说的没错,当下冷凝双眸,眼上远山墨眉更是紧紧地拧起。
薛定雪见她不说话,脸上笑容却是温柔了些,悄然地朝她靠近一步,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头,轻声道:“心善是一件好事,可是也要看这份善心是给谁的,徒儿不妨想想这几日来的遭遇,除了萧家两兄妹的威逼利诱,这燕王待你又是怎么样的?”
说到这里,便明显地看到简锦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这份细微的动静仍是敏锐地被他收入眸底,当下心里笑了笑,更是将声音放柔,仿佛自带了一股蛊惑的魅力。
“他轻贱你,蔑视你,把你当空气人一样,就连刚刚你亲自喂给他解药,他却是怒目相对,如果他不是矜持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还会往你脸上吐口水……”
简锦垂下眼帘,眸底情绪全被羽扇般的睫毛遮住。
却微微地颤了颤。
薛定雪说的话的确没有错。
世人但凡提起他来,都不敢说他名字,而是以煞神代之。
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害怕。
他待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的,之前她想,他只是从小缺少情感的呵护罢了,被人细心温柔地对待,心里迟早是会暖的。
可是自打前几天再次见到他后,简锦才发现这一切错得离谱。
他目中无人。
他轻蔑身份卑贱的下人。
他因这天生的贵胄身份而傲到了极点。
她这样苦苦地为他追寻答案,是又了什么呢?
简锦只觉茫然。
她微微抬了眸,正对上薛定雪的眸光。
周围风更冷了一层,从正面扎进她身心,又猛然贯穿,只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薛定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徒儿,你要好好想清楚。”
在一个人举棋不定时,这些话最容易钻进人心里。
简锦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的一双杏眸里幽幽冷冷,似乎蕴藏着一种隐晦的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只有简单两个字:“走吧。”
薛定雪这才笑道:“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
两人重新往前走。
狼鸣越发得近了,天际与断崖相接,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萤火划过。
风却是吹得人脑仁更疼了。
薛定雪走在面前,心头始终萦绕着一抹不安,忽然一阵幽风刮来,兜头凛冽,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于这短暂清明中,心头狂跳。
薛定雪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回头。
身后幽林簌簌,空无一人。
*
跋涉了一阵,简锦才寻到原路。
夜色渐染,拨开面前一簇杂草,却先听到一阵阵沙哑的咳嗽声,紧接着便看到男人弯腰捂着胸口,正扣着嘴里刚吞下去的解药。
脚步声带来了细微的动静。
男人当即停住动静,循声望来。
幽幽肃肃的一抹眸光,如狼般闪着潜伏的嗜血光芒,教得简锦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垂了弯俏睫毛,抿平唇线,轻声道:“王爷,我来找你了。”
楚辜却是冷眯了双凤眸,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之际,他守着伤,呼吸微喘。
气氛更冷上一层。
简锦垂下眼帘,低声道:“王爷。”
如鸟忽啼叫,她这声低喊也是破了这份僵硬的寂静,楚辜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角微微涎出的银白液渍,而后便扭曲起来,讥笑一声道:“你来做什么?还怕本王苟延残喘死不了是吗?”
简锦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想解释得更多,但动了动嘴唇,话都到了嘴边,不知为何,难以启齿,又瞬间打回肚中,如哑了般。
这份沉默,瞧得楚辜讥笑意味更浓,“你也少说废话,若有这个胆子尽管来,把手脚做干净了,不然本王必将十倍报回来!”
简锦知道说得再多,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奸诈圆滑的撒谎精,眼下也没足够的时间解释,她担心薛定雪很快追回来,也便暂且压下心中的思绪,朝他走去。
楚辜瞬间寒眉怒斥:“滚开!”
意料之外的抗拒,简锦就当没有看见,更没有听见他的怒声,自顾自弯腰轻手扶起他来,并说道:“我知道王爷心中有恨,我也不会躲,只是恳请王爷把时间放宽些,等出去后再计较也不迟。”
听得这话,楚辜只一声寒笑。
正文 035 欺人太甚
简锦如此放低姿态,也不过惹来他一声冷声嗤笑。
如果他当真不计较,当真为了保命,大可不必把刚刚滑过喉咙的解药费力抠出。
楚辜平生绝不受他人施舍,更不愿在这种危机时刻,为了保自己的命,就丧了皇家的矜持尊贵。
简锦却是料不到他心中所想,见他神色冷凝,昳丽眉眼之间透出一股肃杀之色,便知道他心下怒极,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定。
这时天色已黑了,蛰伏了一天的走兽野禽各自散落着,眯着幽林的眸子探索林间的美肉。
这倒不是最关键的,简锦最担心的还是薛定雪会重新追上来。
隐在袖中的手轻轻握了下手中沁凉之物,她低声开口道:“眼下局势危险,还请王爷仔细想清楚了。”
楚辜听闻这话,当即冷眯了眼眸。
他想说些什么,猛地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掠步声,墨墨夜色里有一道精壮的影子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来。
就朝着他们的方向!
楚辜神色顿凝,按着简锦的肩膀立即扭身,散着皂角清香的衣袖拂过低矮杂草,两人隐蔽地躲在了就近处的巨树后面。
简锦微微瞪大眼,面带狐疑。
那道粗喘声愈发近了,有团黑影逐渐靠近,等走到他们附近却似乎嗅到了一丝人的气味,渐渐地停了下来。
浓重夜色下什么都瞧不清,唯有一双幽绿眸子散着冷光。
纵然只是瞧见了一双眸子,也叫简锦吃了一惊,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却猛地一沉,是被一直大掌死扣住。
她抬眸,也正有双凤眸将她垂望着。
只不过是一头狼罢了,她却如此心惊胆战,楚辜心头微嗤,面上却不表,只沉着脸色算作无声警告。
简锦知道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警告她别闹出动静。
简锦不是无知痴儿,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真闹出点儿动静,这头凶狠的野狼扑上来,第一个咬断的是她的脖子。
而他这番作态,却是表露出对她的十分不信任。
眼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刻,简锦按捺住心头跳动,轻点下颌,算是默默应了。
仿佛嗅到了肉的香味,这头饿坏了的野狼赖着不肯走,扭着脑袋仔细张望。
一双在夜里散着幽绿眸光的眼睛好似最无耻的偷窥者,不掩满心贪婪。
两人隐在纷叶簌簌的树后,竟是难得默契,都一齐敛声屏气,只等着它的离去。
于乱草横枝间,楚辜沿着面前几丛尖刺枝桠,冷沉地将眸光投放过去,在一片夜色下,这狼仿佛有种灵性,甩了甩脑袋,忽的两眼一定,嗜血的目光穿透横斜枝桠,定定地看过来。
不偏不倚,正对上男人的一双沉眉冷眸。
尖利的爪子立马踏开,野狼谨慎靠近,楚辜当即五指扣紧,捏拳绷脸,叫骂一声:“畜生!”
那野狼爪子一顿,脑袋缩了缩,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叫。
似有所忌惮,又似心生怯意。
楚辜清楚狼的脾气,当下冷眼瞧它,沉默地等着它接下来的动静。
果然,下一瞬野狼猛地仰头长啸,如破长空直抵与墨色天际相接的断崖。
悬月映着断崖,轮廓锋利,窜出一头头狼影,纷纷聚在断崖边上,扬着脖子应这凄厉的吼叫。
声音遥遥传到这边,楚辜眉头猛地一拧,心里猛沉,当即扣着简锦肩膀往后连退。
野狼却得了同伴的召唤,心有了底似的,踏着蹄子紧逼而来。
那一双幽绿眸子更是泛着嗜血腥光。
简锦抿唇瞧着,心里紧了紧。
千钧一发。
穷途末路。
楚辜身躯疲乏,恐怕难敌。
而她心有惊悸,隐隐不安。
两人手无寸铁,而这头野狼却舔舐着嘴角唾沫,迈着锋利敏捷的蹄爪踏了过来。
楚辜心头当即闪过一念,也没有多想,便伸手往简锦的腰间推了一把。
这一下力气十足,直接将她推到野狼跟前
简锦猝不及防,跌跌跄跄地倒在了树旁,还没有明白这趟来回,黑影猛近,一下子直逼到眼前来。
被他亲手推开的举动所刺,简锦生出一股深深的绝望。
脑海里的画面如虹彩般纷呈炸开,有林嘉温柔笑靥,有临别父母时他们的含泪低眸。
但是想起更多的却是这一世,繁华又轻浮的大晟京城街头,甄侯府与萧家的极致富贵,以及这幽林冷光之间不见血色的刀光剑影……
这濒死前的一瞬间,最难熬。
简锦紧阖着眼眸,不禁心头酸痛,有滴泪珠沁出了眼眶。
耳边风声呼呼,脚心紧张得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热汗,她这身与心却是透进了冰窟般的寒冷,还有这无尽的等待。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简锦从绝望的泥淖中瞬间惊醒,火光电石之间,她猛然睁眼。
正这时,却听一声惨烈惊叫。
简锦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却见楚辜披头散发,掐着野狼的脖子抵着粗壮树干。这畜生濒临死亡,两眼顿时翻白,吐出一长截腥臭的舌头,他高举掌心玉簪,直接往它脖子狠狠一扎。
如一线般血溅开来,在简锦面前迸裂得猛然。
楚辜一手掐着它那不断冒血的脖子,又猛地将深扎进去的玉兰雕纹簪子拔出。
血珠迸溅如雨,简锦伸手触上脸颊,有隐隐的温热。
忽然听见一声从喉咙里发出如哭泣的呜咽声,明明是极低的响声,却教得四野寂静,唯有晚风刮过耳骨,刺疼刺疼的。
野狼要死了。
楚辜冷着眉捏它,然而他一时间将余下的力气消耗殆尽,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一双淡唇更是紧抿了,几乎要抿出血来。
简锦上前扶住他的臂膀。
他却猛地甩开,低声叱责道:“滚!”
说罢,神色敛尽,眉眼间只剩下一层被狼血浸透地冷艳的苍白,他猛灌一口气,咬了咬后槽牙后才将提上一点力气,抬手举臂间,捏着根不断滴着血的簪子,狠狠地、一下子地贯穿狼睁圆的眸子里。
紧接着,是一声更凄厉的叫声。
然而这叫声到了一半戛然而止,气绝断尽。
楚辜冷笑了声,往它眼里抽出血淋淋的簪子后,高大的身躯颤了一颤,眼前昏昏晃晃的是巨粗的树影。
他只能低着头,紧紧阖上眼睛。
简锦站在他身侧,男人侧脸紧绷,抵着两瓣唇,直把咬肌都鼓了出来。
他这样虚弱,却是怪了。
简锦往他身上细看,才看到他肩后面透着块浓重的血渍,显然是刚才被毒蛇咬下的伤口,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却仍是没止住血,还拖垮了他整个精气神。
可是不对啊,明明他已经服下解药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打了个激灵,忽然响起刚刚折回来时他起了上半身弯腰从嘴里在抠什么东西,肯定是那颗药丸了。
明明是来救他的命,他为什么不要?
简锦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上前走了几步,轻声问道:“王爷?”
说话间,未得到他的允准,已经擅自伸手扶住了他隐隐发抖的臂膀,手掌透过熨帖袖筒处,她明显感受了他更为厉害的一颤。
但是这次并没有像之前的几次抗拒,他反攀住她的胳膊,又似乎难耐,猛地扯过她整个肩头往怀里带,整颗脑袋已垂她脖颈处。
在隐约的皂角清香中,他思绪渐渐涣散,只低声说了句:“这畜生还有一群厉害的伙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