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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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童蹒跚地跑过来,差点撞到他; 他俯身按住小童的肩膀; 叮嘱道:“小心些。”
小童咧嘴,奶声奶气地道谢; 然后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在面对孩子的时候,他总是特别地温柔; 大概很喜欢孩子吧?
“衍儿早上没见到先生; 好像没什么精神去考试。”夏初岚看着跑远的孩童; 喃喃说道。
这几日没看见他,她也没什么精神。只不过她到底是女孩子,不会说得这样直白。
顾行简低头看着她发髻上的花簪; 缓缓开口道:“我在国子监见到他了,还是他第二场考试的主考之一。”
夏初岚回头; 看着他深邃的双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国子监关门之后,还可以随便进出的?主考……他又回到国子监教书了?
顾行简走近一步,凝视着她:“今日我代天子幸学; 你在街上应当看见了。”
夏初岚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顾行简伸手托住她的手臂,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咫尺之间,她的心跳得飞快; 仰头看着他,听见他清晰的声音:“我就是顾行简。”
不远走街串巷的货郎的叫卖声,还有街边孩子们的嬉闹声,仿佛都如潮水般退去,只有这句话,如轰雷般响在耳畔。
她闭了闭眼睛,抓着他的手臂才能站稳,忽然笑了笑:“先生,不要开玩笑……”
顾行简见她不信,放开她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伸到她面前。袋上装饰着金色的鱼纹,并有姓名,这是象征高官身份的金鱼袋!
夏初岚苦笑了一下,移开目光。
脑海中无数次闪过,却被她刻意忽略的念头,终于从角落里重新拉扯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顾行简,他出现在绍兴的时间,便是他停官的日子。他家中行五,叫顾居敬兄长,还有今天秦萝对她有意无意的试探。
她以为他是个穷书生,或是仕途不顺的小官,她甚至想过她养着他就好。山水之间,江湖之远,他想干什么,她就陪他干什么。
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是怀才不遇,而是个权倾朝野的宰相。那个重用吴志远,被主战派深深唾弃的主和派之首。陆彦远说他工于心计,排除异己,不择手段。作为一个大权独揽多年的权臣,想想也不可能干净纯粹。
这个身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超出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她松开顾行简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郑重地行了个礼:“民女不识相爷,请相爷恕罪。”
她低着头,顾行简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夏姑娘不用如此。我不是刻意隐瞒。”
他的确从未刻意隐瞒,因为她也从不曾认真问起。她现在后悔知道了真相。宁愿他就是顾五,是她喜欢的那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这个身份,比陆彦远还高不可攀。怪不得在绍兴的时候,他一口就回绝了。是她不自量力。
“民女忽感身体不适,先告退了。”夏初岚转身就走。她下意识地逃开,不想再说什么。
“夏……”顾行简抬起手,只碰到了她飞起的发梢,掠过他的指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明明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街角的巷子里,萧昱双手抱胸,看向站着街边的顾行简。他不是故意又听墙角,而是想来问问那些证据是不是顾行简帮他找的。想不到看见这一幕。堂堂顾相,也有在女子面前吃瘪的时候。这姑娘也有些意思,寻常女子若是知道眼前的人是顾行简,不是激动地扑过去,就是惊喜地晕过去吧。
她倒好,一走了之,直接把人丢在街边。
“你还想看多久?”顾行简转过身,目光冷厉地看向萧昱所站的巷子。萧昱知道被他发现了,只能走出去。
顾行简冷冷地问道:“莫非皇城司没有别的要务,提举大人整日盯着本相作何?”
“我来道谢。”萧昱这人眼睛长在头顶,要他说这几个字其实很难。可一想到那两人差点就带着机密混出城去了,他还紧盯着乌林不放,便觉得自己无能。幸好补救及时。
他虽然脸上还是摆出那副冷若冰霜,唯我独尊的样子,口气却算是诚恳的。
顾行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昱。这件事他不会,也不能承认。
萧昱皱眉,不喜欢顾行简那种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跟刚刚被女人丢下时判若两人。他收起心里原有的那一点点同情,扔下一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说完,就转身走了。
***
夏初岚一路走回住处,只觉得心里有一团乱麻,不想去思考任何事,只想蒙头睡一觉。
她走进家门,秦萝正坐在院子里等她,一见她就站了起来:“妹妹……”看样子五叔是坦白了。
“姐姐为何不早告诉我?”夏初岚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觉得五叔隐瞒是有苦衷的,还是让他自己说出来比较好。”秦萝有好几次忍不住要说了,但就怕是这个结果。由她说出来的话可能更糟糕。她走到夏初岚的面前,拉着她的双手:“妹妹是觉得五叔哪里不好?”
夏初岚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当朝宰相,有多少公卿之女愿意给他做妻。我只是商户出身,配不上他。”
“可是五叔并不喜欢她们。在你出现之前,二爷给五叔家里请个厨娘都得小心翼翼的,只有你,他才愿意靠近。”秦萝认真地说道。也许连五叔自己都没发现,对着夏妹妹的时候,他整个人柔和得就像春风一样。
秦萝刚进门那会儿,觉得二爷板着脸很凶,五叔看起来很儒雅,应该是五叔更好说话。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长得凶凶的二爷其实很爱笑的,性格豪爽,外面的兄弟朋友不知多少。反而是五叔,虽然彬彬有礼,但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并且独来独往惯了。
后来她知道是从小跟家里人分开的原因,也有点心疼他。
这样的人,得有多大的缘分,才能遇到一个自己愿意去靠近的人。
“姐姐,我现在很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夏初岚疲惫地说道。
秦萝知道感情这种事不能逼太紧了,很容易适得其反。无论是谁,知道身边的人陡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宰相,都得缓一阵子。她点头道:“好,你好好想想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夏初岚点头,秦萝送她回房休息,叮嘱思安好好照顾她。然后喊了嬷嬷抱上顾家瑞出门,没想到顾居敬亲自来接他们。
“二爷。”她快步走到顾居敬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五叔说了。”
“这小子动作够快的呀。”顾居敬笑了下,看到秦萝的脸色不对,一边抱着她上马车,一边问道,“怎么,哪里不顺利吗?”
秦萝点了点头,本想伸手把顾家瑞抱过来,顾家瑞身子已经扑出去一半,却被他爹按住小脑袋,大手一挥,就被嬷嬷抱到后面那辆马车去了。小家伙自然不满地哭叫起来,顾居敬按住秦萝:“嬷嬷会哄,你跟我说说话。”
秦萝只好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返回顾家,顾居敬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身量高大,占了大半的空间。秦萝是典型的南方女子,娇小柔弱,依偎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二爷不去看看五叔吗?”
“那家伙我去了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给我好脸色。弄不好还嫌我吵,直接赶我出来,你信不信?”顾居敬搂着她的腰,低头亲她,“你把情况跟我说说?”
秦萝伸手攀着顾居敬的肩膀,头靠在他的颈窝里,说道:“五叔把夏妹妹叫出去单独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夏妹妹回来之后,我看她挺沮丧的。大概是……不太好。”
顾居敬皱眉:“我就不明白了。阿弟是宰相,她沮丧什么?应该高兴才对啊。”
“您不懂女人。有时候就想简简单单地守着一个人,布衣百姓,农夫猎户,都比宰相好。而且夏妹妹好像痛恨官场上的人,她说她爹就是被一个狗官害死的,她三叔还被那个狗官弄得丢了官。”秦萝抬头看顾居敬,“您知道这件事么?”
顾居敬一拍掌,他倒把吴志远那个混蛋给忘了。
“让他们两人都好好静一静吧。等我把粮价的事情压下去,亲自找夏家的丫头谈一谈。”顾居敬将怀里的人抱起来一点,江南的女子就是太瘦小了,跟只养不大的小奶猫一样,“不说他们了,这几日想我没有?”
“想了……”秦萝红着脸,不敢看他灼热的视线。从他把儿子弄去另一辆马车,她就知道他肯定要在车上做点什么。
顾居敬捏着她的下巴,一下子吻住了她柔嫩的双唇,吮吸起来。女人还是像这样温顺听话点的好,夏家那丫头一看就是只野猫,藏着利爪,也就阿弟才喜欢那种的。
顾行简回到私邸,看到南伯和崇明两人正在收拾东西,这才意识到要搬回相府去了。南伯笑着问道:“相爷,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崇明也回过身看向顾行简,今日特意没跟着,怎么反而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行简没说什么,独自回到房中,望着桌上被镇纸压得平整的花笺出神。不久,南伯带了个内宫的小黄门来找他。小黄门神情严肃:“相爷,官家要您立刻进宫。”
顾行简站起来:“发生何事?”
小黄门躬身道:“官家收到五百里金字牌急脚递,前线来的。”
第四十章
顾行简换了官服; 骑着马赶去宫门。路上崇明给他在夜市买了枣糕填肚子,他一边吃一边想起那日的馄饨来; 嘴角带着点笑意; 感觉这枣豆糕也香了起来。但他很快又想起今日的事,脸上又由晴转阴。
崇明看出来相爷今日的心情不佳; 也没有多说话。谁知道那个夏姑娘又把相爷怎么了。
等进了丽正门; 遇到几位枢府的官员。早上才见过的枢密使蒋堂带头拱手一礼:“顾相。”枢府和政事堂分管军政,看来是关于前线的战事; 所以他们也来了。只不过看这些枢府的官员,各个面色不霁; 想来前线传回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顾行简回礼道:“使相; 不知皇上急招; 所为何事?”
蒋堂叹了口气道:“顾相有所不知,完颜宗弼诱捕我军主将,殿帅带领一支队伍追入山林; 自此失去音讯,生死未卜。”
顾行简倒吸一口冷气; 陆彦远出事了?他可是这次北征的主将之一,还是英国公的爱子,若他有事; 那英国公和战事……就不太乐观了。
他抬手请蒋堂先行,蒋堂礼让,他也就不推辞,直接往前走了。垂拱殿上已经站着不少的官员; 议论纷纷。莫怀琮站在边上,神情凝重,病容明显。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入宫做贵妃,一个嫁到英国公府为长媳,何等风光。没想到一朝开战,他的乘龙快婿就生死不明。女儿回莫家大哭了一场,他也顾不得养病,直接进宫来了。
顾行简走到文官列的最前面,与莫怀琮互相行礼。两个人同在中书,其实斗得比谁都激烈,偏偏表面上还要装着十分礼敬对方的模样。莫怀琮是先帝时的老臣了,跟着高宗南渡,后半生一直致力于收复中原,自然不屑与顾行简这样的求和派为伍。
枢府的官员在旁边议论:“现在前线军心大乱,我看这战不能打了。”
“我们应该主动求和吧?不然金人打到南边来怎么办?”
“我早就说过不能打。要不咱们再给金国加些贡银吧?和亲也行啊。”
殿上很快就被妥协投降的声音给淹没了。莫怀琮是主战派,沉着张脸,蒋堂是中立派,不偏不倚。顾行简主和,但已经有很多人在说求和的事,他也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后面吵翻了天。
这个时候董昌高喊了一声,高宗进殿来了。
高宗的面色也不好,本就瘦削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那时英国公豪情壮志地要求北伐的,他下意识是反对的。当年金国以摧古拉朽之势攻克汴京,一直紧追着他不放,他从骨子里就没有觉得能够打败金人。
但思及完颜宗弼的好战,还有中原汉族向北方的少数民族俯首称臣的屈辱,总觉得内心意难平,便在一时冲动之下,答应了陆世泽的求请,并要他们自行解决军饷的问题。没想到那么多的军饷,也被他们筹到了。高宗也看到了民间百姓想要收服中原的欲求,比他想象得还要强烈。
他告诉自己这是天意,加上前方捷报频传,打得金国节节败退,他也觉得扬眉吐气。没想到完颜宗弼来了这么一招,直接导致他们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
“诸位爱卿想必已经听说了前线之事,有何良策?都说来听听。”
礼部的一名官员上前道:“臣以为,殿帅很有可能已经落入金人之手。当务之急,便是修书与金人议和,将两位主将赎回。”
枢府的官员说道:“恐怕此时主动修书,我们将